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生气(1 / 1)
回府前,独孤静先去见了姜梵离,一来对好词,免得到时穿帮,顺便也给他报个平安。
她是不大想见姜梵离,半是愧疚,半是心虚,如果没有姜梵歌,她会顺其自然的与姜梵离好好生活,对于这种生活她也不讨厌,一直以来,他对她很好,她能感受到,他的好是发自真心的好,所以任由她胡作非为,还在父母面前为她圆谎。
她知道,他喜欢她,从他还是个臭名昭著的野孩子开始,之后,他一点点的改变,慢慢的变得深沉内敛,精于算计,惟独不变的,是对她很好。
可是,过去的她,现在的她,满心满眼都是姜梵歌,根本无法静下心欣赏他的好,更无法厚着脸皮享受他的好,所以,她只能选择远离。
姜梵离背对着她,只留给她一个生冷沉默的背影。似乎自从她不告而别到现在,数月的时间,他们的关系已经疏远了很多,疏远得不知如何自在相处。
“哥哥!”她迟疑的轻唤一声,脸上的笑十分僵硬。
姜梵离转头看向她,脸上的笑是前所未有的凉薄,“说吧,这次要我做什么?”
独孤静脸色一白,心底仿佛破了一个巨大的缺口,疼得无法呼吸,是啊,这次又要他做什么?他每次都帮她,救她,而她总在不停的伤害他,算计他,防备他,还将他的帮助当成了理所当然……
她果然是不要脸得很。
深吸一口气,她站直了身姿,双手交叠放在腰侧,慢慢的俯身,敛衽行礼,第一次在他面前端出了独孤小姐的礼数,“殿下,过去是臣女不懂事,您不要计较,这次来就是为当日隐瞒之事表示歉意,另外,这里有一颗洗髓丹,对强壮筋脉,提升内力有帮助,特此献给殿下,以示感激!”
姜梵离看着她,半晌不语。
他不叫她,她也不起来,两人一站一拜,几乎成了雕塑。
独孤静面上很平静,渐渐的内心也变得很平和,曾经很亲密,很要好的两个人如今成了这幅局面,任谁心底都有些难受,但是这是她活该,把短暂的关系当成了永恒,于是那些不时涌出的委屈,难过也一并被她压下,比起继续不知餍足的索取帮助,这样丁卯分明的关系她更能心安理得些。
许久,头顶传来他疲惫的声音,“起来吧!”
“谢殿下!”她盈盈站起,将早已捏得发烫的瓶子呈了过去,脸上挂着无比得体的笑容,“这是洗髓丹,请殿下笑纳!”
母亲的礼数向来教习得不错,只是她地位尊贵,用得极少,在宫里,皇帝时不时来点亲昵,从未有过一次规矩的行礼,姑姑,更是来得随意,没有行礼的机会,其他的皇子妃嫔见得不多,也没什么机会。
她一直以为自己会遗忘,没想到有些东西,无论如何的喜欢或是厌恶,终会侵入血液骨髓,成为身体中的的一部分。
姜梵离没有接药瓶,只是那么专注的看着她,“静儿!”
那声音深沉而执着,如亘古的钟声,直击灵魂的深处,独孤静心头一震,似乎有什么在轰塌颠覆,可是她不敢去探究,于是她狠下心,继续扬着得体的笑容,“臣女在!”
星眸一暗,他伸手接过她手中的瓶子,突然想起,很多年前,他收到她送来的金疮药的情景,他因为她的告状挨打,本该对她恨得咬牙切齿,却在听到门外她的声音立马消了所有气……
他突然抓住她的手,将瓶子往她手中一放,“你留给自己吃吧!”
“你要是怕有毒,我可以先吃!”这样伤人的话,她终究是没忍心说出口。
又是恭恭敬敬的敛衽,俯身行礼,“臣女先行告退!”
“等等!”姜梵离突然叫住她,星眸紧紧的锁住她的手,薄唇紧抿,似乎蕴藏着巨大的情绪。
独孤静心底咯噔一下,脸上却强忍着没有表现分毫,“殿下请吩咐!”
他根本不理她的那套规矩,沉着脸道,“将手递过来!”
“是!”独孤静故意将药瓶递了过去。
姜梵离拿过药瓶,扔在一边的案几上,转手一把抓住她右手手腕,独孤静想要躲藏已经来不及,只得任由他查看。
姜梵离细看之下果然发现了异常,那只手一如往昔的修长白皙,莹莹如玉,却有两根指头软塌塌的,无法活动!
星眸骤然睁大,“谁伤的?”
这情景仿佛两年前,她被人砍了刀,他怒极的问道,“谁砍的?”
眼眶突然有些红,他一如往昔的紧张她,担忧她,她好想依赖怎么办?
生生将心底的那股异样给逼了回去,笑道,“不小心从山上滚了下来,所幸命大,脸没花,腿没断,只折了两根指头!”
“哪座山?”姜梵离仍然沉着脸,星眸有刻意压抑的心疼,与往昔无限重叠,看得独孤静心底一阵阵的抽疼,或许哥哥说得没错,她真该花了脸,然后没脸见人的窝在家里,省得总是出门闯祸。
她试着抽了抽手,却没夺回来,“南疆的那座山,大得很,莫非你想替我出气,平了它!”她斜睨了他一眼,数天来第一次笑得如此开怀。
“好,平了它!”姜梵离也顺着她的话说下去,手却依旧没放开她的手,只是虚握着,却不敢用力,“还疼不疼?”
独孤静摇摇头,也盯着那两根没有知觉的手指,“早不疼了,哥哥给我用了很多好药,我又从圣女宫那里弄了不少好药,自然好得快!”
她心底默默的补充一句,好得再快又如何,却是不能再弹琴的!
姜梵离将她的落寞看进眼底,心底黯然,面上却也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不着痕迹的转移话题,“还有八天就是父皇的寿诞,索性我没事,你如果真心想给我道歉,就陪我一起去选贺礼!”
独孤静果然被他转移了注意力,盯着他云淡风轻的脸,大惊,“你还没开始选?”
姜梵离很是无辜的点点头,“还不知道选什么,本想着去漠北将那里的鹰王射下来,取了它的骨头做骨笛,送给父皇,却迟迟没动身,到现在已经来不及,要不你帮我想想其他的办法!”
独孤静已经彻底不晓得说什么好了,不说费尽心思选了麋鹿角的姜梵歌,就是其他皇子也早在数月前就着手此事,有的甚至更早之前,毕竟这是皇帝的五十大寿,大办的。
“你真的没开玩笑?”
“真没看玩笑!”姜梵离摸了摸她的脑袋,猛然发现这动作已经成了改不了的习惯。
独孤静只顾着揣测他话的真假,根本没想过要反抗。
星眸一如往常的深邃之余又多出了丝丝缕缕的淡漠,如薄雾绕山般无端的让人生出几分愁绪。
几乎可以确定他不是在开玩笑,这对父子,皇帝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皇帝,甚至算得上相看两厌。
猛然记起,柳如君那个话唠曾经在她耳边吹嘘,他家有一个佃农是种地能手,同样一亩地,别的人一年来勤勤恳恳的播种,除草,松土,施肥,也只能有五百多斤的产量,他却能种到七百多斤……
江南乌镇到京城,一来一回快马加鞭六天的时间足够,如果将这个佃农带到身边,举荐到皇帝面前,一定不会在鹿角面前失色太多!
如今柳如君正在南疆收拾残局,她正好可以趁机与柳员外商量,将这位佃农借用一段时日,相信有着他儿子的“信物”,他不会反对的!
“哥哥,我们去江南吧!”
姜梵离看着她晶亮的凤眸,心中明白她定是想出了什么好点子,不由笑问,“什么时候?”
“现在!”
“好!我先陪你去相府一趟!”
“嗯,那走吧!”
回府的时候,时间不凑巧,独孤钊上朝未回,张氏又突然去了宝珠寺,独孤静匆匆与管家打了个照面,就拉着姜梵离离开。
他们前脚离开,张氏后脚回来,听完管家的汇报,心底一沉,“他们去哪里了?”
“小人问过,小姐和殿下没说!”
“这孩子……”张氏揉了揉太阳穴,卧蚕眼中满是疲惫,“知道了,你先去忙吧!”
“是!”
三天后,独孤静和姜梵离来到了柳如君提到的乌镇。
这里果然风景如画,两年前的那场洪涝因为赈灾及时,百姓们的损失得到了控制,后朝廷免税休养生息,短短两年的时间,这里已经恢复得生机盎然。
七月,荷花开得正艳,江南素有“小姬国”之称,是文人墨客聚集之地,商人也看重这点,在景色布局上格外用心,落日红莲,九曲长廊,烟波楼阁,无一不透着风雅。
独孤静却无心欣赏,一路打听着直奔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