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孤独（1 / 1）
那是在一个阳光非常灿烂的上午。云飞扬在街上走着，在人群中，看见一个少女的侧脸，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她的鼻梁在侧脸的线条中很柔和的挺出来，可爱的肉嘴唇，爽朗的笑着，婴儿肥的圆脸上就印出弯弯的酒窝；浓而黑的眉毛和鬓发，大圆眼，笑起来的时候像弯弯的月亮，可爱之中又透着一点点妩媚。很透澈的白皙的皮肤，阳光照在她脸上，却仿佛是她的脸自己放出光来。
他很奇怪，为什么这个少女，会让他想起师妹洛池？
他也许是看了她很久吧！直到那个女孩自己从捏泥人的摊前向他走过来。
“喂，你为什么盯着我看？”那女孩好似并未生气，笑着大声说。
云飞扬自己觉得很窘。除了方洛池，他没有在谁面前有这种窘迫的感觉。
“额……你和我一个朋友有点像……”但是和从前那个十六七岁的大男孩不同的是，他现在会掩饰了。
“嗯……”那女孩也盯着他，说：“你和我一个朋友，也有点像呢！”
“是吗？你朋友是谁？你又叫什么名字？”
“我叫苏小雨。”她笑着说。
苏小雨。苏小雨，就是江忆儿说的那个苏小雨吗？和江忆儿是同乡，现在住在威名宫的苏小雨？他脸上还在笑着，心却沉落到了深深谷底。她居然就是苏小雨。他难以置信她居然是这样活泼明媚的一个女孩……
“这儿太晒了，我们去那边说。”苏小雨提着裙子跑到了茶馆里。
她是十六七岁具有青春气息的背影，越发让他联想到了洛池。第一次和洛池的相见，她也是这个年纪，他也是这个年纪。回忆里满满的阳光铺洒下来，整个世界都流溢着金光闪闪的色彩。
他只是好奇，为什么这名女子让他频频想到洛池。
苏小雨在茶馆门口向他招手。云飞扬只好跟着走进去。
坐下来后，小雨开口便问：“你是哪一年生的？”
“甲午年。”云飞扬答道。
苏小雨愣了，傻了吧唧低头扳着指头算了很久。云飞扬觉得很好笑。江忆儿刚来的时候也是这样，对天干地支的年份算法一头雾水。据江忆儿所说，苏小雨来了也有一年多了，不知道她要算多久呢！听着她嘴里满是“甲乙子丑”的呢喃，云飞扬差点忍不住要笑出声来。
“算了！”小雨突然抬头，两只手一拍桌子，豪气千云的说道：“不算了！我就问你，如果壬申年生的，和你是相差多大？”
云飞扬一口茶要喷出来：“你算了这么久，也没算到这个？”
苏小雨斜着眼睛瞪着他，鼓起腮帮，道：“算术不好嘛！有什么好笑的！”说完这句话自己也忍不住笑了，道：“我就问你，你回答我就好了！”
“大我两岁。”云飞扬放下茶杯道。
“真的是大你两岁吗？”她突然有点失落。又试探性的问到：“你会不会算错了？”
云飞扬不答言，只好微笑着端着茶杯饮茶。
小雨又鼓着腮帮子假装生气的瞪着他。
她突然又很失落的样子。
云飞扬问：“怎么了？你怎么问这个？”
“没什么，我帮一个朋友问的。”他比李鹤小两岁，那就不是萧然了！因为萧然大李鹤两岁，是李鹤的哥哥。
“那你呢？你叫什么名字？”小雨问。
“云……云夏，云彩的云，夏天的夏。”如果知道他是云飞扬，她很有可能会立刻离开的吧？
“云夏……云夏……”小雨歪着头，念叨着；——多念几遍，有助于记住这个名字。“怪怪的名字，古人取名字的风格，还真是没法掌握呢！”小雨心想到。
“那我们做朋友吧？”小雨爽朗的说。
夜里，云飞扬躺在自己的小木屋的房顶上，看着璀璨的星空，正值五月天气，夜风十分宜人，温柔地吹拂过大地、星空，和星空下的那个人。有一个问题深深困扰他：为什么苏小雨会让他想起方洛池？她们长得像吗？
不，她们长得其实一点也不像。
作者来告诉你，她们究竟怎么不像。洛池是尖尖的鹅蛋脸，而小雨是肉嘟嘟的圆脸；洛池的发鬓是标准的“美人尖”；小雨的发鬓散乱，没有“美人尖”；洛池是一双杏核眼、柳叶眉，小雨则是大圆眼、一字眉；洛池的鼻子也更高一点，更直一点；洛池的嘴唇小小的，薄薄的；小雨是肉肉的厚嘴唇……
洛池是那种美丽得倾国倾城的绝色美女，小雨只能算中上之姿，在普通人群中是美女，在美女群中就是普通人……
云飞扬就这样在星空里画着她们两人的样子，但是，仍然不能找到那个问题的答案。
但是他夜里又梦见了洛池。他也仿佛回到了过去，他还是那个十几岁的男孩，洛池还活着。他们在辽阔的原野上手拉着手奔跑，洛池时不时回过头来看着他，发丝飞舞着，凌乱着她的眼睛和笑容。阳光那么灿烂，那么美好，仿佛是看得见的，是可以抓在手上的。
第二天醒来，他想着：昨天跟苏小雨约定今天还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见面，不要耽误了才好。
他早早的起来梳洗完毕，早早的就来到了那个客栈等候。
小雨回到苏园，李鹤早已在那等她。院子里那颗月桂树盛大繁茂，亭亭如盖，遮蔽了大半个园子。李鹤一身青衣，背对着苑门，立在树下。
“你在等我吗？”小雨轻盈盈地走过去。
李鹤当然听见她在靠近，转过身来，面色冰冷。
“怎么了？”苏小雨问。
“你从哪儿来？”
“我？从街上啊！我今天出门逛去了……我最近经常这样啊！”小雨不解其意。
“你见过谁了？”
“我正要跟你说呢！”小雨开心的说，“我今天认识了一个朋友……”
“一个朋友！？”李鹤打断她。
“是啊！他眉眼间有那么一喵喵和你有点像……”小雨捏起两个指头笔画着。她最近太专注于寻找萧然，所以看谁都跟李鹤有点像，以至于妄想大街上随便遇见的男子会是萧然！——呵呵，难道威名宫那些寻人的小组平常都是在打酱油吗？
李鹤从心底冷笑一声。像？他和云飞扬会像？和云飞扬！也只有小雨这个缺心眼儿的会这么说吧！
“我就问他是哪一年出生，哪知，原来他竟比你小两岁；这就不是萧然了……”小雨语气里透着遗憾。
“原来你竟是为了我才和他说话的！”李鹤冷冷的道。
“是啊……你为什么这么说？”她觉出了哪里不对劲，“你派人跟踪我？！”小雨难以置信的喊到。她是个热爱自由的女孩，被跟踪，犯了大忌！
“我没有派人跟踪你！我没有那么无聊！只是你知道的，我威名宫的属下无所不在；有人看见不对劲的情况，来向我报告而已！”
“有什么不对劲？难道我就不可以交朋友吗？”
李鹤听她的语气，倒像是她本来就可以随意和别的男子“交朋友”；这可能又是她家乡的什么奇怪乡风！要和她谈起这个来，又是一大堆歪理的长篇大论还被她说得义正言辞。罢了，今天不是要和她谈乡风的问题。
李鹤从鼻子里冷笑一声道：“就算你可以和全世界的人交朋友，你独独不可以和他交朋友！”
“为什么？”小雨很奇怪。
“为什么？他是云飞扬，难道你不知道？”李鹤反问。
“云飞扬？他跟我说他叫云夏！”小雨惊讶的说。
李鹤看着小雨的眼睛，仔细检视她的眼神：她眼中并没有任何失落和懊悔。李鹤暗暗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很好，小雨没有喜欢他。很好。
李鹤伸手环抱住她的腰，道：“小雨，我不喜欢你跟他站在一起；我不喜欢你跟他讲话！当我听到这些，我的心妒忌得很！妒忌的火像要把我整个人烧掉一样！不要再和他见面！不要再和他有任何关系！”李鹤一字一句的说，像是命令，又像是请求，他的手也越搂越紧。
小雨沉吟片刻道：
“好。”
她明白李鹤，她懂他。
“但是，容许我明天跟他告别吧？”但是她不是那种冷血的人，不想以凭空消失的方法来结束一段友谊。
告别？有什么好告别的？
但是，小雨酷爱自由，在一切事情上都固执的喜欢自己做决定。李鹤想要尽他所能，满足她的所有追求，包括自由。
“好。”李鹤说，放开了紧紧圈住小雨的手臂。
小雨来到客栈，看见云飞扬早已在那边等候。云飞扬很早就来了，他其实已经等了很久。
看见小雨终于来了，他微笑着。
“你是云飞扬？”小雨问。
云飞扬的微笑凝固在脸上。他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他猜得也都不错。
“嗯。”他承认。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就是云飞扬？”小雨质问。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跟我来。”云飞扬拉着她到了一处僻静处。小雨这个样子，看来是要与他决裂了。既然要决裂，有些话现在就一定要说。
“小雨，你真的要一直住在威名宫吗？”
“嗯？”小雨不解。
“你真的要与李鹤那样的人为伍吗？”云飞扬接着道，“你难道不知道，李鹤罪行累累，残忍暴戾？你是个好女孩儿，你是个善良的女孩儿，你为什么要和李鹤那样的人为伍？”
小雨看着云飞扬，眼睛里突然流出泪来。
是的，那是他们眼中的李鹤。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虽然李鹤从没在她面前真正做过些什么，但是从别人的眼神里，她大概看得出来，李鹤不是一个什么好人，他是个坏人恶人，残忍暴戾的人。
但是，他们不知道，李鹤在她的面前，只是一个孤独的流浪者。
从他父母自尽在落日崖那天开始，他就只是个孤独的流浪者。
一个在茫茫旷野流浪，无依无宿的断肠人。这就是李鹤在她面前的样子。
小雨收起眼泪，道：“你们不了解李鹤！”
“我不了解李鹤？”云飞扬反问，“我们师出同门，从小一块儿长大，做了师兄弟那么多年，又做了仇人这么多年，我不了解李鹤吗？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他根本就是一个不懂得爱的人，他也不配得到爱……”
“你够了！”小雨已经听不下去，转身要走。
“小雨！”云飞扬拉住她，道：“不要回去了！你跟我走！我有地方叫你住下，李鹤也奈你不何！”
小雨越加气愤，怒视着云飞扬，竭力的甩开他的手，嘴里却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云飞扬看见他这个样子，不自觉慢慢松开了手。
小雨拂袖而去。
“小雨！”他还想要叫住她，然而自己也发现这是不可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