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四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1 / 1)
松微大夫却未曾理他,反倒陪同白衣病人前来的一位约摸二十来岁的女子,一脸恶狠狠的瞪着小童,后又扯住小童衣衫将他拎起,好在她并未随手一扔,而是将至放回原处,警告道:“小子,你们魔教作恶多端,死有余辜,大夫是不会为你哥哥治病的。”
难怪松微大夫会如此形势,云光早前就听闻这松微大夫疾恶如仇,最是看不惯魔教中人,只是没想到已到了见死不救的程度。魔教所在的浮罗山与药离山虽同样位于黎国东面,却距药离山庄有十日行程的距离,那里不仅有一大批游戏人间杀人如麻的教众,更有训练影子杀手的修罗场与炼制世间奇毒的罗刹门两大门派,与中原武林的名门正派敌对。
小童似也知她的话有理,以至于不敢再上前,只是可怜兮兮的,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望着云光。
云光反应一向慢半拍,待她想要去同松微大夫说道说道时,李伯已先她一步过去,说道:“松微大夫这位公子只是些皮外伤,让老朽来就好,你看那位公子好像中了毒,你去给瞧瞧。”
松微却一反先前平和面容,看着李伯阴阳怪气道:“师傅救人一视同仁那是他老人家心地良善,可我却是个心胸狭隘之人,救不了这些什么修罗场,罗刹门的鬼,要么让他去别处,要么让他等师傅回来。”说完又继续为那位白衣病人上药。
恰在此时樂云从隔壁紫苏园过来,见了如此情况,他言语未发只打量黑衣公子容貌伤口一番便得知性命危在旦夕,先是给黑衣病人喂了颗千金不换的护心丸,后又将驱毒散倒在伤口处,待黑衣病人口中以及伤口处不断流出乌血,才让小童为黑衣公子清洗、包扎伤口,再开了药方让李伯去抓药。
这时松微大夫走上前来,虽一脸不悦,态度却尚算恭敬道:“公子,这人是魔教败类,你没持剑为民除害就算对他仁至义尽,怎么还用了护心丸。”
樂云面色平和的看着松微大夫,问道“松微师兄可还记得父亲是怎么救下师兄的么?”
松微大夫一愣,点头道:“救命之恩岂敢相忘。”
“敢问师兄与父亲当年是否相识?”他言辞平和,模样似真在询问。
“不识。”
“当年父亲救下师兄时,师兄浑身是血,与这位公子并无不同,父亲既不知师兄身份,更不知师兄为人却救下师兄,并不是因为师兄长得慈眉善目一看便是个好人而救师兄,也不是因为师兄长得剑眉星目一看便是名门正派而救师兄,只因师兄就在父亲面前且还活着,在父亲眼里你只是一个危在旦夕的病人,与身份无关。
我们不是邢部大人们需要判定一个人是否有罪,更不是酒楼小二需要打量客人是否有银子,我们是大夫,职责是救死扶伤。樂云说了这些话虽然会让师兄不高兴,可是父亲谆谆教导却是如此,望师兄海涵。”
樂云这时看向云光,道 “雪铃姑娘可否去听雨楼帮忙照看一下这位公子!”
云光听闻此言只觉大家都瞧着自己,适才反应过来她本人就是那位雪铃姑娘,忙道:“公子不必客气。”
这就是她的好友,讨厌江湖人不珍惜生命,可是却同他的父亲一般对所有病人一视同仁。
听雨楼
因为今日所来病人大多是中了罗刹门研制的□□险些丧命,以至于云公子面子再广,也不可能让那些江湖豪杰天天不手痒着要将这罪魁祸首,罗刹门主江柠清的首徒江游崖江仁兄给剁了,所以樂云将他给单独安排了住所。
厨房,哪位软糯可爱的小童,望着云光一脸无邪,问道:“雪姐姐你怎么带着面纱不让人看呢,难道是你长得太美,而你家又有被男子瞧见模样就必须要嫁给他这种规矩的原因吗?”显然这位小朋友经常逗留茶舍听书,又痴迷武侠小说。
云光正在搅拌莲子粥,听着此话只觉有趣便回道:“正好相反,姐姐是因为长得太丑且又得了皮肤病适才以白纱覆面,以免吓着大家的。”
小童显然不愿意相信心地善良的姐姐是个丑女如此不符合小说规律的事实,辩证道:“雪姐姐声音这么好听,怎么可能长得丑。”
云光却觉这实在不是什么可以继续讨论的问题,转移话题问道:“素闻魔教教众武艺个个出类拔萃,可你游哥哥却受了这么重的伤,该不会什么武艺出众是我道听途说吧!”
童子因云光并未因他是魔教中人而鄙夷,又辛苦照料游哥哥,便对她没什么戒心,一副看透世间苍生模样,道:“唉!都说最毒美人心,从前书中说起我也不大相信,可游哥哥却挨了美人姐姐一刀。”他说到此却顿住话头向着云光勾了勾食指,待她走进才小声道:“前些日子我在洛邑时还看见游哥哥同美人姐姐在溪边又抱又亲,怎么不过几日美人姐姐就恨游哥哥到这个地步呢!我也没看见游哥哥与别的美人姐姐又抱又亲,美人姐姐如此真是叫人费解啊!”童子说着,满脸不解,
云光听了此事顿有所悟,原来是中了美人计啊!只是看童子一脸无邪,便觉这春宵一刻还是应当隐蔽点,否则市面上禁止贩卖春宫图有个什么意思呢!
话说到此药快好了,云光同童子说:“药熬好了,小楠你去给你游哥哥拿几颗蜜饯来,粥也好了,顺带着去前院找个姐姐让她给你些吃食,待会儿你回来可以用些,我这就去给你游哥哥换药。”小楠听了答应一声便转身往外跑去。
“雪铃姑娘在忙呢!”
这声音,云光听着便觉头皮发麻,她呵呵干笑着回身,看着那位慈眉善目且剑眉星目的松微大夫已至跟前,仍旧呵呵干笑道:“松微大夫得空了?”
松微师兄一脸自在笑容,打量了眼长几上火炉,没话找话道:“雪铃姑娘在熬药呢!还给哪位童子熬了粥。”
云光望着她如此笑容很快便抵制不住,满是无奈道:“安随姐姐不是跟先生悬壶济世去了么?松微大夫你就……”看着他手里一支玉钗,道:“你就是给了我,我也无能为力啊!”
松微大夫志得意满,似料到她会如此,笑道:“听公子提及,安随今日夜里便会赶回,雪铃姑娘明日再将此给她就好了。”
云光因带着面纱,做不出拒绝样子,只得在说话时语带艰难道:“为这事安随姐姐已不知骂了我多少回了,松微大夫你还是自己去送吧!”
“既然已挨了这么多次,也不在乎多一回了,好姑娘你就帮帮我,就你去她不会将东西给扔了,从前她可是连公子也不卖面子呢!可见安随多喜欢你啊!”松微笑嘻嘻道,完全不知道自己这个笑有多欠扁。
接过松微大夫手中玉钗,无奈道:“若是安随姐姐未收,大夫可别怪我。”
“自然不会,姑娘愿意帮忙,在下感谢还来不及呢!又怎会怪姑娘,若是他日此事成了还得好好谢谢姑娘呢!”他说着似生怕她后悔似的脚下生风而去,不过一瞬便没了踪影,见此,云光只得自语句:“这要如何送啊!”不过想着反正也是明日之事,想来自寻烦恼也无益处,不过这日找她的人很多,松微大夫前脚刚走,樂云就跟着来了。
“云光,父亲给你的信。”他说着从袖间掏出一封书信来,又道:“前段时间父亲去了云胥山找外祖父,可能是找出了什么法子来治你的旧疾。”
云光点了点头,信封上所书“云光亲启”几字,笔触间有着先生独有的豪迈潇洒。
信中所言与樂云方才猜测大致相同,说是天山鬼蜮一族的聚灵师生来便有汇聚天地灵气,再将天地灵气以独特手法转为自身内息,而她因生来体弱,若是有这种灵力入体修养便能得以痊愈。还有一个法子便是云梦崖间生长的梦之花,这个云光曾在古书之上窥得一二,传说梦之花是聚天地灵气百年有能令人起死回生之效的花,生在绝壁之间,周遭有毒蛇猛兽盘踞,书中虽有记载,却从未听人提起在哪里见过。
云光看着信上所言,同樂云笑道:“先生说已启程去了天山一脉,今年就不回来过年了。”
樂云点了点头,递给她一坛酒,不无得意道:“千叶灵芝酒。”
“灵芝啊!”云光眼睛冒着金光,接过酒坛将“灵芝”二字念得突出。
“是啊!可是百年也难得一遇的千叶灵芝,虽然苦了点,不过你喝了对身体好。”
云光将酒坛打开,一股子补药的味道四下流窜,闻到这般味道,她疑惑道:“喝了不会流鼻血吧!”
“我们自然无福消受,不过你倒是能喝个几盅。”
听他所言,云光正想倒出一碗来尝尝,却被樂云拉过衣袖制止道:“吃饭时再喝,否则对胃不好。”
云光点了点头,将酒坛盖好小心放在储物柜中道:“晚上再喝。”却突然想起之前的事,调侃道:“外面那些人全是中了罗刹门的毒,你救了这位江公子,就不怕那些江湖中人一时没忍住将他给宰了,这打架斗殴难免有些破坏,到时候再将你这听雨楼给拆了。”她说着有一下没一下的在炉子上扇风。
樂云望着云光一晃一晃的蒲扇,然后抬手指了指四周摆设,回道:“看见这四周没有,全是当年根师傅在这养伤后我爹请他所雕,你知道根师傅如今雕这么一块木条花纹值多少金么?那些人若是将这楼拆了或者将这些东西毁了,没个万金可走不掉。”
云光扇风的手僵了僵,反应过来道:“那我若是不小心将这屋子一把火给烧了。”
“那就在这里洗碗抵债好了,况且你还能采药,也就五六十年的事情。”
云光手上加力扇得虎虎生风,总结道:“你怎么能是大夫呢!你就该是个奸商。”
樂云:“怎么可能,大家都夸我一分钱一分货,是个有良心的生意人。”他说着已转回今日这许多人受伤一事上,感叹道:“魔教这一次太明目张胆了,看来这江湖上是要有一场腥风血雨了。”
“你也知道是魔教所为?”
“如今只怕这江湖上没人不知道。”
云光思索片刻后却微皱了皱眉,疑惑道:“可是听说修罗场的杀手每一次出手都干净利落,这折磨人的变态作风同以往不大相同啊!”
樂云点头表示赞同,却又无所谓的猜测道:“可能以往的任务都是收了钱办事,大家无冤无仇,可这一次显然是为了侵入中原,同当年灭了鬼域一族差不多吧!”
樂云谈论灭族这样血腥残暴的事,只当谈论天气那样云淡风轻,云光哽了哽,才更加疑惑的扯开话题:“如果鬼域一族早已被灭族,那么先生他岂不是注定白跑一趟?”
樂云再一次云淡风轻的说:“总有漏网之鱼吧!”说着却道:“这个问题有待思考,京墨楼里还有些事情,我先过去了。”
樂云出去后,云光也出了厨房进厅里拿上“驱毒粉”及一切包扎所用之物,进了魔教教友休息的屋子。
云光进去屋子时那位江仁兄已经清醒过来,看她进来不仅没有好脸给她,还恨不能要杀了她泄愤。
看着如此情况云光觉得有些意思,江仁兄这是情场失意要迁怒她呢!云光也不管江仁兄是何眼神,只说:“是江公子吧!虽然云公子已为你解毒,可他也说了你体内尚有余毒残存,需每日换药一月后余毒尚能排除,之后剑伤方能愈合。”说着,又瞧他满眼鄙夷的模样,便不免玩心大起,叹道:“我说公子你与这位到底是有多大的仇恨,能让他下此毒手啊!看你那剑伤似女子留下,而你被刺时应当无任何防备,难不成……”
江仁兄艰难坐起身来,虽牵扯了伤口疼得满脑门汗珠,可他仍旧一脸亢奋,看着云光时既气愤,又有些懊恼之色,待心情有些许平静后方道:“你出去,我不需要你们这些虚伪的女人来可怜。”
“可是外面那些男人瞧你是魔教教友,都不想可怜你呢!况且如今这外面全是中了罗刹门所练的毒,他们正想着日后怎么找你们魔教报仇呢!”云光笑嘻嘻说着,已迈步走进江仁兄身旁。
听闻此言,江仁兄有些郁闷,望着云光时有些赌气的意味,闷闷道:“人人都道樂老先生救人不注重身份地位,怎么这竟是胡言!”
“非也,先生救人确然如此,可江公子你来的不是时候,先生早已云游四海,而云公子虽继承了先生所怀医德,对病人也一向一视同仁,只不过这个一视同仁是对谁也不闻不问,昨日江公子能大难不死也不过是公子路过见江公子命不久矣,总不能见死不救吧!”云光说着已将东西摆好,用笑意盈盈的语气,问道:“江公子是自己脱衣服还是我来脱呢!”
江仁兄显然未料到云光会如此厚脸皮,竟赌气道:“我就是死也不要你们这些虚伪的女人来救。”说着还死死抓着衣服,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
“你们魔教练毒虽然是一流的好,只可惜却对解毒不大热衷,以至于你中了自己练的毒一时却解不了,而毒已攻心你已没有时间练制解药,同门便建议你来药离山庄,可是你身为魔教教众,而药离山庄中皆是名门正派或平民百姓,虽先生对众人一视同仁,可你不过是听说并无把握,可你还是来了,说明你并不想死,不仅不想死,你还想好好活着,去要个为何!不知我说的可对!”她语声淡淡,却让人不能回避。
一开始的气愤,郁闷,宁死不屈全都消失殆尽,江仁兄面色惨白,望着云光又似越过她看着更远的地方,自语道:“你说的对,我是想要知道为什么,为什么前一刻还在你身下承欢的女子下一刻就能下此狠手?其实她若是真这么恨我,又为何要这样作践自己,我确实想不明白。”他说着,却突然大笑,笑得伤口处血液直流,笑得面色通红,朝着云光吼道:“我就是被一个女人戏弄了,可是那又怎样;我就是被自己练制的毒所伤而无药可解,那又怎样;我就是不知廉耻上门求救,那又怎样。”
“不会怎样,只是既然不想死,那就不要说什么就算死也不怎样的话,你的这些话只会亲者痛,仇者快,而你的命与我而言什么都不是,就更不会有什么作用了。”她说着已将他上衣脱了,拆开布帛熟练的清洗伤口包扎。而这位江仁兄望着云光未有只言片语,面色仍是惨白。
这时门开了,小楠端着粥与药进来,言语欢快道:“雪姐姐你要喝粥吗?”
江游崖突然就有些激动:“你是雪铃姑娘?”他看着云光时,又自语道:“我早该想到的,这药离山庄里除了你还会有谁同樂老先生一般对所有人一视同仁。”
这下轮到云光惊讶了,她一边为江仁兄穿好衣服,一边疑惑道:“江公子认识我。”
“不,不是,是家师曾向游崖提及姑娘,说姑娘虽是女子却义薄云天,是寻常女子所不能及的。”提及师傅时他终不再是一脸惨然,笑道:“想来姑娘是不识师傅的,三年前师傅被师伯暗算容貌尽毁,神志不清,是姑娘不嫌弃师傅一身血污又面容丑陋将他救回山庄,樂老先生解了师傅所中之毒,这样说姑娘可记得。”
云光想起三年前哥哥离世,她在山下小镇上徘徊时的确将一位身中剧毒还毁了容貌的男人带回药离山庄,可那时她想的却是这人与哥哥有着同样的遭遇,万万没有想过哥哥被□□折磨得受尽苦楚,自己却救了罗刹门门主。
离魂状态的点了点头表示记得,又不可置信问道:“可是当年那位公子虽容貌尽毁,可听他嗓音,再观他身形应当是个不到三十的公子,可江公子你虽年轻却也有二十一二,你们怎么会是师徒!”
小楠这时走来,将药碗递给了江游崖,笑说:“这个雪姐姐就有所不知了,游哥哥当年同江长老比赛制毒输了,这个徒弟是他赖着给江长老当的。”他说着转身往屋外走去,边走还边说:“你们大人说话实在无趣,我还是去庄里转转吧。”
看着小楠一副小大人模样,云光笑了笑,却有些笑不出来,言不由衷的又问:“那你师傅如今怎么样了,脸上的伤可治好了?”
“自然是治好了,师傅如今还时常提及姑娘。不过近日圣姑吩咐下来任务,师傅执行任务去了。”江游崖并未发现云光神情中的异常,说话时虽仍旧不大开怀,却也再不似初见时那般阴郁。
他的师傅,罗刹门门主,去执行的任务想来与人命脱不了干系,云光暗自在心中感叹是谁这样倒霉,惹到了能有钱请动罗刹门出手的人。她状似无意的问:“能请动你师傅需要不少金子吧!”
江游崖倒是爽快性子,嘻嘻笑道:“哪里!也不知背后人是谁,就连一向不理俗事在后山修养的圣姑也能请得动,调了师傅及门中二人与修罗场的二十名杀手。”
“圣姑?那你们教主不管这些事么?”
“想来姑娘在这庄里也听不少人说起,十年前教主同南华掌门比武没多久便去世了,之后教主之位便是公子蔺玉继任,而小姐蔺天星则被尊为圣姑,教主对圣姑一向敬重,所以就……”说到魔教,他情绪并没有任何起伏,似乎那就是一件听来的故事。
云光继续状似无意的询问:“只是你们罗刹门用毒高妙,而修罗场的杀手个个都是绝世高手,什么样的人能让你们圣姑如此大动干戈?”
“这个教里有规定,不可泄露给姑娘,只是有一点可说于你听,就当是听听新鲜好了。其实上月修罗场已出动了十位杀手,却死了七人,两人受伤,只有排名第一的连罗无碍,所以圣姑这次才派了我师傅。说来这些年修罗场也没这么完败过,可是丢脸丢大发了。”他说着一脸幸灾乐祸的笑意,又道:“不知那倒霉蛋会不会挡得住。”
云光心中有些宽慰,振奋了精神,心口不一的说:“的确有些看头,你说的这人还真是有些能耐,以一己之力竟也能抵挡魔教势力。只是你怎么没跟着你师傅去?”
“姑娘有所不知,虽然我是魔教中人,可我既不是罗刹门的,也不是修罗场的,并不需要替他们卖命。”
云光对他们魔教的分工有些不清楚,只将心中疑惑问出,“那你是做什么的。”
“不过是看不惯有些自称名门正派的作风,在他们那挂了个名罢了,生死也与他们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