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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璎珞不停的奔跑,几次踩到了裙角,摔倒在地,又不得不爬起继续跑。
心里恐惧又不甘,凭什么,凭什么,她貌美又聪慧,能催眠摄魂,研制炸药、又有魔琴在手,无往不利,可是碰上了独孤静,她什么都不是,只能逃,不停的逃,她到底算什么……
东方渐渐亮白,她看到远远地帐篷里有亮光传出,帐篷厚实宽阔,不似去参加后日武林大会的江湖人该有的气派。想到武林大会,她又是心中一抽,本想借此威震天下,一统武林,中间却出了这样的纰漏,让她功亏于溃。
她缓缓靠近帐篷,门口站着两个守卫,皆是器宇轩昂,当中一人竟是十分熟悉,正是姜梵离身边的离天!
里面的是姜梵离无疑了,真是冤家路窄,想不到他们竟然找到这里来了,转瞬一想,可不是,独孤静都出现在这里,他还不眼巴巴的跟过来!
真是老天都在帮她,原先还想着这么对付独孤静,现成的保命符送上门来了。
“什么人在那里,滚出来!”离天原本紧闭的眸子突然睁开,发出一声厉喝,同时一手横剑在前,一双鹰目紧紧的锁住苏璎珞所在的方向。
姜梵离听到外面的动静,刚坐起,姜风就醒了,睁大一双圆溜溜的眼珠子看着他,哪有刚醒的样子。
他轻笑一声,“风儿乖,爹爹出去看看。”
姜风不说话,他以为他答应了,一动,姜风就跟着坐起,他下地,他也跟着往下爬爬爬。
姜梵离无法,只得又重新将他抱到床上,一件件的替他穿好衣服。
突然,外面传来诡异的琴声,姜风“哇”的一声哭了,紧接着外面传来钝物击打的声音。
苏璎珞!他随手扯了两团棉花,塞进姜风的小耳朵里,边拍着他的后背安慰,“风儿不哭!”
“主子,不好了,苏璎珞来了!”小刀的声音从外传来,带着丝丝惊恐。
“进来!”
小刀进来后,姜风已经止住哭,姜梵离从床上坐起,“你照顾好风儿,带他先走!”
“是!”
姜梵离刚要走出去,小刀低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主子当心!”
姜梵离步子一顿,却没有回头。
帐篷外一片惨烈纵是离天,离地,离玄,离黄功夫再好,在这魔琴的攻击下也毫无还手之力,只有挨打的份,离天还断了一只胳膊,浑身是血,剑也丢在了一边,最惨的离黄,吐血不止,看样子受了很重的内伤。
“苏璎珞,朕正要去找你,你竟送上门了!”姜梵离轻蔑的一笑,同时掌心聚力,等着她分神的时候再出其不意的一击。
琴声有片刻的停歇,苏璎珞看是他,漂亮的桃花眼中闪过喜色,同时松了口气,有他在手不愁对付不了独孤静。
“这句话应该我说,独孤静我已经会过了,她没有九弦琴在手,跟个蝼蚁没什么两样,我就这样轻轻一捏,她就……‘呼’”她轻蔑的做了个碾死小虫子的动作,“她就这样飞灰湮灭了!”
“住嘴!”他猛地一掌拍去,苏璎珞躲闪不及,右肩生生的受了一掌,右臂差点被大力给卸了下来,鲜血已经浸湿了她白色的衣服。
苏璎珞看了眼重伤的右臂,气得咬牙切齿,“你使诈!”
没拍死她,姜梵离多少有些失望,她说的他一个字都不信。他所得到的消息说,南疆人在浣溪边看到了一穿红衣的美貌女子弹琴舞剑,和一只会说话的水鬼为伴,他便料想那女子是静儿无疑了,得到消息他匆忙跑到南疆,又听人说看到一美貌女子和一乞丐一起南下回姜国了,他再次迫不及待的追回来,路上又听闻君家发生了大事,当日母后临死时提到静儿的生父叫君清风,与君家有莫大的关系,他想静儿听到这消息肯定会出手的,便一路赶过来。
“今日你们一个都没别想活着走出去!”苏璎珞双腿交叠,片刻间就变成了席地而坐,那把琴稳稳的落在了双膝之上,她单手抚琴,威力虽不及之前,却凭着胸中的一股恶气,将琴拨得密不透风。
早知道姜梵离击她一掌的时候,离天,地,玄,黄四人已经飞快的找好地方躲藏起来,姜梵离左突右闪虽然吃力,却也能应付一二。
“我现在就送你去见她!”苏璎珞又急又气,眼见左手已经酸疼不已,却还没能将他拿下,更是怒火攻心,“她都已经死了,你还这般惜命,莫非你对她的那些全是虚情假意,全是为了她身后的独孤钊父子的支持……她可是死的时候还在喊你的名字呢……”
姜梵离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她在撒谎,静儿不可能死了,可到底会担忧,中了两种疯蛊,又从那么高的悬崖下摔下,不死已经是极限了,哪能斗得过苏璎珞,何况九弦琴拨动需要消耗巨大的内力,她会不会真的……
他一分神,一记琴风直中他的五脏六腑。
“噗……”姜梵离猛地吐了一口鲜血,第二记,第三记……他很快动弹不得。
“主子……”离天离得最近,看得分明,挣扎着就要来救,却被姜梵离骂了回去,“滚!”
“哈哈……真是忠肝义胆啊,我都舍不得杀你呢!”琴风直达离天的心脏,离天一慌,矮身去躲,慌忙中避开了心脏,肩胛骨却被打穿,再无任何抵抗力。
苏璎珞哈哈的笑了起来,左手鲜血淋淋,却到底畅快非常,她想着自己只要有姜梵离做人质,别独孤静不中招,到时候要她生她就生,要她死,她就得死!
又想自己右臂已经废了,左手难以坚持,姜梵歌早就知道她不是阿九,对她百般冷落,其他妻妾更是落井下石……突然觉得人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死了。
“我先送你下去,我要独孤静痛不欲生,孤独的活在这世上!”姜梵离听她的意思是静儿还活着,欣喜一片,竟然愿意从容赴死!
琴弦再次拨动,所到之处如死神收割生命,姜梵离缓缓的闭上眼睛,等待死亡的到来,若是自己死了突然之间被另一阵熟悉的琴声挡了回去。
猛然睁开眼,入目之处熟悉的身影让他激动得想要流泪,“静儿……”
独孤静缓缓的走过来,单手弹琴,面容沉静,只在看到他的时候眼底闪过动容之色,却终究是什么都没说,她席地而坐,忘忧如流水般倾泻而出,音符诡异莫测,却又莫名的好听。
渐渐的苏璎珞双手都软了下来,从琴弦上离开,目光再无半点杀戮之色。
“小刀……”独孤静对着黑夜轻叹一声,小刀便一手抱着姜风,小步跑了了过来,从苏璎珞怀里扯出琴,扔到一边。
苏璎珞桃花眼底已呈现疯癫之色,“独孤静!你怎么还不死,你败坏伦常早就该天打雷劈,下十八层地狱……”
一瘸一拐走至姜梵离跟前的离玄、离黄二话没说,一左一右的夹着苏璎珞将她拖走,接着也不知是谁封了她的穴道,空气彻底的安静下来。
独孤静不敢想象,若是再晚一步……她永远也忘不了姜梵离倒在地上,浑身是血闭目待死的产经,那一刻她只觉得魂飞魄散!
紧张耗光了她全部的精力,平静下来,身体也被抽空了,九弦琴落在草丛里,发出无意义的音符……
直到姜风机趁机她怀里拱,“娘亲……娘亲抱……”
独孤静淡笑着接过,内心激动的却是一阵盖过一阵。她的儿子,她拼了性命生下来,出生才三个月就没了母亲的儿子……
然后她实在忍不住,背过身失声痛哭,这一年她到底错过了什么,不知道他何时长牙,何时开口说第一个字,何时会走路……
姜梵离五脏六腑已伤,不能动,只能抿着唇看着她的肩膀一抖一抖——他知道她在哭!
等她终于能够控制自己的情绪,才不着痕迹的擦干眼泪,抱着姜风走到姜梵离跟前,张了张嘴,“哥哥……”
她的眼睛红肿,脸上的表情只能用百感交集来形容,姜梵离知道,他最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他张了张嘴,猛地吐出一口血,独孤静顿时急了,“你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姜梵离摇摇头,“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小刀,扶我进去!”
“是!”小刀急忙过去扶他,独孤静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之前的纠结一扫而空,只余下满腔的担忧。
小刀将他安置好后,悄悄的退了出去,将空间给了这一家三口。
出了帐篷后,他看着冬出的太阳,不停的摇头叹气:这是什么事啊!走了几步遇上落秋,他是好命,起得太早去采什么劳什子药,躲过了一劫,如今听闻主子受了伤,火急火燎的跑过来。
小刀想了会儿,“主子的伤不要紧,你先看看别人!”
落秋伸着脑袋往里面看了眼,什么都没看到,压低声音,“我听说夫人回来了?是真的?”
小刀喜忧参半,“是真的!”
这下落秋也开始摇头叹气,“哎,造孽啊!”
姜风见父亲躺在床上,也挣扎着往下爬,独孤静无法,只得放下他,任由他坐在了姜梵离的面前。
怀中没有了东西,独孤静整个人都变得不知所措,她开始后悔,她为什么要跟进来,他要休息就休息呗,她跟进来做什么,实在担心不过,也可以等他睡着了再偷偷看上一眼……
“哥哥,我……”她纠结着要不要出去。
姜梵离缓缓抬起眼皮,与此同时,姜风也抬起与他无二的眼睛,父子二人齐齐的看向她。
独孤静深吸一口气,“哥哥,我出去了!”
她刚要起身,姜梵离的声音幽幽传来,“静儿,你怕吗?你要放弃我吗?”
独孤静心里咯噔一下,她突然想起服下忘情丹的前一夜独孤晓与她的谈话:“事已至此,你以后好好对阿离,这些年他吃了不少苦,早年姑姑与皇上之间有嫌隙,都对他不管不问,后来你又为了姜梵歌三番两次的伤害他,我又为了你背弃了我们之间的兄弟情义,他被人放弃了太多次了……”
是不是,她也要为了天离伦常选择放弃他呢?
自从真相被揭开,她就不敢再面对他,不敢面对他们之间凌乱的关系,于她来说,面子大于天,她没有勇气面对千夫所指!
说到底是她太自私!
她扪心自问,过去一年的时间,三百多个日夜,她无时无刻不在想他,想他们的儿子,那日她决绝的服下忘情丹,最后忘却的不是姜梵歌却是他,是不是说,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对他情根深种?
她曾无数次的想过,再次相见,是相濡以沫,还是相忘于江湖?没有见到的时候她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前者,可见到之后,她又难免将两者拿来权衡!
相濡以沫,是服从心中所愿,却要面对全天下的白眼,相忘于江湖呢,成全了一世气节,却苦了自己。
祖母说得对,她比不上祖母的勇敢果决,就连向来以迂腐著称的母亲都比不上!
她甚至想再自私些,请求他放弃到手的皇位与她归隐,这样就不用面对所有的流言蜚语,可是她又不舍得让他再为了自己做任何的牺牲。
漠北那两年,她知道他像所有的男人一样拥有蓬勃的野心。
她咬着唇什么都没说,甚至没有让他再给她一点时间,让她学着从容的面对天下人而不逃跑!她想自己到底是死过一次的人,自古除死无大事,若她真的承受不住,不如干脆去死。
她不自信!姜梵离下意识的明白这个道理,像过去无数次教导她那样,他的语气专注又轻柔,“我们会面对很多次抉择,你要想明白,于你而言什么是最重要的,这样才知道选择什么,放弃什么?毕竟一旦选择就再无回头之路。”
独孤静渐渐的平静下来,是啊,既然注定要放弃一些东西,那么就看留下的是什么,留下的东西值是不值!她抬头看他,终于笑了,“算了,要是哪天真的天打雷劈,我就拉你垫背!”
姜梵离也跟着笑了起来,像很多次她形容的那样,笑得春风化雨,动人心魄,那一刻,她想,此生她最舍不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