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 6 章（1 / 1）
第6章 干了这杯酒
施皓铭和舒亦晴从浴室回到客厅时，正巧外卖送到。是舒亦晴过去喜欢吃的披萨，不过现在已没那么喜欢了。
“还真能睡！”施皓铭坐在地上，抓了一块披萨吃。他并没有看夏岚一眼。
“她喝醉了。”舒亦晴过去拉窗帘。
“还是一杯倒啊……”不知是疑问还是感叹，施皓铭仍在专注的吃。
“让她睡吧，估计这段时间她都没好好休息过。”高谨辰从厨房里拿出了一个新酒杯递给施皓铭，坐在了地上。
舒亦晴有点尴尬，心想还是迅速借步到浴室里给自己清洗一番。卸掉妆容，模样沧桑又憔悴。在这些老友前，她丝毫不介意素面朝天。
客厅里剩下高谨辰和施皓铭，以及熟睡中的夏岚。
“妈蛋，披萨什么的早他妈吃腻了。”施皓铭吃到了一半，嘟囔起来。
“卧槽 ，吃一半了还屁话。”高谨辰撇了一眼。
“欸，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上中学那会儿，好像也是在你家这么吃吃喝喝的。”施皓铭扔下披萨，拍了拍手。饶有兴趣的跟高谨辰聊起过去的事。
聊到他们从不写作业，都靠抄；拼命练习篮球，却老输给高年级；逃课到网吧，还被陈老大抓个现行；为了“班级荣誉”跟十二班的男生干仗等等。
舒亦晴换上便装出来时，正看到他们有说有笑，就如当初。高谨辰扫了一眼舒亦晴，看到她换上随意的衣服，似乎邋里邋遢，却又清新自然，顿感亲切。
“你们聊什么，这么开心？”舒亦晴已经不再拘束，也抓了块披萨啃起来。
“聊你跟傻叉一样，还能聊啥？”施皓铭贱贱的样子，也跟过去一样。
“欸，我说你怎么就老跟我唱对台戏？”舒亦晴忍不住用脚踹了一下施皓铭。
“谁要跟你唱戏啊？”施皓铭无辜的瞪着眼睛。
高谨辰笑起来，“我们在聊小时候的事。”
“你俩小时候？那不就是打游戏、打群架、打飞机么，还能干啥？”舒亦晴面不改色的继续啃披萨。
倒是施皓铭和高谨辰，很惊讶的互看了一眼。
“哟呵，我真是要对你刮目相看了嘿！还能说点荤段子。”施皓铭双手交叉在胸前，频频点头。
舒亦晴淡定的给自己满上一杯红酒，像彻底解放了天性。
“来来，干杯！”向施皓铭举杯，又示意了高谨辰，“难得的机会，喝个痛快吧！”
那些走过的青葱岁月，如同光影胶片在脑海里动情播放。相伴成长，相互鼓励，分担忧伤，没有人刻意终断联系，却在不知不觉间被时空阻隔。
舒亦晴还是不了解高谨辰过得好不好，也不知道施皓铭对夏岚到底是什么态度。
施皓铭说得不错，聊傻，只能是她舒亦晴。
“欸，你在广州快十年了吧？”施皓铭正常起来，反而不太适应。
“嗯。怎么啦？”
“随便问问，”施皓铭抬着杯子，抿了一口，“你一直不怎么联系得上。”
高谨辰闷声不说话。
“不会啊，每次换号码我都跟大家说的啊！”
“算了，你就是个无情无义的主。”施皓铭看了看高谨辰，好像欲言又止。
“放屁！老娘对你们牵肠挂肚有用么？一个远居海外，一个……”舒亦晴话到嘴边，戛然而止，她看到高谨辰抬起头，有些醉意的眼神。突然慌神。
“一个怎么？”高谨辰饶有兴趣的问。
“反正就是不知道怎么联系了。”舒亦晴避开高谨辰的眼神，她手足无措。
施皓铭看了眼舒亦晴，只是浅浅一笑。
舒亦晴努力控制自己，不让更多的情绪袒露出来。什么时候又这么尴尬起来了。
“我这次回国，发现，其实也没想象的那么糟。”施皓铭给自己斟满酒。
“过去就过去了，哥们儿。”高谨辰往施皓铭肩上重重一拍。
舒亦晴松了口气，如果再聊到自己，她又不知该如何作答了。
“欸，你爸正式退位了没？”
高谨辰无奈笑了笑，摇摇头，“江山难易主。何况，我和老爷子思路不同，分歧太大。”
“呵呵，还他妈是傀儡政权，兄弟我真是对你，唉，无言以对。”
“我能怎么办？还得顾及他老人家的身体健康。”
“我说你们家高老头，有时候真的很顽固！”
“江山是他打的，正常。”
舒亦晴就在一边，安静的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推测出这些年，施皓铭应该是和高谨辰保持着联系，就如她和夏岚。想到这一点，真是令舒亦晴感到可笑。
“那你为什么要去接手呢？我记得你一直都很排斥和反感啊。”舒亦晴终于问出来了。
“这可就说来话长喽。”施皓铭还是那么嘴快。
“那你觉得是为什么？”高谨辰出乎意料的问向了舒亦晴。
舒亦晴没反应过来，呆呆的愣住。什么在公司各路“门派”里游刃有余，什么逢上各道“大神”都能见招拆招，她空负“一身武艺”，在面对高谨辰时，土崩瓦解。
“唉，桃源小仙子，你还是继续过你的幸福人生吧。”施皓铭说着，搭着舒亦晴的肩，起身去了洗手间。
“麻蛋！”舒亦晴愤愤的瞪着施皓铭的背影。
“你还是别理他了。”高谨辰又笑了。
舒亦晴记得，第一次去高谨辰家，他就叫她别搭理施皓铭。
画面巧合的重叠，令人恍惚。
幸好，这时候夏岚酒醒了。场面不至于过分尴尬。
“哎呀，我怎么睡着了？”夏岚的头发乱蓬蓬的，眼睛也是肿肿的。
“夏大仙，你不知道自己是一杯倒么？”舒亦晴特别无语。
“啊~~呵呵呵呵，好久没一口闷了，嘿嘿。失态失态。”夏岚急忙整理头发，记忆里娇羞的样子又回来了。
夏岚难为情的迅速从沙发上起身，往洗手间快步走去。可是，巧就巧在“冤家路窄”。那么小心回避的俩人，结结实实的撞个大满怀。
施皓铭在夏岚撞到、踩滑，并后仰的那一瞬间，条件反射的搂住了她。舒亦晴真想评价他们的故事就是狗血的偶像剧。
高谨辰和舒亦晴看着都觉得尴尬，更别提当事人了。
不过，他们只是相视一眼，就默契的错开对方，相顾无言。
“陈老大走了，对她打击挺大的。”施皓铭的声音是那么的，云淡风轻。
“是啊，陈老师在夏岚心里是半个母亲。”舒亦晴清楚的了解，相信施皓铭也明白。
“陈老师对我们真的，很用心。”高谨辰跟着说。
追思陈老师并不让大家感到沉痛，她总是笑容满面，如沐春风。用她特有的方式教导着八班每个孩子，做人的原则，做事的底线，以及如何看待生命，如何享受生活。舒亦晴也在陈老师送的那本《简爱》里，读出了属于自己的那份坚韧和宁折不屈。
夏岚回来后，舒亦晴以为尴尬又要持续了。但施皓铭意外表现得很从容，或许时光真的冲淡了记忆。
“晴，追悼会结束后，你再回吧。到时候，我们好好聚一聚，你们都难得回来。”夏岚微笑起来，神态看起来好多了。
“也好，我听你安排。”
“你回来是不是没跟阿姨说啊？”
舒亦晴一惊，伸手握住夏岚的手腕，“你没说吧？我实在怕我妈的唠叨！”
“阿姨也是为你好。”
“催婚？还是叫你回家啊？”施皓铭身向后撑，问得很随意。
“都有吧。”舒亦晴哀叹，她也不愿惹父母担心。
“可千万别让咱俩的妈碰上。”施皓铭一下子直起身，表情很真诚。
“怎么？你也单着？”
“怎么可能，哥的魅力可是丝毫不减当年！”满脸得意。
夏岚没忍住，低头笑了起来。施皓铭不被察觉的愣了一下后，立马掩饰过去，“当然，国外的月亮也没多圆。”
“那就算帮我，也不考虑？”高谨辰倒是没头没尾来了一句。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现在中国的经济环境和政治体制，我吃不消的。”
施皓铭回答了高谨辰，舒亦晴才明白是在劝施皓铭回国。可能他母亲也希望他能回到祖国怀抱吧。
“可是，下午听你说，王阿姨身体大不如前……”
“所以，我正准备给他们办移民。”施皓铭打断了夏岚的话，毫不犹豫。又觉得不妥，随即补充道，“国外医疗条件好点。”
“也是……”夏岚低下头，声音变小了很多。
“已经决定了？”高谨辰插话。
“这次回来，就顺带处理喽。”
“那既然如此，就像夏岚说的，难得一聚，追悼会结束后，我带你们去个地方。”
“什么好去处啊？先给哥们儿透露下。”施皓铭恢复了贱样。
高谨辰不说话，表情的意思大致是“懒得跟你说。”
“除了什么露营烧烤，爬山涉水，其他都可以。”施皓铭自言自语道。舒亦晴就在一边，呵呵傻笑。
“瑾辰，你是不是打算约去城南新开的那家酒楼？”夏岚扭头问。
“行啦，别猜了。到时候，去了就知道了。”高谨辰还神秘起来，吊足了大家的胃口。
舒亦晴笑了。
时光纵使无情，还是留下了那份熟稔。记忆里的高谨辰保留了什么，又变化了多少呢？
印象里高谨辰组织过一次集体出游，为了缓解初三繁重的课业压力。正因如此，小伙伴们有了一次野炊机会。穷尽理由说服各自父母，最关键的是获得了高谨辰父亲的同意，他的司机张叔叔驱车近一小时才把大家送到目的地。
一车的小孩子，包括刘畅、周子亮、王大宽、徐莫海、徐晓敏和颜婷婷，加起来十个人。可能谁都没有想到，因为施皓铭一时兴起要自备烤架和食物，会带来那么多的问题。最终张叔叔被迫帮助一一解决。
年少的时候，总以为看得懂就能轻而易举的做到，而结果无异于自掘坟墓。尤为凸显的问题是生火，要不是张叔叔，那天应该会饿死。事实证明，经验不足还拒绝听取建议是多么幼稚。
在张叔叔的帮助下，终于吃上了新鲜出炉的烧烤料。一串骨肉相连馋得舒亦晴直流口水，高谨辰偏抢走了舒亦晴看中的那串，举得高高的故意不给她。
舒亦晴噘鼻瞪眼，表情应该是很生动，高谨辰笑得露出满口白牙。高谨辰举着那串骨肉相连，上一秒还无比真诚的递给舒亦晴，下一秒就立马收回。肯定是跟施皓铭待一起久了，跟着一样犯贱。气得舒亦晴抓起一片面包，恶狠狠的撕咬了一口。
在舒亦晴执意出游的前一晚，她爸舒哲就说过：我看你们怎么搞？去去去，你们就是要吃过亏才知道锅儿是铁造的。想想也确实，那天这么多孩子的父母是拿出多大的决心才放心这样的集体出游。
后来，高谨辰还带路爬山，说是前方有股清泉水，可以直饮。大家兴致勃勃的跟去，当然累心的张叔叔全程都在看护。
舒亦晴非刻意走到了高谨辰的身后，她其实胆子很小，怕虫怕蛇，当然还怕蚊子。在一个陡坡前，高谨辰身手敏捷的爬了上去，显然以舒亦晴的运动神经，眼前的陡坡是个巨大挑战。
高谨辰在坡上半蹲着，回过头看舒亦晴认真的挣扎，乐不可支。
“来吧！大小姐！”
眼前突然出现了高谨辰的手掌，再看到他腼腆又羞涩的笑容，以及眉眼里清澈的光。舒亦晴有些意外，又有些感动，更有些不可名状的心悸。
递过去的手被高谨辰紧紧攥在手心，他的手掌温热有力，舒亦晴紧张得再不敢看高谨辰的眼睛。
那一年，他们十五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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披萨吃完，红酒已下肚3瓶。夏岚手脚麻利的收拾起来，舒亦晴一同跟进厨房，帮忙清洗杯子、整理剩下的红酒。
舒亦晴了解高谨辰洁癖且强迫症。夏岚每洗好一个酒杯，她就慢慢的仔细擦干，再放回柜子里，排好位置。
“陈老师还在的话，看到你们都回来，一定很开心。”夏岚边洗边对舒亦晴说。
“是我们不好，平时忙忙忙的。”
“别这么说，我知道你们身不由己。这次回来就多待些日子，就当陪陪我吧。”夏岚的脆弱快到了最后的极限。
“没问题啊，到时候你赶我走，我都不走！嘿嘿！”舒亦晴站在橱柜前扭头，朝夏岚露出一个大笑。
她们聊得投入，全然没有发现高谨辰就斜靠在身后的厨房门框上，双手插兜，默不作声看了好一会儿。随后他举起手机，在舒亦晴扯嘴大笑的那个瞬间，拍下了她们的侧影。
然后，无人察觉，无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