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亲吻(1 / 1)
转眼间已是三天,大理寺有明文规定,未经发落的罪犯一律不准探视,独孤静就算其中一个。
她这几天一直很安静,连狱卒都奇怪,这位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在这简陋阴森的监牢竟能不吵不闹的待下去,不抱怨监牢里的饭菜难吃,床板难睡,地上虫蚁蚊子太猖狂。
“哥哥,你怎么来了?”独孤静压低声音,紧张的四下张望,见没有人发觉异常,才放下心来,“皇上不发话,没人敢把我怎么样,我在这里挺好的,你不该过来冒险!”
姜梵离不置可否,浩如深海的星眸环视一周,最后落在她的身上,“真的挺好的?”
他的脸色很不好,舅父是怎么说的,这里有他的人,会好好照顾她的,现在将她照顾成这副模样,短短两天下巴就尖了许多,头发也乱糟糟的,脸色还略带发黄,整个一副难民的样子。
独孤静别过视线,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脸,这些天不能梳洗,她知道自己的样子一定很难看。
“我又不是没吃过苦,这里虽然简陋,但至少性命无虞。”
姜梵离低叹一声,似是妥协,“也不知舅父舅母怎么养的你,明明是个娇滴滴的千金大小姐,偏偏养得跟个男子似的命硬!”
独孤静噗嗤一声笑起来,又不敢太大声音,生怕惊动了别人,忍得十分辛苦,“这样不好吗,也省去了你们很多事,免得总是拖后腿!”
姜梵离摸了摸她略显干枯的发丝,“你从来没有拖过后腿!”
独孤静笑,只当他是玩笑。
“有时候我真希望你能娇弱些,刁蛮些,我们都乐意给你收拾烂摊子,但是你从没有……”
他低叹一声,语气中满是惆怅。
说到烂摊子,独孤静脸一红,她与姜梵歌这不清不楚的感情不就是一副最烂的摊子吗?“哪有,我总在不停的闯祸,你和哥哥总在不停的为我收拾,尤其是姜梵歌的这件事……”
姜梵离看着她羞红的脸,心中一动,声音不由暗哑了几分,“静儿,靠过来!”
独孤静看着挡在面前的铁门,再看看几乎靠在铁门外的姜梵离,心中诧异不已,想到他可能是有重要的话说,乖顺的将身体靠近铁门。
唇上突然一重,还未等她反应过来,温润的触感已经从唇上消失,只余下淡淡的熟悉又陌生的气息在呼吸间萦绕不散。
心砰砰的狂跳,她一时也分不清是恼怒多些,还是震惊多些,甚至是在再那之余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羞涩。
心很乱,不敢看姜梵离的脸。
还未等她收拾乱糟糟的心思,想到用哪种态度面对他时,头顶已经传来他略带畅快的笑声,“还不抬头,是害羞么?”
独孤静大惊,猛然抬头,紧张的四下张望,见他的笑声还是没有惊动周围的人,这才恼恨的瞪了他一眼,“你这么大声做什么,要是被人发现……”
剩下的话突然哽在喉边,她反复的说过,她很少看姜梵离笑,自从他挨了板子后就更少见了,不是没见过,却每每让她从心底产生震撼,不是温柔,不是妩媚,不是妖艳,不是诡谲,……什么都不是,却又凌驾于任何一种感情之上,好比是一年一度盛放的昙花,花期极短,却每每在月色绽放令人心悸的凄艳,让人一次次的感动。
意识到自己再一次看呆,独孤静羞愤万分,“你要笑就笑吧,被人发现了好,一起关进来,也省去了梵歌很多事情!”
“那你大声叫吧,我也正想进来陪你!”
独孤静转过头,依旧瞧见他在笑,嘴都没合拢过,越发的让她气恼,“好,你说的,我叫了!”
她恶狠狠的威胁,他却依旧湉着笑脸,灿烂得根本没凋谢的打算,她收回刚才的话,怎么可能是昙花,分明是花期长得令人腻得慌的栀子花嘛!
她心一横,总不能一直让他吃得死死的,再怎么样也得让他瞧瞧,她也是有脾性的,“来……人……”
声音越来越小,还故意将每个字拖长,她想这么长的时间足够他逃跑的吧,当初在雪山上他可是跑得很快。
可是他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根本没离开的打算,只是那么专注的看着她,那种专注像是把利刃,直入她的灵魂,犀利得让她害怕。
远处传来狱卒窸窣的脚步声,以及半夜被吵醒的谩骂声,“谁啊,大半夜不睡觉……”
眼见那声音越来越近,独孤静压低声音,用祈求的眼神看向他,“你快走,人来啦!”
被她哀求的目光看得心头一软,也知道她确实很在乎自己,姜梵离准备见好就收,刚要离开,猛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
那脚步声原本沉重,呼吸也粗喘,不过普通的狱卒,但是现在脚步声里夹杂了许多气息绵长,步伐轻盈的高手。
这是——围堵!
几乎与他同时,独孤静就觉察到了不对劲,果然皇上将她关在这里却不发落,就是等着相府或是姜梵离谁忍不住先犯错,这些年来,他将拖字诀越发的用得炉火纯青。
脚步声以包抄的姿势将他们围拢起来,姜梵离再要走已经来不及,本来他来看独孤静就是瞒住所有人的单独行动,这次恐怕更是没人来救他。
只是为何,眼见就要遂了对手的愿,所有的努力也将告吹,此刻他的心情却不是不甘恼怒,反而带着丝丝欣喜。
他深吸一口气,不让感情控制大脑。
独孤静比他更急,眼见姜梵离就要成为瓮中之鳖,头脑中灵光一闪,从头顶取下发簪,对着门锁几个摆弄,那锁滑溜一下开了!
姜梵离纵是再镇定,看到她这手法也不由目惊口呆,独孤静来不及解释,趁着他走神的瞬间一把将他拉了进去,利落的锁好牢门,将发簪放回发间。
狱卒的脚步声停在独孤静的牢门前,看着一个个尚且在熟睡的犯人,领头狱卒目光一沉,洪亮的声音在牢里响起,“刚才是谁在叫?”
女犯们一个个的被吵醒,揉着惺忪的睡眼,骂骂咧咧,“这么热的天气,好不容易睡着,又被吵醒,你们到底让不让人活了!”
被关进来的女犯个个不是好惹的,比男人还难缠,要么泼辣狠毒,要么无耻无畏,此刻,真是什么话都骂出来了。
领头的狱卒不为所动,扬了扬手中的鞭子,“刚才是谁在叫?”
“是我!”独孤静从床上坐起,动作婀娜优雅,将大家闺秀的修养表现得淋漓尽致,端的赏心悦目。
领头的狱卒看见是她,不由拱手行礼,“原来是独孤小姐啊,不知有何事?”
声音较之之前轻柔了许多,态度也恭敬了不少,看得一旁的人皱了皱眉头,不由暗暗的打量独孤静。
这应该就是那些高手了,看样子有十来个,皇上倒真是看得起她,不着痕迹的从他们身上收回目光,笑道,“刚才做了个噩梦,吵醒大家,实在抱歉!”
狱卒见她一点都没有因为身份地位斥责他,反而态度如此好,又看她面容绝美,举止端庄,好似从画里走出来的仙女,圣洁得令人不敢亵渎,连忙别过视线,“独孤小姐太客气!”
那声音温顺如猫儿,哪有半分刚才的气势,所有女犯一哄而笑,难听的话又是一大箩筐。
狱卒看向一旁的侍卫首领詹诺,“大人,所有的女犯都在这里,您看?”
詹诺神情倨傲的扫了狱卒一眼,围着监牢走一圈,浑身都带着杀伐之气,那是经由鲜血与死亡铸就的杀气,所有的女犯都噤若寒蝉,监牢顷刻间安静下来。
“你们几个,去那边查看!”他指了指身后身着同样制服的几个侍卫命令道。
“是!”
“你们去那边!”
“是!”
“还有你们,去那边看看,不放过一丝异常,遇到可疑人员一律捉拿,拒不服从者,杀无赦!”
“是!”
吩咐完手下,他又转了几圈,最后在独孤静的牢门前站定,目光锐利深沉,带着丝丝逼迫,“刚才是你在叫?”
独孤静维持着端庄的坐姿不变,连语气都不变,“正是!”
詹诺心中暗惊,果然不俗,好样的,换作平常女子,被他这样的目光一看,早就吓软在地,此刻,其他女犯个个吓得不敢作声,她却气息都未变,也不知这是天性使然,还是仗着自己相府大小姐的身份,自以为没人敢动她。
“为何要叫?”
“做了噩梦!”独孤静平静的回答,一点都没有因为这个问题已经回答过,而有丝毫不耐烦。
“什么噩梦?”
“梦见有人要杀我!”
“是什么人,长什么样子?”
“一群黑衣蒙面人!”
“在哪里遇到,他们为何要杀你?”
“在监牢里,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杀我!”
见独孤静对答如流,他的脸色愈加凝重,“他们身高体型如何,有多少人,拿着什么兵器?”
独孤静突然挑眉,凤眸中带着丝丝戏谑,嘲弄,“不记得!”
詹诺被她一噎,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你耍我?”
独孤静收回目光,把玩着右手不能动弹的两根手指,低眉浅笑,“大人对梦中的事情这么感兴趣,莫非你会解梦,又或者,你是想反复的问我些细节性的东西,然后依此判断我是否在撒谎?”
詹诺眼中闪过不可置信的光芒,她居然猜到了他的目的。
独孤静低着头,长长的睫毛遮蔽了她眼底的情绪,让人猜不出她心中所想,却依旧能感受到从她身上传出的浓郁伤感。
詹诺下意识的将注意力看向她把玩的两根青葱玉指。
不久之后,派出去的侍卫一个个的回来复命,没有任何收获,詹诺只好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