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二、有孕(1 / 1)
自金铭投诚,潘虎及其心腹手下身死,漠北总算是统一,独孤静正想着终于有几日清闲日子,朝廷的圣旨就到了。
听着公公用粗嘎难听的声音念完圣旨,独孤静差点气笑了,去年九月皇帝才龙颜大怒,将他们贬谪至此,恨不能将他们踩入脚底,永世不得回京,如今不过八月,一年的时间不到,圣旨就来个彻彻底底的大翻转,说什么帝后思子甚切,皇后忧思成疾,特许北辰王三日后启程回京,漠北事宜全权交由交由镇北将军林聪。
交给林聪!亏皇帝想得出来!林聪是谁别人不知道,独孤静却是心知肚明,此人是姜梵歌的伴读,姜梵歌幼年丧母,皇帝又不闻不问,一度在宫中举步维艰,备受欺凌,是他一直坚定的站在他身后,为他挡了不少拳头,情谊自然不比常人。
别说是交给他们的死对头,就是交给一个不相关的人,独孤静都不愿意,凭什么他们辛辛苦苦打下的基业就得拱手让人!当初他们从繁华的京都贬谪到这片苦寒之地,在潘虎和金铭的威压下夹缝生存,稍有不慎就会被其中的一个吞没,那时皇帝在哪里!恐怕巴不得这个不受待见的嫡子死在这里,现在居然还敢厚着脸皮还要兵权!
她不由看向姜梵离,却见他面色如常,对前来宣旨的公公也算礼貌,但放在身侧的手上隐隐窜起的青筋足以泄露他此刻的情绪。
轻声一叹,同样是儿子,皇帝厚此薄彼也不是一天两天,经年的打击到底会令人心寒。
圣旨宣读完毕,一名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走上前,躬身行礼,“末将见过王爷,王妃!”
姜梵离一手拿着圣旨,另一只手十分官方的虚扶了把,“林将军请起!”
完全没有仇人相见的拔剑弩张,若是说姜梵离幼时的玩伴一大堆,那么幼时的仇人,姜梵歌算第一,这家伙绝对排得上第二。
那时他十分瞧不起姜梵歌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怂样,没少揍他,每每总是被这小子挡在身前,一脸的义愤填膺,“我要告诉太师!”
然后他少不了被他找人揍得鼻青脸肿,他也少不了被太师训斥,打手心……
两人不约而同的思及往事,均是一番感慨。
林聪直起身子,露出一张菱角分明的脸,英挺刚毅,不见半分软色,姜梵离心下再叹,也不枉费他跟着杜洪摸爬滚打了几年,倒有几分军人的硬气。
姜梵离打量他的时候,他也同时打量对面的人,撇开敌对的立场,单单他一年不到就统一了漠北,拉扯起一支八千人马的军队,还配上了最精良的兵器,建立最大的养马场,就不能不说其是个人才。
难怪皇帝远在京城却仍不放心这个儿子,时时刻刻的派人监视他的一举一动,若是再等个三五年,军士过万,马匹雄壮,兵器精良,物产丰富,足有能力再建一个王国,与朝廷抗衡。
想想他就有些后怕。
视线在他俊秀疏离的脸上一扫而过,心中惊涛骇浪,这人表面看起来芝兰玉树,十足的翩翩佳公子,举手投足间又不经意间泄露上位者的果决霸气,倒真的难与小时候那个纨绔子弟联系起来。
看向姜梵离,视线难免落向独孤静,竟是狠狠的惊艳了把,难怪三殿下虽然放弃了她,私下却又想着,果然是人间绝色,只是这人间绝色红唇微勾,似笑非笑,一副上天莅临人间的高端模样,“林将军别来无恙!”
林聪心下一震,瞬间明白如今的她也不是好相与的,又想到殿下交由自己的另一个任务,心下竟有些为难。
“王妃有礼!”他闷闷的回道。
独孤静也不理他,走到姜梵离面前伸手握住他的手,眼底闪过丝丝担忧,三日后就启程回京,他虽没说什么,但她就是知道他绝不会让皇帝如愿,漠北才刚统一,根基不算稳固,此刻被人接了兵权,不出一年,这支队伍就变成了别人手中的利器,没他什么事。
他是低估了皇帝的无耻程度才会有今日的被动局面。
不过,皇帝的算盘打得再好,却难抵他羽翼已丰,不会再受他的指手画脚。
所以,这三天一定有事情发生。
将林聪安排在王府的客房,又拨了几个新选的侍女近身伺候,吃穿用度上面极为大方,好歹幼年别人欺负姜梵歌的时候,他们两个总是坚定的站在他的身边,别的情谊没有,那丁点儿同阵线的感情还是有的。
说来也奇怪,她能够记得自己维护过姜梵歌,却偏生不记得到底是谁欺负了他!
她如果再周到些,应该带着他到处走动走动,方便后来的交接,但只是如果,她根本没这打算,再过几天这平静的日子就会打破,到时候指不定会发生什么,此刻她只想好好陪着姜梵离。
她不主动作陪,林聪虽然焦急日后的交接,却也不好做得太明显,老实说他也觉得皇帝此举有点那个……
还有就是独孤静整天和姜梵离腻歪在一起,他根本无法靠近,完成殿下的任务!
无论他怎么哀叹,三天的时间很快过去,独孤静和姜梵离刚收拾东完,正亲昵的说着话,大概是气氛太好,以至于说着说着唇就凑到了一块儿,离天突然闯进来,连基本的礼数都忘记了。
姜梵离身体一顿,冷眼看着他,那意思好似再说,你最好找个理由,否则定要你脱层皮!
“王爷,夏国打过来了,镇国将军领兵三万,已经越过了雪山,到我们的地界。”
硬着头皮一口气说完,他长长的松了口气,正好看到林聪从前厅走过来,脸上瞬间扬起不怀好意的笑容。
他的声音不小,林聪正好听得分明,心下大骇,这夏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等他交接的时候就打过来了,这不是让他去迎敌吗?他虽熟读兵书,又在军队历练了几年,但姜国一直太平,从未有过战乱,南疆平乱那会儿他不小心病倒了,没有参加,说到底实战经验彻底没有,顷刻间让他拉起八千人的人马去迎战敌方三万人马,实在没有把握。
下意识的看向姜梵离,却见他头也未抬,漠然的往外赶人道,“此事你不用管,东西收拾好了,就随本王一起回京!”
离天是个活泼随性的性子,马上忘记了刚才的不快,“早收拾好了,等不及现在就走!”
他乐呵呵的跑了,只余下姜梵离,独孤静与林聪三人。
独孤静眼观鼻,鼻关心,就算心有疑惑,表面上还是非常淡定,夏国北犯的事早不发生晚不发生偏偏这时发生,其中必有猫腻,战事一拉开,他们就不必回京,至于这场战争持续多长时间也是由他说了算。
只是这样的举动,未免做得太过明显了,就不怕皇帝生疑?
与她的淡定相比,林聪焦急得不行,一方面他觉得自己通晓兵法,夏国来犯是个机会,若能一战成名再好不过,另一方面对方人数多,他又没有实战经验,不仅如此,对此地的地形,手下的人马毫无把握,此战能胜的可能性太小太小,最重要的是,一旦此战失利,夏国越过雪山这座天然防线,吞没辽阔的漠北,雄踞北方直接威胁京城的安全……
“王爷……”他艰难的开口,幼时他总是直呼其名,抱团互殴也是常有的事情,他没少挨过他那些小喽喽的揍,他也没少因为他的告状被太师训斥,被皇帝责罚,此番竟要低声下气的求助于他,心下戚然。
“敌人来势汹汹,王爷曾一统漠北,自是用兵如神,还请王爷以天下百姓为己任,留守数日,待将夏人赶到雪山以北再启程!”
形势比人强,纵是再不愿,这话他也说得情真意切,哪知姜梵离根本不买账,“天下百姓关本王何事,父皇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今日启程,他本就不喜我,如果再抗旨不尊,岂不是洗白了脖子等人砍!”
皇帝不喜欢他几乎天下皆知,只差没有摆上台面,没想到他这么直白的说出来,竟然堵得他无话可说。
“请王爷以大局为重,若是陛下责罚,末将愿一力承担!”他突然跪倒在地,言辞恳切,“一旦夏人越过雪山,进驻漠北,京城危矣!”
似乎被他的话逗笑了,他终于肯正眼瞧他,“承担?你如果真想承担,还不如拼死抵抗一把,反正抗旨是死,还不如死在战场上,说出去也叫为国捐躯,多中听!”
“我……”林聪红着脸说不出话,死死咬着牙关,若他真有这能力,断不会求他!
林聪到底没能留住他,任由他带着自己的人马优哉游哉的往京城而去,独留自己驻扎在此,面对着身后数万雄兵。
马车里,独孤静吐得昏天暗地,连胆汁都吐了出来,姜梵离心疼不已,明明在王府好好的,一上了马车就成了这幅模样,实在叫人担忧。
落秋把脉一看,满是褶皱的老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十分精彩,弄得一旁的姜梵离心跟着上蹿下跳。
生怕他会说出什么惊世骇语,吓到了独孤静,未等他开口,他像拎小鸡一样将拖到一边,确定独孤静听不到才低声问道,“怎么回事?怎么会吐成那样?”
落秋被他拎着走了一大段路,自是喘息不止,好不容易缓口气,才道,“恭喜主子,夫人有喜了,两个月,马车颠簸才导致呕吐不止,属下开点药,喝下就不吐了!”
“你是说静儿有喜了!”姜梵离猛然反应过来,对了,两人的感情那么好,子嗣自然是迟早的事!
“你是说我有儿子了!”他又问一句,得到落秋肯定的答复,他激动得来回走动,不停的搓着手,哪有平时的淡定镇静。
“我有儿子了!”
他几乎要仰天狂笑。
与他的激动相比,落秋则是担忧不已,夫人心境平和,体内的两种蛊互相牵制,倒也相安无事,如今有孕,能顺利生下更好,就怕平生出些事端,破坏了平衡,导致蛊虫复发,到时候产子流出的血液却是相当凶险,碰到者也会跟着中蛊。
京城是是非之地,行远大师临走前曾嘱咐,若是夫人有孕,务必留在漠北生下孩子再回京,思来想去,京城定是有大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