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一章 晚来天欲雪(1 / 1)
天上明月高悬,以几颗星子为伴,山上一株梅花凌雪绽放,梅旁两座坟墓,坟前一张食案上摆放着各色蔬菜肉食,旁边一口锅中正噼里啪啦煮着汤锅,梅树前红泥小火炉中闻着壶秋露霜白酒,食案前一位身披银白狐裘披风的女子盘膝在软垫之上坐下,女子神态平和,眼眸含笑举起面前白玉莲花纹酒杯在对面两只同色花纹的酒杯上各轻轻一碰,然后饮下杯中酒一脸满足,望着面前两座坟墓笑意盈盈道:“这酒可真好喝,去年这酒都被樂云洒了,全让爹爹与哥哥喝了,我一口也没喝着呢!”她说着又自饮下一杯暖暖酒水,然后动手将食案上一碟牛肉与鱼肉倒进汤锅中,才又道:“黎国近来并无战事,就连羯于这五年也再未有过什么响动,所以爹爹与哥哥就放心吧。”
这时女子身后一位高韬出尘,清朗俊秀的男子手提酒盅自炉中取出温好的酒,再将手中酒盅放入温着后在女子旁边的软垫上坐下,为自己斟酒一杯,同女子方才那般在对面杯上轻轻一碰,笑说:“阳兄,樂云来看看你,你看云光是否胖了,若是长胖了可是你的功劳哦!”
云光听他说着,便想起四年前也是这般寒冬腊月,她同哥哥围炉煮酒下棋,输了几局后便耍赖:“不玩了,不玩了,老是输不让赢,一点挑战都没。”
哥哥早已习惯她赖皮,只无奈笑语:“不仅要悔棋,如今输了,还不认账。”
她却一本正经的胡说:“手滑棋子就掉了,我还没来得及捡它,哥哥就下了,又怎么能赖我,要说也是哥哥你反应太快了。”
哥哥听了便忍不住笑出声来:“看来樂云同你下棋时反应倒是很慢。”
她自脸上显出一阵得意的笑:“同他下时只要同哥哥棋路一般,他就没什么好赢面,还用的着手滑么!”
这时樂云却站在门口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怅然道:“我那些个糖醋鱼,莲子羹原来是输给了阳兄。”
思绪到这里云光接着樂云的话说:“这几年他就没赢过,也不知是哥哥太厉害,还是我太聪明了呢!”
樂云饮下一杯酒来笑道:“说来说去就是我笨了。”
“那是。”云光说着便自顾自笑了,同樂云道:“不是来信说今年可能赶不回来么?”
樂云举筷在锅中搅动,选出一块煮的刚好的牛肉放在碗中:“千寻去了洛邑,我就不用去了,所以就回来陪你涮火锅了。”
云光夹着一块鱼肉放在对面碟子里,然后又夹了一块牛肉在另一个碟子里,方才从锅里捞出一块牛肉来自己吃:“算你有义气,不过今年本来打算做酒酿圆子,可是寒冬腊月太容易凉了,那样就不能陪他们说久一点的话,所以算来算去还是这个最合适了。”
樂云却在此时如此说了一句:“云光,他要成亲了。”
竹筷险些从面色苍白的女子手中跌落,她却在刹那间截住,只是终归太过用力,木筷断裂的声音从她手中发出,许久她才从嘴角扯出个笑来:“那就好,五年前我曾见过那位公主,燕国第一美人的封号也算名不虚传,与他那黎国恒王殿下的身份,也还相称。”说着已起身在后面换了一双竹筷,似什么也未发生,继续坐下来吃菜。
食案上暖意融融与四周清冷孤寂分外不同,樂云望着身旁面色不改,仍旧云淡风轻吃菜喝酒的云光,不知要说什么才好。
因为一个问题两人相顾无言,只时不时对酌一口。
直到许久之后却听她问出句话来:“听千寻提起从前你也有位心仪的女子?”
樂云一时不知作何回答,不是难为情,只是一言难尽,望着她在火光下愈发红润的面色,想她应当是有些醉了,毕竟从前她从不曾问过他这些,许久后方才点头道:“是啊!年轻时什么天荒地老海枯石烂的诺言说许就许,不过说的时候就连我也以为会白头偕老。”
“那时候你很爱她吧!”
“那时候我也以为这样喜欢一个人,就真的会是一辈子。”
“如此,你们那时为何没有成亲?”她这样问。
“感情需要两情相悦,她说她虽爱我却更想活着。”
说到这里樂云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云光时的情景,那时他刚历经了生死,经历了人生中第一次无可奈何,面对前路,心中只余下一片黑暗,那时的他很偏激,也很悲观,做什么事都极端。
还记得那时他才回到庄里,李伯来报说是山外一名女子带着两位病人求见。
虽山庄距离中原尚有一段距离,但樂家世代为医,父亲又是当世名医,一些江湖人士身染重症或身中剧毒者便会来他们药离山庄求医,这些事本是轮不到他来管,可那时父亲外出游历,诸位大夫手上也刚好有病人不得空,李伯便来询问他,他耳边便响起一个声音说:“云哥哥这么喜欢我,一定舍不得我生病,况且他得的是瘟疫,左右也不过是个死,我虽爱他却也不想这样年轻就离开人世。”
那时他年少,心高气傲却被弃如弊履,心中一时抑郁难平,想着若是门外女子同那个贪生怕死的女人一般,他定要好好戏耍她一番。
记得那时他居高临下看着蹲在一块木板旁的女子时,心中多有震撼,因为在他看来女子大多穿的花枝招展,而面前女子身上衣衫已换缁衣,他还未回过神来,那女子已起身至他面前,嗓音干哑着问:“是公子为哥哥医治吗?”
望着面前虽蓬头垢面却难掩清灵容颜的女子他点点头,走至躺在木板上同样蓬头垢面一身血污铠甲的两位将军身旁。樂云至今仍旧记得那对父子满脸血痕已看不清是何容颜,身上大大小小伤口无数,可他心里正憋了一口气没地出,一心只想着女人都是那样贪生怕死,只要这女子害怕了,他就要好好戏弄她,让她也难过伤心,以此来缓解心中烦闷。
那时他少不更事,还不懂得父亲所谓医德为何物,看着那两位身受重伤的将军,心中却盘算着如何恶作剧。
那女子在木板另一侧,走至他对面一脸紧张的说:“先生,父亲和哥哥的情况如何?”
他故意一脸嫌弃的退后几步,摇摇头道:“他们这是瘟疫,你还是快些将他们烧了,再来给自己治治,免得搭上自己性命。”他其实连脉都没把过,根本不知什么病情,只在内心深处希望这个女子与那女人一样贪生怕死,这样一来他内心能平衡,觉得所有人都同他一样遭遇,虽然这种想法很龌龊可当时他确实如此想法。
果然那女子听闻此言一个趔趄险些摔倒,他只当她是害怕,心中不免鄙夷果然世间女子世寻常,可当这女子如他所想一般害怕时,他却并不觉得这是件叫人愉快之事,也不觉得心中憋闷着这口气就出了。
转身正要吩咐仆人将那两人抬进去时却感觉衣角被人扯住,回身却见那女子满眼坚定:“先生你救救爹爹和哥哥,他们是我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人,你救救他们,救救他们。”女子虽未同一般女子一样哭哭啼啼,眼眸却蓄着水汽,口中不断重复着“救救他们”。
而这时木板上的哥哥却苏醒过来,干哑着嗓子,劝道:“云光,别让先生为难了。”
女子回身蹲在哥哥身旁握着他的手,嘴角扯出一个笑意来:“哥哥不用担心,如果这位先生不愿意医治你与爹爹,我们就去别的地方,我一定会让你与爹爹好起来的。”
那位哥哥却推开了她的手:“先生说我们染上了瘟疫,你离远一点。”
她却自顾自的拉着哥哥的手,坚定道:“不要,离得远了怎么带爹爹和哥哥去找别的大夫,怎么回家!”
那位哥哥轻声说:“哥哥自小跟随父亲征战四方,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哥哥不怕死。”
女子带着哭腔示弱:“可是我怕,我怕你们丢下我一个人。”
“北辰会照顾你的。”
“可北辰哥哥不是哥哥,谁都不是哥哥。”
他这时才注意到,即便是这样的对话,旁边的父亲却至始至终未曾说话,也未曾睁眼,如果当时的他医术再好一点就会发现那位将军早已与世长辞。
女子突然在他面前跪下,急切的拉过他的手,恳求道:“先生你救救哥哥,你救救哥哥!”
手上是湿润却粗糙的触感,低头时才发现那是拉木板车时被绳子嵌入手心结痂后又裂开的伤口,他难以想象一位名门闺秀是怎样带着两个男人千里迢迢到他这里,又是怎么越过利雅雪原那冰天雪地。
樂云回想到这却听云光问道:“哦!那你恨她抛弃你吗?”
“也恨过,不过都过去了,仔细想想她也只是想要活着,又没有害我,又能有什么错呢!”樂云说这话时,面上坦然,望着云光时眼中也一如平常无波无澜。
“还爱吗?”
“当年爱过,也恨过,如今也能放下了,这些年虽也会想起她,却也没了当年的感觉,这是不爱了吧!”
“这样啊!那你们后来见过吗?”
“见过。”
“那她过的好吗?见你还活着岂不是很吃惊!”她语气淡淡的问,并不急着知道答案,若是他不回答,她也不追问。
他喝下一口温酒:“很好。”
四周一片孤寂,只有汤锅里发出水开的声音衬托得有些热闹,咕噜噜的水开声中,樂云想起云光曾在一个醉酒之夜提起她与那位恒王殿下之间的过往,许多年后的今天他仍旧记得后来她醉得彻底倒在他怀中的情形,一直到如今他也认为或许那位恒王殿下是爱着她的。
其实在樂云看来,云光会与莘北辰相遇是命中注定的,不过他们之间似乎比命中注定的缘分更多了些巧合。
还记得那也是一个雪夜,云光同他说起,她是在十二岁那年春遇上莘北辰的,那是十年前一个春暖花开的时节,那也是云光第一次得到师父批准,可以独自去新叶城父亲家里,虽然师父说是为了锻炼她,才让她独自外出,可听同门提及其实是有个什么魔教教主来找掌门师伯打架,师父又只有她一个徒弟,万一被选出来与人单挑会很丢脸,所以才让她去找哥哥。
在那个世道打擂台缺胳膊短腿是家常便饭,而见不到明日阳光只是手滑。云光在没了生命危险且不用给师父丢脸的情况下背上行囊拜别师傅,在同门艳羡的目光中踏上了人人心向往之的江湖。
只是云光虽跟随师父出过远门,见过世面,可见识毕竟有限,比如跟着师父这般当世高手就绝对遇不见扒手。而当她在身无分文顽强前行时欣喜发现老天关了大门,却真的开了窗,因为新叶城已然到了,只是夜里城门紧闭,想要翻过城墙凭她那时身手上去了也只能等着被抓,听闻在黎国飞檐走壁者被抓后皆以判国罪论,为了不让自己背上叛国罪的名声给父亲丢脸,她决定天当被子,地做床。
荒郊野外,狼群出没,她又两日未进米粮饥肠辘辘,手脚无力简直想要睡觉也很难办到,好在只是很难办到,不是不能办到。
翌日清晨,荒郊野岭,她在五脏庙急需拜祭的情况下迎接了初升的咸蛋黄,然而迎接她的却不止是初升的咸蛋黄,还有一只插着匕首的大灰狼同一个长得很好看又冷冰冰的小哥哥,她在如此富有戏剧性的一夜中就像同门师兄养的猪一般在睡意中差点结束小康生活。
望着阳光下冷冰冰的小哥哥,她油然感激他的救命之恩,然后说道:“小哥哥你有饼吗?”
显然,冷冰冰的小哥哥有些诧异,她急忙辩解说自己是个滴水之恩会以涌泉相报之人,只是路上银钱被盗,如今即使滴水之恩滴水相报她也报不起,希望小哥哥能给她口饼攒点命,来日好以涌泉相报。
此前在云光的描述中故事虽然阳光灿烂,她的生活也幸福充实,可至那个冷冰冰的小哥哥出现后,她的叙述中那些平淡无奇的事物开始有了生命,小草会笑弯了腰,花儿开心时笑眯眯,风儿歌唱时云朵会跳舞。
而这位冷冰冰的小哥哥倒也真是救人救到底,请她在新叶城哥哥常提及的那家天香楼用饭。
云光说那时她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格外美好,就连天香楼的屋宇也变得明亮可爱;小二哥亲切可爱;桌椅圆润可爱。她说雅间墙角几盆露水红颜满面红光,花几上丁香雪笑意盈盈,窗边绿如烟青春靓丽。她说那是她第一次觉得水晶虾饺是甜的;芙蓉雪是甜的;开口笑是甜的;飞鸿踏雪泥是甜的;疏雨落花汤是甜的;就连平日里吃起来酸酸的橙黄橘绿与别样红也是甜的。
待她酒足饭饱后,打听道:“敢问小哥哥尊姓大名,待我找到爹爹时一定会回报小哥哥的。”
小哥哥依旧冷冰冰的,回答也冷冰冰的:“不用了,你还是快去找你爹爹吧。”
可是她闯荡江湖多年,脸皮一向不薄,一本正经道:“如今在新叶城了,找爹爹很容易的,可是小哥哥若是走不见了可难找到了。”
恰时,楼中老板领着方才小二进来,一脸赔笑道:“莘公子,近日我们天香楼又多了道招牌菜,昨日云公子来时说您可能会喜欢,特意吩咐了让小的在你来时一定得做来你尝尝。”
听到这里,她顿时有些欣喜,望着老板只觉得亲切:“大叔,你说的云公子是云阳少将军吗?”
老板听她如此问,似也开始打量她,望了望那位小哥哥后点了点头。
她有些迫切的问道:“那小哥哥是北辰哥哥吗?”
小哥哥显然有些错愕,从之前的目不斜视到细细打量,问道:“你认识我?”
“我是云阳的妹妹云光,我还送过北辰哥哥一支玉笛呢!”她说着做出个吹的动作来,又道:“那是我听哥哥说是北辰哥哥生日,特意找人帮我做的,不过那图可是我画的,上面还有我最喜欢的雪玲花呢!”
故事从英雄救美变成了认亲会,原来这位冷冰冰的小哥哥居然是哥哥口中那个书读的同他一样好;箭法与他一样准;长得与他一样帅的北辰哥哥。
这时站在旁边的老板顿时大悟,叹道:“难怪总觉得姑娘眼熟呢!原来是云帅的千金,小的失礼了。”
她看着老板,笑嘻嘻道:“大叔你有什么失礼的,再说了你们家这些好吃的我都很喜欢呢!”她说着突然像平时抱师傅一般双手环抱住莘北辰,蹦蹦跳跳着呵呵笑说:“太好了,原来小哥哥就是北辰哥哥,原来北辰哥哥你是长这样的。”
小哥哥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只静静的站着任由她紧紧抱着自己,直到老板说:“两位慢用,小人先告辞。”他才有些不自在的抬手在她后背轻轻拍打,语气僵硬道:“我不长这样,该长什么样!”
云光松开他,笑吟吟说道:“也不是啦!只是突然就见到了哥哥说的北辰哥哥,有些意外。”
这就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云光说她那时固执的认为她与她的北辰哥哥是有缘的。
她说距第一次见他,明明已过去了那么多年,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那些感觉却还那么清晰。
午后阳光灿烂,大地散发着一股蓬勃朝气,孤溪亭中哥哥与北辰哥哥并排在两张塌上安眠。可当她走进时北辰哥哥却突然睁开双眸,不知是阳光太过明媚还是她心情太好,反正那时她觉得北辰哥哥看她时有过转瞬即逝的笑意。
那日她将师傅所铸的剑送了他们,哥哥倒是收礼收得随意,回礼也没有,就夸她一句,“有心了。”
而北辰哥哥显然没有想到她会来,还送了他佩剑,从怀中掏出块白玉浮雕玉佩送给她。
她压根就分辨不出东西好坏,只是北辰哥哥即然将这东西当做见面礼回赠,她自然就很喜欢。可是一向从容豁达的哥哥却从她手里拿过玉佩扔还给北辰哥哥,说:“云光跟着琉风叔叔走南闯北,而琉风叔叔又总是由着她瞎买些有的没的,她每年都会有给我与父亲送东西的习惯,你看我屋里那些摆设就知道了,这玉牌是伯父留给你的,怎么能给她。”
她虽然对哥哥说她瞎买东西这件事耿耿于怀,可是那个玉佩既然对北辰哥哥那么重要,她又怎么能收,便做出一脸的困扰,望着他说:“北辰哥哥,你给我这个又不能吃,还得天天戴着,我是个江湖人,时时便要动手动脚,一不小心就会摔着,磕着,实在是不太方便,不如你请我去天香楼吃顿好的。”
可是出乎她预料的事北辰哥哥并未收回玉佩,还说:“这不是回礼,只是我想给你罢了。你若是担心它摔着那就好生护着。”
她望着哥哥,他也似有些吃惊,终归还是点了点头算是同意,而她只得木讷的回望着北辰哥哥说:“谢谢。”
哥哥这时已回过神来,趁势道:“你连这个都给了云光,不如把那把莫钧剑给我。”
北辰哥哥平静回道:“不要”
“不公平,实在是不公平,云光一把破剑就能换个玉佩,而我去年从南海带回来的夜明珠给你也只换了桌酒菜,最后你还没带银子。”
“那我还从羯于带回匹千里马给你,你请我吃饭时不也没带银子吗!”
她这时插话:“哥,其实我送你与北辰哥哥还有爹爹的佩剑是师傅在昆仑山挖出的玄铁,找了班叔叔所铸,你要是不喜欢就还给我好了,南拂师兄可向我要了好几回呢!”
哥哥当下便换了个眼眸泛着光的表情,一脸豪气道:“哥哥明日请你吃饭。”
“哥你会带钱吗?”
这些事情经由云光口中说出,樂云有些不能想象,毕竟那时他曾与云阳相处过一段时间,却从未见过那样的他。而那位如今名动天下的不败战神,百姓口中的铁血英雄,有许多百姓似乎不觉得这样的英雄会有小时候,而他在云光口中却成了一位不爱言语的邻家哥哥,一股阖家团圆的气息从汤锅里冒出来,四周清冷寂静,清冷梅香随寒风而来,那势头竟强势得压过汤汁的香烟来,樂云望着面前两座坟墓,面前现出那个惊才绝艳的少年将军,他说:“如果有一天云光还能走出利雅雪原,云兄就帮我送送她吧!”
不知何时,高悬明月已被厚厚云层掩了面容,四下一片墨色,火光中那一片片雪白盘旋飘飞,随着风在空中荡漾,在梅花上残留,在泥土中消融。
“下雪了。”她这样说。
“是啊!下雪了。”樂云望着墨色天幕起身,在身后火炉中取出酒来,笑道:“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就当借了老天作美,我们敬云伯父与云兄一杯。”
山上风雪越发大了,吹乱了他们的发,樂云望着炉火窜动的火苗,听云光说:“樂云你知道吗?我也是五年前那场大雪后才明白过来,有些东西,即使再喜欢,再努力,再想要,不是你的却终究不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