31 第三十章(1 / 1)
沈挽荷正想得出神之际,忽然听得身后传来一阵嗡嗡的交谈声以及踏步之声。她本能地向后一看,果然发现有一大群人从通往山下的石阶上缓步而来。
此时,席面上也多出三三两两端着果盘,调料,花生米的小厮。看这架势,似待得这群武林人士入座,便要开席。
按照惯例,每张八仙桌坐八个人,而位于道场最北面的头席则是一张大圆桌,估摸着能坐下十一二人。
随着人流的增加,原本宁静得蝉鸣声清晰可闻的道场渐渐地变得纷扰嘈杂,令人烦乱不堪。
沈挽荷她们那桌位于道场稍南面,属于末席,故而周围落座的也多为武林中草莽不入流之辈。
什么“大爷渴了,给爷上酒。”“你这小厮,还不赶紧拿肉来。”之语不绝于耳。
“沈师姐,我能不能跟你坐一块儿?”苗羽璐偷瞄了眼身侧刚刚坐下的彪形大汉,小声问道。
沈挽荷点了点头,示意她过去。
苗羽璐连忙跳下凳子欲跑过去,可惜跑得太急,在拐弯处和一名青衫女子撞了个满怀。
“呀。”那姑娘长得娇艳柔媚,身子似弱柳扶风,可被苗羽璐这样一撞却没有被撞翻,只是往后稍稍踉跄了几步,看来也是个练家子。
“啊,你没事吧,有没有被撞伤,实在是抱歉。我不是故意的.......”苗羽璐站定后看了看对面之人,知自己有错在先,于是赶紧手脚并用地赔礼道歉,但当她看到对方矮下身去捡掉落之物时,声音渐渐变小。
对方捡起的是刚才碰撞过程中掉落的一个牌子。那牌子呈菱形状,中间一块圆形的地方由镂空的玉组成。现在,那块原本精雕细琢的美玉已经碎成三片。”
“实在对不住,你的牌子看着挺值钱,要不我赔你银子吧。”意识到自己犯了错的苗羽璐立马矮了一截,急着找补救的法子。
“不必,你可以走了。”对面的女子微微地露出一个看似满不在乎的笑容,将拿着玉牌的手负到身后,然后在苗羽璐看不见的地方紧紧地握成拳头,“真的没事。”她见苗羽璐依然木讷地站着,又催促道。
“哦,真的没事啊,我可走了咯。”苗羽璐不可置信地再确认一遍,见对方继续保持着笑容对她点头,于是她想也没想便转头打算离开。
但当她跨出第二步时,突然后背传来火辣辣地一记掌击,她应对不及生生中掌,踉跄了几步后依旧没能站稳。苗羽璐对着地面俯冲而去,正要摔个狗吃屎之时,撞进了一个人的怀中。
沈挽荷将一脸错愕与愤怒的小师妹扶起,并帮她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
“你?”苗羽璐性子爽朗,乃是个急脾气,且她在阁中自幼受到众人溺爱,哪里被人这般欺辱过,顿时捏紧了拳头打算把对方狠揍一顿。
“实在是对不住啊,我不是故意的。”谁知对方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两道柳眉拧得恰到好处,一双桃花眼泛着晶莹,仿若刚才被人推了一把的是她自己。“呀,你的裤子弄脏了,我赔给你如何?” 末了,她还学着苗羽璐方才的样子关切地问道。
“你不要欺人太甚,以为我打不过你吗?居然敢偷袭,简直是卑鄙无耻。”苗羽璐被气地七窍生烟,伸直了右手食指,指着那名女子道。
那女子被她这样恶狠狠地指着也不动作,只是脸上泛起一丝若有似无的轻蔑,眼中流露出的神情便如狮子看着苍蝇。
对峙了一会儿,那名女子似乎是看到了自己的同伴,朝着一群跟她一般穿着青衣的人挥了挥手。“师父,师姐,我在这儿。”接着仿佛没有苗羽璐这个人存在一般,从她面前大摇大摆地走过。
苗羽璐被她的嚣张气焰弄得怒火中烧,她掌下运气移动脚步,几欲冲上去跟对方拼命。
“小师妹。”沈挽荷一把拉住苗羽璐的胳膊,朝着她摇了摇头。
苗羽璐知道沈挽荷定是要阻止她,心里有些委屈,“师姐.......”难为她心中那把火已经将她所有的理智烧干净,还要对着沈挽荷撒娇。
“你先动一动看,可有受伤?”沈挽荷微皱着眉头关切地问道。
苗羽璐听话地动了动手脚,接着又跳了一下,然后在沈挽荷面前转了个身,道:“行了,我没事,现在可以去揍人了吧?”
“她们是涟衣门的。”还未等沈挽荷开口回答,方才一直坐在一旁看好戏的司空霏雅优雅地走过来说道。
“涟衣门又怎么样,了不起啊,本姑娘照打不误。”苗羽璐依旧愤愤不平地说道。
“这人虽心胸狭隘,但至少没有对你下毒手。她那一掌若是灌上内力,你怕是要五脏受损。”沈挽荷扶着苗羽璐的肩说道。
“当着天下各路豪杰的面,量她也不敢。”司空霏雅嘴角噙上一抹冷笑。
“小师妹,今日不是打架的时机。你若心中还有气,他日我们约上涟衣门的人,堂堂正正比划一次,师姐定给你出了这口气。”沈挽荷信誓旦旦地说道。
苗羽璐看了看沈挽荷,又将视线转到司空霏雅身上,见对方也朝着她摇了摇头,只好偃旗息鼓,瘪了瘪嘴妥协道:“好吧。”
沈挽荷方才由于一心打探要事倒是没有注意其它,此时才突然弄明白道场宴席的布局乃是由北往南逐渐降低档次。最北面的乃为主人家以及贵客所备,中间坐的则是各大门派及武林豪杰,而轮到她们这里却是属于最末席了。别的且不说,光是这桌椅碗筷的样式就没有那几桌的豪华气派,估计是东西不够用,随便向附近的人家借来的。那姑娘这般不可一世,多半是看她们坐在末席,以为她们是武林九流之辈,而她仗着自己乃是名门正派的弟子,故而心中产生了轻蔑不屑之意。
几人正待坐回到位置上,突然觉着周遭似乎有些古怪。原先那人声鼎沸,嗡嗡声不绝于耳的会场,一下子静了下来。方才还高谈阔论的人,现下正交头接耳地望着同一个地方。沈挽荷几人朝着众人所望的地方看过去,却见一群披麻戴孝的人正拾阶而来。为首的正是武林盟主的兄长柯玄端,而与之侃侃而谈的却是神医易云先生。
为表示对柯盟主的哀悼,柳墨隐今日特意着了一袭月白色的长袍。他行走时,衣袂飘摇,腰带迎风而动,在一群人中显得倍加丰神俊朗,气质卓越。
“咦,司空师姐,那不是易云先生吗?”苗羽璐扯了扯司空霏雅的衣袖,小声问道。
“嗯,他与柯盟主早前有些交情,柯盟主的葬礼,先生又岂能不到?”司空霏雅低头向她解释道。
“易云先生,你们说的是哪一位?”沈挽荷好奇地问道。师父在世时她或多或少听说过一些关于易云先生的传闻,只是那时候她痴心练剑,又在江湖上走动得少,因此也对其不甚了解。直至她现在瞧着柳墨隐,又听别人谈论易云先生,才突然意识到,柳墨隐或许就是久负盛名的,活死人肉白骨神医易云先生。
“自然是穿白衣的那位。”司空霏雅哼了一声,不可一世地回道。
苗羽璐听后受不了地给了她一记白眼,抱怨道:“司空师姐,他们都穿白衣服好不好。”
司空霏雅作势要用手指弹苗羽璐的脑袋,苗羽璐见状,急忙跳着躲到沈挽荷背后。
“易云先生上回去顾府给你那位顾大人诊治过,不过我料想他没有告诉你他的真实身份。”司空霏雅找了个座位坐下,接着不缓不慢地解释道。
“果然是他。”沈挽荷听后了然。
交谈间,仆役们已经陆续开始上凉菜。
苗羽璐自幼以吃喝玩乐为人生目标,一见到有菜上来,早把方才发生的所有一切全部忘掉。只见她一屁股坐下,收拾好自己的碗筷后,开始下箸如有神。
“师姐,对于方才涂铭说的话,你可有什么看法?”沈挽荷坐下后突然对着司空霏雅问道。
“捕风捉影之词,可信,却不可全信。”司空霏雅如此回道。
沈挽荷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说道:“按照他话中的意思,武林盟主过世前一晚所见的那个人应该是这桩事情的关键所在。”
“嗯,不错,可是他明明知道却假装不知道那人是谁,这事确实有些蹊跷。”司空霏雅分析。
“要是早来一天,让我见一见盟主的尸首就好了。至少我想确认一下,他中的毒跟师父中的是不是同一种。”沈挽荷惋惜道。
“哎,现在想这个也于事无补了。葬礼过后,便是武林大会,推举下一届盟主。我们且静观其变,看有什么风吹草动。”司空霏雅说。
沈挽荷点头道:“嗯,这样也好。小师妹,你怎么看?”
沈挽荷说完把目光转移到苗羽璐身上,试图从她那里得到一些意见。谁承想那小丫头正夹着一块儿盐水鸡,专心致志地往自己嘴里塞,丝毫不管对面那个大汉投来的幽怨目光,更没有注意她们的交谈。
她吃到一半,见两位师姐都瞧着她,脑中突然想起刚才对方好似有提到自己,因此没心没肺的问了句:“啊,沈师姐,你方才说什么?”
司空霏雅见状顿时被她气煞,恶狠狠地道:“没出息,撑死得了。”
“啊,不是啊,这个鸡肉真的做得好极了,盟主家的厨师就是不一样,要不这样,等吃完了你们陪我去厨房吧。我们跟那个大厨好好聊一聊,看能不能把人挖走。”苗羽璐手舞足蹈地解释道。
司空霏雅听后嗤之以鼻。
苗羽璐见她对自己的提议不敢兴趣,赶紧扑向桌子,把那一碟盐水鸡整个搬过来,递到司空霏雅面前:“你吃一个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