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喜相逢(1 / 1)
却说,
丁二娘进店来,先对店老板道了个万福,说道:
爷,我是个南边人,略知清曲,想在宝店胡乱替你服侍些贵客,还望爷抬举!
店老板见她生得标致,引人动心,便说道:
可以嘛!你先且请坐一下,现在还没有啥子客上来哩!
二娘便坐下,
店老板问道:
大嫂住所在那里?
二娘说道:
前门刘家饭店。
店老板又问道:
共有几口人?
二娘说道:
只有一个孩子。
店老板说道:
这也容易养活。
二娘说道:
全仗爷抬举作成。
店老板说道:
一路风吹坏了吧?
让小二拿壶暖酒与大嫂烫寒。
店老板收拾了四个碟子,小二拿上酒来,店老板走上前去陪二娘喝两杯。
二娘奉谢过店老板的酒食,就拿起提琴来唱了一套北曲的《十面埋伏》。
店老板称赞不已。
连走堂的烧火的都挤来听,齐声喝彩。
店老板见她这么一唱,为他招揽了不少客人,欢喜的很,就管待了二娘的中饭。
到晚又吃了晚饭,吃了壶为她烫的热酒,才回寓所去。
这一天也挣了二三钱三五钱不等的银两,还是不错。
回来后,
刘大鹏也是四五日不见归,也不知去那里晃去了。
到更深时,
见他吃得大醉而来,二娘也不理他。
等到次日天明,
才对他说道:
你这终日与那些娃娃鬼混在一起,必做不出好事来的,我吿诉你,鹏儿,这禁城里比不得胡林庄的哦!若弄岀事来,你就是只有死了!不如今天与我到酒楼去,为店家走走堂,每天都是好酒好食,还可以找几个钱贴用下。
刘大鹏说道:
太没有脸面了!
说着一趟子就跑出去了。
二娘气了好一会,才又到酒楼里去。
唱了半天,
走到东边一个小阁里去,见到有两个人在那里对饮。
上边坐着个清秀小官,对坐的那个人头戴密绒京帽,身穿宋色潞绸直身,生得肥头大耳长身的汉子。
见了二娘,上一眼下一眼,目不转珠的看她。
那小官便扯住二娘坐下吃了几杯,二娘又起身走到对席上唱曲。
那汉子看着二娘看了半天。
二娘又唱过一遍,钱都收了,放到阁子上,见那两个人已去了。
二娘走出来,又见这二人还伏在柜上与店老板说话。
二娘站在旁边伺候。
就听到店老板说了一句:
小的清楚了领命!
二人拱拱手去了。
店老板点头唤来二娘到面前,说道:
刚才二位爷是吏科里的掌家,他们说晚间要来包你,与你谈谈。
二娘说道:
不行!我住处还没有人。
店老板说道:
如今的科道衙门算是相当势耀厉害的了,我是不敢得罪违拗他们的,你一个外省流落女人,最好不要与他们计较,否则,就不好混了。
说罢,
就把二娘硬留住了。
到晚客都散了,
店老板将小阁房收拾干净,铺下床帐,等候到夜更时,那二人才来到阁楼上坐下。
请二娘上来,坐在那小官肩下,摆上肴馔。
店老板说道:
二位爷请些,这都是新鲜的。
二娘奉过一巡酒,取提琴唱了一套北曲《霸王卸甲》。
又取过骰子请那清秀的小官行令,斟上酒。
二娘又唱了套南曲《春江花月夜》,引得二人啧啧称羡。
那汉子说道:
听了这套南曲,唱得太好了!正是词出佳人口,记得小时候在家里有个昆腔戏班子,那唱旦就唱得绝妙,至今已有十四五年了,才听到这位娘子又把这套曲子的味道唱出来了,如今这京都之地虽也有几十家班子,但听起来总让人感觉像是狗哼一般。
二娘便问道:
二位爷是那里人?
那汉子说道:
苏州!
二娘说道:
我也曾在苏州住过了几年,那里有位尚书老爷,爷可知道吗?
那人说道:
大老爷已经去世了,你咋个认得的呢?
二娘说道:
我与这府公子熟识,每天都在这王府里玩耍,公子爷十分和气,也不知上京后中否?
那汉子说道:
莫非你是丁二娘吗?
二娘说道:
正是!爷咋个认得呢?
那汉子说道:
我说总觉得娘子有几分面熟哩!先见了你想了半天,一时也没有想起来,原来是比当年胖了。
二娘说道:
老了!
那汉子说道:
看上去还是丰姿依旧,如今公子爷已做到吏科给事,奶奶时常挂念着你,还常差人四路访寻你的下落哩!不知你家刘爷与大鹏可好么?
二娘就将前事大概说了一遍。
那汉子说道:
难怪都说寻你不见,原来是遭了这么一场大变。
二娘说道:
爷到底是那位哟?我还不知爷上姓呢?
那汉子说道:
我还认得你,你到不认得我了,我是刘歌呀!
二娘说道:
爷发了身子,都认不出来了!这位爷尊姓呢?
刘歌说道:
看来二娘是真老了,他是吴爷家的二段啊!
二娘笑道:
哦!原来是吴小三的吴二段呀!一别十五六年,当初还只是个小毛孩。
店老板说道:
正是他乡遇故知了,各饮一杯。
吴二段说道:
我们就行个喜相逢的令罢,六个骰子凑算,少一点吃一杯。
令行完了,又猜拳赌酒。
饮至三更方散。
吴二段本就要包夜二娘的,又是熟识,刘歌去了,二段同二娘宿了。
两人都是久旷的干柴,说不尽□□娱。
次日,
还未起来时,
王府里早差了长班来接了。
二娘慌忙起来梳洗,
吃了早饭上马,至公子爷赐第。
门上回过,里面传梆,让家人出来唤二娘进去,管家婆引进后堂。
奶奶还尚未梳洗。
二娘叩了头,奶奶一把扯住起来说道:
好人呀!你咋个一去就不来了呢?叫我到处找人问寻,你到底一向在那里呀?大鹏好吗?
二娘说道:
多谢奶奶挂念。
遂将别后事细说了一遍。
奶奶说道:
原来受了这么多的磨难啊!我说咋个会始终找寻不到你呢!丫头拿茶来与二娘吃!
说罢,
奶奶梳洗去了。
二娘坐在旁边,只听得房内孩子哭闹。
二娘问道:
奶奶有几位公子?
奶奶说道:
我生了两个,都读书去了,这是丫头生的。
梳洗完毕拿上茶来。
二娘吃了点心,奶奶见二娘身上衣服单薄,取了两件新棉衣与她换了。
一会,
公子爷回来,二娘岀来迎接,见公子比前胖了许多。见了二娘说道:
贵人难见面。二娘一向在那里哟?
二娘叩了头。
公子换了便服说道:
坐着吧!
二娘说道:
老爷未坐,小的怎敢坐。
公子说道:
你又讲起礼来了。
二娘只得坐下。
公子说道:
你咋个没有去泰安州呢?一向又去了那里呢?
奶奶便将她遇难之事说了一遍。
公子说道:
原来你家老刘殁了,可又曾寻到个对的人呢?
二娘说道:
没有!
公子说道:
你家娃子刘大鹏哩?
二娘说道:
在前门刘家饭店里。
公子吩咐长班把二娘的行李都搬过来,并带那孩子过来。
小厮答应去了。
公子说道:
二娘来得恰好,我正好要出差,家眷回去正要个人作伴,你就跟随着一起回苏州吧!
奶奶问道:
又是啥子差使?
公子说道:
因福建平复了,差我去安抚台湾。先打发你们回去。
三人同吃了早饭。
公子出去拜客,午后才回来。
长班取了行李同刘大鹏过来了,小厮领他入内。
二娘说道:
叩老爷奶□□!
奶奶说道:
去的时候才几个月大的娃娃,如今都长的身长高大了。
取酒饭与他吃。三人坐下饮酒。
公子问道:
你们是啥子时候到京的哦?这里米粮贵得很哩!
二娘说道:
来了有八个月了。当初永乔约我来京一会,想不到遍访京城也没遇上,因此就耽搁下来了。
公子说道:
他到京后的第二年就上了前程,在京中住了七八年,去年春间我推选他到广东去了。吴小三是他的上司,可以照看他一下,前天有书信来说,刚新丧了偶,如今你也是寡居,不如还是与他做一对儿也好嘛!
二娘说道:
他如今有钱有势,还愁找不着娇妻美妾,还要我么?
公子说道:
唐永乔是一个有情的人,每当说起你时就都是眼泪汪汪的哩!
饮至更深方睡。
次日,
公子伺候领敕辞朝,送行请酒,逐日不闲。
刘大鹏仍旧割舍不下那帮京城子弟混混,不愿随娘回苏州。
二娘便去求公子想点法治他一下。
公子说道:
这京中子弟混混最多,且不怕打,今天治处了,明天又是如此,只有管好你儿子才是。
奶奶对公子说道:
二娘随我们回苏州去,你干脆把他儿子带在身边去吧!
公子说道:
那娃娃生得凶暴,不是个安静的主,我带他出去恐怕要给我生事。我看别的衙门有用得着的人,干脆让他去做个长随,有了个管头,他也有些事情做,那帮子弟混混也就不敢找他鬼晃了。
次日,
对二娘说了,
叫长班来吩咐道:
这刘大鹏的母亲,要随家眷回苏州去,这娃娃在此无依,你去看一下那个衙门用得着人走动一下,把他荐进去做个长随。
长班回道:
只有中书朱爷对小的说过要找个长随,只需请老爷发个帖去,这个问题就解决了!
公子进去对二娘说了,
娘儿俩商议停当,
公子发了帖。
长班领着刘大鹏就到朱中书寓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