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新婚夜半(下)(1 / 1)
孟珏找了厅内的一个椅子坐下,从桌上的陶瓷茶壶中倒出了些茶,抿了两口。
白一一心想,他怎么那么肯定自己今晚没事儿,难道他能操控别人生死?!天……白一一越想越离谱。
最后一咬牙!反正死到临头,不如问个明白,清了清嗓子,昂起头,说道:“王爷,您该不会会什么邪术吧?”
片刻,白一一双手合十,抵在下巴,可怜巴巴的补充:“王爷,若是你会邪术,就求你行行好放过我吧!我这一辈子也没做过什么错事,而且……我还没给我爹尽孝……还没吃够我的绿豆糕……我娘亲今年还等我去上坟多给她烧点纸钱呐!王爷,你就看在我娘的面子上,放过我吧!我娘临死前嘱咐我,如果有人欺负我,她就算到了阴曹地府,也会追着他的……”
看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念叨了半天,孟珏连头也不回,只是侧过头,撇了撇白一一,那副欠爹欠娘的可怜模样,唇角一勾,真是惹人好笑。
见人家根本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自己倒显得有些自讨没趣了,白一一撇了撇嘴,悻悻的不再说话。
红烛燃了有一半了,红蜡顺着烛身滴到烛台,一层叠着一层。白一一困得开始磕头,眼皮张开了合,合上了又张开。如此反复,当真比不睡觉还累人。
就这样迷迷糊糊坐了一夜,似睡非睡,也不知自己到底睡着了没。只是耳边传进几许窸窸窣窣的虫儿叫声,夹杂几丝风声。
第二日醒来,早已不见了容郡王身影。门外的阿嬷轻声叫门,想着把白一一唤去用早膳,今儿这一日,又是忙不完的礼仪。
“夫人,您该起来了适才膳房的人已把早膳做好,上到大堂了。”阿嬷声音有些沙哑,不过慈祥几分。
白一一也才缓过神清醒过来,睁开眼,才发现自己未脱鞋,却盖着双绣鸳鸯的被子,枕着大喜字的绣花枕头入眠。怪不得后几个时辰,自己睡得那样安稳。
白一一按了按太阳穴,向门外告道:“阿嬷,知道了,您去忙吧。”
门口的阿嬷接口:“夫人,奴婢得伺候您更衣。”
刚要推门进去,浣珠便立刻拦了下来,给阿嬷道了谢,又赏了些许银两,阿嬷这才离开婚房。
浣珠照旧替白一一梳妆,手执木梳,顺着白一一的一头长发:“小姐,您这两日多提些神,昨儿进这郡王府大院呆了一晚,好似没坊间传说的那样……不过还是小心为妙。”
白一一点头应答着,从婚房绕到大堂,须经过王府园子。细细观赏着,盛夏时节,群芳争艳。一砖一瓦堆砌起王府的盛世秀丽。
白一一未曾发现,园子里竟还有流水,潺潺涓涓,如丝如绵。轻飘飘的从指尖流过,好比泉水!
到了大堂,孟珏已然正襟危坐在饭桌前,只有他一人。旁边立着几个服侍的婢女。
“来了。”他头也未抬,淡然的两字脱口而出。白一一点了点头,撩了裙角,坐在了饭桌前。
“吃吧。”孟珏似是见白一一不敢动筷,埋首抄起竹筷,夹了些菜。一顿饭就这样默默无闻的开始了。
饭桌一丝声响也无,只有碗筷碰撞之声时不时的响起。
须臾,孟珏放下手中碗筷,道:“过了午时,我派人备撵,今日须进宫面见圣上。”
“嗯。”愣了会子,白一一才应声。她与孟珏的交流,似乎也只有这短短的几句话了。
用完膳食,孟珏去了书房处理公事,留下白一一一人,自己呆着不是很自在,让浣珠先回去挑两身好看的衣裳,准备着下午面见皇上。
听说我们当今皇上孟禛是容郡王的兄长,从前在宫里便与容郡王关系甚好,宫里还时不时的传到外面,说是这容郡王恐怕不久,就要晋升容亲王了。
想着这容郡王府如今的气派,若是升了亲王,可更是不得了了。
不知不觉,这脚也开始不听使唤,竟绕到了后院。这地方虽比前头逼仄,但人却不少。正看见一阿嬷在外头的案板上砍鱼,看了会子,白一一才知这阿嬷定是没怎么杀过鱼,这鱼老是在案板上乱蹦,那阿嬷怎么按也按不住,无从下手。
白一一摇头笑了笑,小步快跑到阿嬷跟前,瞧着这场景,不禁笑了笑道:“阿嬷,您先用刀将这鱼拍晕了,便好弄了。”说罢便让那阿嬷腾手,自己亲自示范给她看。
那阿嬷听后,面露感激,抬眼打量了白一一的衣着,瞧着不像什么普通下人,也不知是谁,便道:“老嬷多谢姑娘帮忙……”
还未等阿嬷说完,从小屋内跑出来一老嬷子,双手叠握,赶忙跑到这处,正看白一一那儿杀鱼,一脸的恐慌劲儿。笑脸赔上:“王妃您恕罪,这老嬷子新来的,不知礼节,王妃可莫要怪罪了。”转头开始斥责那老嬷子:“你说说你,怎么如此不长心,竟敢让王妃帮你杀鱼?一会子去领板子去!”
那老嬷一听他们唤白一一王妃,心中也乱了点,忙跪下赔罪:“奴婢知错,奴婢知错……”听着有些颤抖的声音,白一一竟不禁想起了她娘。
连忙腾手把老嬷扶了起来,“无碍,阿嬷,您快去忙吧。切莫罚这位阿嬷,是我自己上来帮忙的。”
说完这话,两个老嬷子又俯下身行礼过后才走。
孟珏才绕过园子到后院,林凛陪他散散心,正巧了看到这一幕,孟珏侧头问:“她在做什么?”林凛陪笑,回禀道:“爷,她是在帮那老嬷杀鱼呢。估摸着是管事儿的来了,领着那老嬷下去了。”
孟珏点点头,眸中闪过一丝诧异,“把她叫到我书房去。”说罢便旋身而去。林凛回头望了望孟珏的背影,忙跑到了白一一跟前儿。
“林凛请夫人的安。夫人,爷叫您去书房。”
白一一才定下神,方要离去,这林凛便跑上来给自己演了这么一出戏:“他,找我?”
“是,夫人,您赶紧着去吧,切莫让爷等急,午膳后还要入宫呢。”林凛回道。
白一一点点头,用桌子上的布擦了擦手,理了理自己的衣服,跟着林凛去了郡王书房。
“爷,夫人来了。”林凛扣了门,把白一一迎了进去,自己在门口守门。
梨花木雕的门脸,一进屋,映入眼帘的是个书架子,上面书多的很,估摸是各类都齐全了。又放了张红木漆的长桌,摆着玉虎。那玉虎雕的倒是精致极了,双腿一上一下的扬起,晶莹剔透,张着大口,口中含着一颗红色的珠子,定是价值不菲。又细细打量一番,这书房的门脸还算雅致。
向左去,挂着一排珠帘,白一一伸手拨开,孟珏正端坐在书桌前翻阅着奏章,时不时的拿起案上的毛笔落下几个字。
白一一走近,身后珠帘发出清脆的窸窣碰撞声。
“参见王爷。”白一一俯下身去行礼。
孟珏淡淡道:“过来磨墨。”
“啊?”白一一有些呆,这孟珏特意叫自己过来,是来磨墨不成?
孟珏听她口中疑问,抬首看她:“你难道不会?”
白一一才缓过来,忙点头:“会,会。”说着便快步走到孟珏身边,挪了挪砚台的位置,拿起一旁的杯子倒了些清水,砚台雕刻的极好,依然是只虎,一雕一刻,细致极了,定是个雕刻砚台的老师傅雕的。一圈沿着虎凹下,方才倒入的清水似荡起些许涟漪。
白一一拿过斜靠在砚台的砚石,这砚石必是上好的,有股子香味儿,她一手扶起袖口,一手在砚台上细细研磨起来。刚一沾水,黑色的墨汁在水中洇开,像极了丝绸。磨了一会子,才渐渐,磨出了墨。
“王爷,这是什么砚石,有股子香味儿。”白一一边磨边问。
“入了檀香的。”孟珏未抬头,随口接到。
二人就这样在书房沉默着,一个磨墨,一个写字,倒像极了恩爱夫妻。
孟珏转手蘸了蘸身旁的墨汁,看着白一一“垂手明如玉,皓腕凝香雪”,却有些不能自已,抬眼便是她低眉专注的模样。
她还是那样,似乎和自己见到了其他女子都不同,不,是一直都不同。有些顽皮,热心肠,爱管事儿,可静下来却是静的出奇,还有些鬼点子。
回了神,孟珏不再想着,低下头,继续看自己的奏章。再蘸墨汁时,孟珏没转头,手腕子不知怎的抖了一下。白一一手指一抖,没握住手中砚石,一下倒在砚台里,碰撞发出声响,自己碰了砚台,沾了一手墨。
孟珏微惊,面容却没太大变化。见白一一有些慌神,不知该如何。便道:“手帕。”
白一一听后,从自己袖口中拿出帕子,抬起手刚要擦拭,孟珏随手抢了去,下一刻便抓住了自己的腕子。白一一下意识躲后,却被抓的牢牢地,孟珏将她手上的墨汁一一擦拭干净,方才罢休。
“当心些。”白一一站在一边,这孟珏说着,她便听着,接过帕子收好,二人却权当什么都并未发生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