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二十六章 两心相悦(1 / 1)
正所谓“事情”传着传着就变成谣言,而谣言则传着传着就成了事情。
玉轩楼出现巨蟒一事,火速在酒楼茶铺传开,成了众人茶余饭后热烈讨论的话题,
更有茶楼中说书先生将其进行加工成为段子,变成了一段蛇妖变形计。一时之间药铺雄黄热销,大多药店在十日之后出现雄黄断货的现象。
街边半仙们对此表示不服,因为他们觉得白娘子一类神话故事应该属于修仙练道一类,几位半仙经过研究之后画出一道驱蛇符来,城中近来又开始流行驱蛇符一类挂件。
高门大富自诩品味高雅,不与世俗同污,夫人小姐所关注的是,今年九月恒王府会不会双喜临门,而这位云小姐如此身份地位又会不会甘愿做妾。
朝堂之上所关注的是,皇城重地,天子脚下,而玉轩楼又一向是风流名士,达官显贵聚集之地,昨夜更是风流名士,达官显贵众多,如此情况下出现这般骇人巨蟒当真是一段奇闻。
而御书房中几位国之重臣所关注的是,黎国与楚国之间本就水火不容一触即发,而今楚国三皇子在皇城重地死得如此凄惨,虽封锁了消息,却是纸包不住火。
自从六月二十皇后邀请了各家太太小姐前去宫中赏莲后,这股赏莲的妖风注定要刮上好一阵。而云光与巨蟒殊死搏斗之后,一下子成为洛邑百姓称赞的典范,王侯公子,太太小姐们相聚之时,说得最多的也就这事。
城中百姓皆道:“云小姐不愧为将门之后,有乃父之风。”
“云小姐乃女中豪杰,不是寻常千金小姐可与之相较的。”
不过到了府上诸位公子眼中,云光却成了母老虎的典型,从前各位公子最羡慕的便是恒王殿下要啥有啥,如今却觉得恒王殿下他日若是娶了这么个厉害媳妇,是福是祸就当真说不清楚。
而到了诸位小姐那里却成了,难怪这些年恒王殿下对任何美人都无动于衷,原来竟是如此喜好。众女子对于云小姐那日举动钦佩有加,故而也就此断了对恒王殿下的邪念。
只是众人虽对此事看法有诸多不同,有一点却大同小异,对于云小姐以己之身引开巨蟒,救下众人性命一事报以感恩之心。
只各个府上递去恒王府的拜帖所回不过是,云小姐重伤在身需要静养,不便会客。
众人顿时对云小姐伤势关心不已,此后恒王府前来送补药的络绎不绝,很多得了主人命令,害怕王府拒绝直接扔下补药便跑,如此事件一直持续到三日后,所为却是宫中传出消息,说是燕国使者抵达洛邑向黎国国君提出退婚,事情缘由是为玉轩楼那一夜混乱之后,云小姐身受重伤,此事众人皆知,众人不知乃为自从云小姐受此重伤昏迷不醒后,据王府中人所言便是两人是同榻而眠,此事在众人看来不过水到渠成,可在燕国使者看来却是黎国打了燕国的脸,他们的公主竟在他国受此侮辱,为此去信一封快马加鞭送回燕国,而后燕国国君听闻此言当场震怒,只说与黎国结盟到此为止,并且派出使者来接公主回国。
对于此事,最气愤的自然是黎国国君,一个楚国已然不易对付,如今还要加上个燕国,只因恒王乃先帝时所封,轻易不能废除,否则是早已废了这个处处让国君看不顺眼的王爷。
众人闻风,将对云小姐的关怀暂时放下,也不再往王府送去补药,只观望着未来恒王府还会不会高不可攀。
恒王府内,云光确然从受伤之后便再没醒来过,就连习大夫与樂仪联手诊断也未能让她苏醒。
云光在昏睡中也并非全然没有意识,尤其是最初迷迷糊糊之际只觉阵阵疼痛感袭遍全身,因她大多时候神志不清,以至于很少能感觉到疼痛,不过有些时候她神智清醒却总也睁不开眼,只是在她有限清醒的神思中总能感觉到一个声音在她耳畔轻声低语,可那些声音飘飘忽忽,她根本听不真切,她想要听清那个声音在说什么,脑子却似有一道重力压制着让她不能凝神去听,直到嘴里传来一阵苦涩,她便彻底迷糊过去。
云光清醒过来是在三日后午夜,醒来时只觉手脚无力,体内疼痛感遍袭,她心中清楚自己这是旧疾复发所导致的,想要起身,却感觉到手上被人握着,低头时才发现昏暗烛光中,莘北辰正趴在榻旁,或许是感受到她的动静,他缓缓起身笑道:“醒了。”说着起身倒了杯水递给她,后在榻边坐下,温言笑道:“睡了这么久,是不是觉得浑身无力,不过樂先生与习大夫说你暂时不能下地,所以即便不舒服也要忍一忍。”
云光点了点头,透过昏暗烛火瞧见他面色憔悴,就连眼睛也熬红了,想来定是她昏睡时他一直守在旁边的缘故,见他如此形容,让她恨不得自己如今是个大力士,能将他扔去榻上睡个三天三夜,想得如此洒脱却只能委婉建议道:“我已经醒了,你也睡一会吧!”
“你难道没发现这是我的卧房!”
云光闻言四下张望,策马扬鞭的座屏,几簇翠绿欲滴的盆景,再多她也看不分明,不过只看榻上那水墨底色银白雪玲花便知道这不是她的房间。
“既然如此,那你就去我房间睡吧!反正隔得不远。”她还在想这话应当没什么问题,因她如今毕竟手脚无力,不宜挪动,况且他常年行军在外,应该不会认床。
云光正想她为什么会在他卧房,后来又想兴许是那日她昏迷之后,他将她领回来时觉得从大门到他卧房更近些的缘故,正想到此唇上一片柔软温润的触感惊得她睁大了眼睛,一个疑问冒出来,他们什么时候已经这样亲近了?
而当云光意识到他们这时是在做什么时险些惊呼出来,随着她微张的唇齿,他的舌已滑入她口中彼此纠缠,抵死缠绵,或许是顾及她方才醒来,他的亲吻虽霸道,却温柔和煦。
直到云光微带喘息时他方才放开她,额头抵着她额头,嗓音低沉沙哑:“云光,你爱我吗?”他却根本不给她机会回答:“可是!我爱你。”
云光脑袋嗡的一声似燃起了烟花,噼里啪啦将心脏惊得没了分寸,惊得她直接丧失语言能力:“你……你……”从他的亲吻到表白,这段时间她一直处于惊诧以及被动状态,一时还反应不过来事情怎么就成了这个走向。
他手指轻轻摩挲着她那被吮吸得娇艳欲滴的红唇,面上是少见的认真,口中言语时更是难得一见的紧张:“从前是我糊涂,可是近来我已经想明白了。”
云光这时才反应过来,应当是她被蛇尾打中那一下导致旧疾复发,他方才会是如今这个形容,想到这她伸手拉开在她唇畔的手,冷静道:“你不用因为我就要死了,就说这些话来哄我开心,我已经接受你不爱我这些事,并不会再为这个伤心,所以你也不必如此来迁就我。”说着已将头转向另一面不去看他。
听了她的话,他双手环过她的腰,面颊贴着她面颊,温情道:“我的心思你不明白吗?”
他对她好,她自然能领会,可那时她一直以为是:“那是因为你同哥哥要好,所以顺带着对我好。”
“那我同陛下关系也不错,为什么我对毓婷公主又没什么。”
而她问出心声:“你同陛下关系好吗?”
他有些哭笑不得于她此时话题的跑偏:“我爱你是很久以前就爱,不是因为别的。”突然,他没好气道:“你真的认为只要你离开,我就会幸福,可是云光你知道这五年我是怎么过的吗?”
她自是知道他不好过,否则也不会日日酗酒来糟蹋身体了,她还在想却听他说:“是生不如死。”他说着直直看着她,问道:“云光,你真的不爱我吗?”
云光在这个时候突然就想起了千寻,那个时候哥哥的拒绝就曾让她生不如死,他现在就是这样吗?想到这她不住的摇头,轻声道:“可是,我不能陪你太久,或许我很快就会离开这个世界,那样你会难过的。”她说着眼泪溢满了眼眶,她知道自己不该说这些,可是她会害怕,害怕他难过,害怕他再经历一次那样的伤痛。
似说给她听,又似自语:“如果这些痛苦是注定的,为什么不在可以开心时放肆的开心。我们已经浪费了好多时间,不要再为这些没有发生的事情担忧了。”他说着双手扣在她瘦削肩上,决绝道:“云光,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我们成亲,要么我孤独一生,你会选哪一个。”望着她,他逼问道:“云光,你要我孤独一生吗?”
听着他的问题,云光下意识摇头。
“那我们成亲。”对于她,他从来都有很多法子对付。
云光脑子逐渐清明,思绪也已逐渐跟上他的思绪,是啊!如果今生他们注定了会在一起,即便因为她时间不会太长,她也应该在有限的时间里好好珍惜,而不是一味躲开他,让彼此痛苦。想通此处,她看着他点头:“恩!”这一刻的峰回路转,她不知道对错与否,只是当他兴奋的将她拥入怀中时,她知道那快乐是她希望他有的。
“云光,你既答应了我,就不许反悔,从此再不能说那些要走的话来让我生气。”他这话说的又快又急,到最后嗓音却有些颤抖。
窝在他怀中,鼻尖是熟悉的安息香,她点了点头却发现这样是否有些敷衍,便道:“知道了。”
也不知他是从哪里拿出一柄短刀,语气已无方才的逼迫,问道:“知道云帅为何会将这柄短刀送给我吗?”
借着榻旁烛火,她望着那柄刻着白虎云纹的短刀,回道:“因为你剿匪成功。”
“也算,可是云帅会将这个赠予我而不是赐给我,你知道为什么?”
云光自是不知,也猜不出。
“因为剿匪成功是聘礼,就当是向你父亲提亲了。”
“啊!”云光起先脑袋蒙了,不知如何反应,可是这么大的事情她本人却不知道。对此,她抱着疑问,因为受到惊吓,故而也就老老实实问出疑惑来:“为什么我不知道?”
“因为那时你还太小啊!”
“原来我还那么小,你就喜欢我了。”她如此调侃,心里却似喝下一罐蜂蜜那么甜。
“是啊!要不然你家那么多财产,陛下怎么能全给了我。”
他说着将那枚玉牌给她带上,警告道:“这个玉佩可是我们莘家的传家宝,好好保管,要是再敢退给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原来陛下也知道。”
“是啊!所以你就不要东想西想。”
“我爹给我订了亲,结果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早知道这样,我就……。”
“你就什么?”
“我就不跟伊橙一般见识了。”云光说完,面颊登时涨得通红,一头扎在他怀里不敢去看他,含糊道:“你们怎么可以这样!”
他则扶过她的面颊,俯身在她面前,戏谑道:“我怎样了?”
云光也是反应太慢,因着此时与他如此亲近方才想起先时那个吻,只觉面上红晕更显,难为情的偏过头去不看他。而他只是为了同她作对,搂着她非得看着她面红耳热。
云光越发觉得难为情,只拉着被子,说道:“我要睡觉了。”
他则拉过她的手,认真道:“云光,我如今会这般选择,不是因为你生病了,你明白吗?”
云光脑子本就成了一团浆糊,只是想要给个反应而点了点头。
可是他却继续道:“虽然我是在知道你生病后做出选择,可是那只是让这些事提前了,”语声温和,却笃定:“无论怎样,只有你才会是我的妻子。”
妻子这个词让云光心头一颤,她还会有机会与他相守白头吗?这个想法似乎太过奢侈。
“睡吧!”说着已起身,指了指左面卧榻道:“我就在这里。”
云光看着他转身,忽然觉得昏暗光线下他的背影很孤单,她看着心中就生出一些苦涩,她突然伸手扯着他衣角,待他回身望着她时她却不知要说什么,可拉着他衣角的手却不愿意放开,许久方才嗫喏着道:“我睡不着。”说着往里躺了躺,让出一个位置来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莘北辰点头道:“好。”之后便在云光挪开的位置上躺下,侧身望着她道:“要给我说什么故事,不会又是去空桑山时与人比赛爬山那个故事吧!”
云光侧身冥想着要说什么,听他提起那个让她很是无语的故事,认真回答道:“才不是,我要说的是去东莱时认识广陵子前辈的事。”
“恩!”他点了点头后习惯性的闭了眼。
“广陵子前辈府上全是精通音律之人,就连打扫院子的婶婶们也能随意弹出几首美妙曲子来,只可惜他家公子却醉心剑术,对于音律一事全没兴趣……”云光说了许久,却见他呼吸平稳已然入睡,方才慢慢放低嗓音,却不敢再动一下,只怕将他吵醒。
只是这一夜云光以为她会再难入睡,而她会如此担心这其中有两个原因,其一便是从前心心念念之事在这个叫人感慨之时成真,确然值得感慨一番人生无常,命运多舛,其二便是,睡得太久想要再睡有些困难。
只是在云光意料之外的却是,口中才停下不到一刻,她已在他呼吸中渐渐有了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