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无端酿岀缙绅灾(1 / 1)
这天,
刘大鹏又与吴二宝商议道:
这些天事情都做得十分妥当,只是商直这厮,情理难容,必要杀了他,方泄我恨!
吴二宝说道:
要害他有啥子好难哩!只需要再差人把段德平拿来拷问,叫他板供偷的赃来,将他们全供岀,轻则让省抚按提问,重则直接将他扭解来京,断送他的性命,易如反掌。
于是,
刘大鹏也不题本,竟自给岀驾帖,差派锦衣卫官拿解来京。
吩咐道:
段德平是个很要紧的贼犯,要拿活的,如若死了就拿他们抵偿。
官校领命星夜前去。
掌令一出,商直诸人已不能脱出刘大鹏的手,但他只恐大学士韦广作梗。
遂又与王永佞等商议,又翻出梃击,红丸,移宫三案来,发现里面有北定与王之本争吴国福之事。
遂在本上批道:
王之本贪功冒进,上诬皇祖,并负皇考,陷朕不孝,又致毙内外无辜多命,身列显官,于心何忍?本当令法司审拟,姑从宽革职!
又过了月余,
官校已将段德平拿到,下了锦衣卫狱,又怕大学士韦广申救,又翻出红丸一案。
叫文书房传旨道:
刘一要专权为祸,韦广护庇元凶,孙畅景借题红丸一案,悦党陷正,张问和周达擅自改抹圣旨,朋比为奸,俱着削籍!
旨意传岀,
内阁一批大臣都纷纷具揭申救,刘大鹏一概按压住不下。
一时,
朝廷的顾命旧臣,包括大学士韦广等,见势不妙,尽皆去位。
刘大鹏见大学士韦广相公也既去,遂愈无忌惮。
于是,
吩咐锦衣卫严刑勘问。
这时候,
掌卫事的仍是张伟忠,掌北镇抚司的是江鹏振,这个人原就是一个善钻会奉能舔大鹏之徒。
因此,
方得掌印,又看到了前官抚司龙味的结局样子,咋个敢不用心勘问!
故审时,
先把段德平打了个下马威,然后三拷六问,要他板供岀偷赃以及商直诸人的赃款来。
段德平抵死不肯招认。
江鹏振只得约了张伟忠同去见刘大鹏,讨公公的指示。
参见毕,
刘大鹏便问道:
段德平的贼事审的咋个样了呀?
江鹏振说道:
他打死也不肯招认,因此,特来见爷求个指示!
刘大鹏说道:
你也想与龙味一样吗?脑筋咋个那么死板嘛!不用要他招,你只按照原参的本上题,咱便去拿住他们回来就行了,到时也不必留段德平对理的,先摆布死了他,不怕商直等不认!我告诉你,你如若不肯依咱的去办,咱自会有人来问的!
刘公公这几句话当时就把个江鹏振吓得面如土色。
忙跪下叩头请罪道:
回去定从重问!
张伟忠在旁说道:
江指挥也是极会干事的人,他懂的!
江鹏振遂辞了出去。
次日,
刘大鹏就差唤了三人来同审。
江鹏振也是怕有人来夺他的职掌,只是把那个段德平一阵乱打乱敲,敲了又夹,夹了又敲,打得个段德平死而复生再死再生。
江鹏振拿着个本使劲的对他一片喊叫画供。
段德平也不知到底要他招些啥子名堂出来,便竟自题了个问过的本,招供出了一大批内阁大臣贿赂失守的题本。
这本一上去,
刘大鹏便依本矫正拟旨道:
熊高和马弼既失守封疆,又公开行贿赂,还希图幸免,商直,光斗,大中,陈化中,周瑞,顾章等从中市利,护庇大奸,俱着官校扭解来京,严审具奏,前冢宰西南等着该地省抚按审追!
这一本就无端酿出了一场缙绅之灾。
真是任尔冰清玉洁,通通都须牵入网罗来。
旨下,
刘大鹏即刻令官校分头提拿各犯。
那些官校都是在张伟忠处谋差时用了钱的,放出来了好生凶猛。
一路上,
见有司便上坐,过驿站拣马匹,要折夫,索常例,凌虐官府,打骂驿丞,骚扰已极,来至湖广应山县。
此时,
副都商直正削藉在家,闭门不出。
一天,
家人来说道:
闻得外面传说有锦衣卫官校来到县里喽!也不知会有啥子事哩?
商公说道:
我看也无别事,必定是来拿我的哩!
忙叫来家人,又叫人到书房中请岀三位公子。
说道:
咱为国抒忠,曾劾过太监刘大鹏二十四罪案,与他结下了深仇,刚才闻听到有锦衣骑来县,定是来拿咱的,咱此去肯定必死,罢了,这也为国当然。
又对三个儿子说道:
我虽历官三品,依然两袖清风,家私产业,仍是祖宗传流的,甚是淡泊,想我读书一场,平生未曾得罪过圣贤,今天咋个会落到这个地位?可见这书,读也罢,不读也罢,也没有好大的意思,我只要你们能体先志,安居乐业便好。
举家正在悽惶,就见家人进来回道:
本县老爷要会老爷要会老爷,已到门口了!
商公便欣然出见。
知县邀同商公到馆驿中去一趟,商公便叫家人带了青衣小帽来到驿中。
只见人山人海的都在那里看开读。
商公到了堂前,上面已摆了香案,锦衣卫官立在龙亭,左首校尉等拿着刑具立于下面。
省抚按等分班行礼毕,
随即带过副宪商直来跪下。
读罢驾帖,
上面喝了一声叫拿下!
下面校尉吆喝一声,就如鹰拿燕雀一般,把个商直副宪就套上了刑具,拥入后堂去了。
外面老百姓见了也有为他称冤的,也有喊叫的,闹了一回才散去。
这里府县各备了些银两忙着打发官校,并借机又为商公讨情,让宽些刑具。
那些个官校们扯五扯六的不肯。
说道:
他是刘爷的对头,况且刘爷一路都是差派了人密访来的,我们咋个敢做个情?
各官无可奈何。
这时,
商直的公子又忙去借了几百金送与官校们。
那知这几个官校还是乱嚷道:
这个差事,刘爷和张爷两处,我们是用了几千两银子得来的,你咋个才送这点儿呢?还不够我们下一顿的小菜,你爹现在放着熊高和马弼的二万银子在家哩!就是少分些儿与我们就行了嘛!
那商直的公子是个本分读书人,见他们突然说出这些话来,当时就吓得半天不敢作声。
后来,
还是幸亏了满城的乡绅富户人等,又凑了些银子与他们。
结果,
还是满足不了他们的欲望,这一路上,仍要难为商公。
将起身时,
满城的百姓都填街塞巷的来看,见商公枷锁缠身,十分狼狈。
想起他平日居乡的好处,都一齐喧嚷起来,阻住去路不让走。
府县等忙说道:
商爷原本并无啥子大罪的,到京后必有人保奏,你们就不要阻碍,若迟了钦限,反会替商爷添罪的。
众人才略让开些路来,那些校尉遂抢着飞跑簇拥而去。
一路上,
遇同年亲友,有的说他此去断难生还,想送他一程又觉得没有多大的意思,竟都不理他,又有那怕事的,见他是刘大鹏的对头,恐株连在内,就只推说不知。
行到河南许州,
有个吏部郎中齐欧,与商公同年,闻他被逮,甚是怜悯,遂写了个名帖,差个家人,备了一桌酒饭送到他舟船上,以表年谊。
商公见了倒甚心酸,反至食不下咽。
想他在院中掌堂时,那个不奉承,那个不钦敬,到今天就没人理他。
真是仕途人情如此可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