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面具(1 / 1)
随着门被合上,房间里只剩下独孤静一个人。
她的脸色一片灰败。
就在她准备拿药的时候发现她右手的异常,不是右臂骨折的问题,而是右手有两根指头根本动不了,而且毫无知觉。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今后再也不能弹琴,甚至不能写字握剑……
原来麋鹿将她抛下的瞬间,她听到的骨指断裂的声音是真的,哥哥之前两次欲言又止是有原因的。
“你看看你,全身没有一处好的,骨头都断了好几根,右手右脚骨折,老天真是不公,也不顺便毁了你这张脸,省得你到处招摇惹事,还有你的……”
“我哪有那么无聊,就算要藏,也是藏你的琴,毕竟……”
她默默的接上后面的半句,“还有你的右手有两根手指没了知觉,以后再也不能弹琴了!”
“毕竟你以后再也无法弹琴,我如果藏起来,你短时间内也不会发现这个事实!”
她突然嘤嘤的哭了起来,弹琴,写字,握剑,这是她的整个生命里最重要的组成部分,这种感觉好似要将身体的某一部分生生的抽离,最后成为一个残缺不全的怪物……
她这样的怪物,姜梵歌还会爱她吗?
自此之后,她再也不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也不再是父亲母亲值得夸耀的女儿。
……
她越想越多,想到最后,心底生出了浓浓的自弃,一时无法排解。
这样心情低沉的在床上躺了七八天,伤也好全了,但是依旧不肯出门,不想见人,第九天,独三带来一个人。
“属下见过小姐!”
独孤静见到来人勉强打起了一丝精神,“独一,你伤还没好全,怎么来了?”
独一又要行礼,却被独孤静拦住,“哪有那么多礼,独三,你还不快拦住他!”
独三连忙过来要扶他,却被他摇头制止,“属下的伤已经好了,多谢小姐的赐药!”
“要谢也是我谢你,要不是你从那么远的地方将我救回来,指不定被哪只野兽给拖了去……”
其实拖去也好,省得这样半死不活的……这样的想法一闪而过,吓得她一跳,何时起她竟然有这样轻生的念头,姑姑常说,死是世上最简单的事,那是弱者才做的事,活着才有希望,才能创造希望。
“这是属下职责所在!”
听他铿锵有力的声音,独孤静从沉思中回神,精神已经提了不少,他作为没有自由可言的暗卫尚且如此的镇定,不抱怨,她又怎么能像个平常妇孺一样没见地。
“不说这么了,你可记得当日救我的时候的场景?”
“属下记得!”
“那我的面具呢?我在南疆一直都带着呢!”
“属下仔细找了找,没有找到,见小姐失血过多,只得先将小姐带回来!”
不知为何,独孤静心底突然升起不好的预感,仿佛没了那张孟清音赠予她的面具,总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你说一下当时的场景!”
“当时属下在林外,正犹豫着是进去还是在外面等,突然听到一声鹿鸣,属下连忙赶过去,正巧看见小姐躺在地上,浑身是血,脸上却没有面具,连佩剑也没有看到。”
独孤静挑眉,嘴角似笑非笑,“说到底我倒是要感谢那只鹿了?”
独一不明白她所想,一板一眼的解释,“小姐跌落的地方十分偏僻,虽是林外,但地形极陡,平常百姓不会涉足,若不是听到鹿鸣,属下也找不到,到时候小姐就危险了!”
独孤静哭笑不得,这家伙怎么一回来就这么不会看脸色,之前在南疆的时候,两人不是配合得挺好的?
不过听他这么说似乎也有道理,只是她比较清楚,是那只麋鹿让她摔下,然后拧断了两根手指,她实在无法说出感激之类的话。
“你先下去休息吧,好好养伤!”
“属下告退!”
独一走后,独孤静勉强打起一丝精神,到院中走了走,七月的天气,太阳尚且毒辣,独孤静突然记起姜梵歌曾许诺,邀她一起看护城河的荷花,只是那个时候她是独孤静,他说那样的话,自然是利用的成分居多,小小年纪的她居然信了,并且一直放在心头,无数次的想象哪天与他一起看荷花。
后来皇帝告诉她,会将她指婚给姜梵歌,那样的想法愈加坚定,她也一直想着哪日她会成为姜梵歌的妻子,成为普天之下最幸福的一对。
再后来,她长大了,懂得了许多的东西,明白每个人的立场,也理解每个人温柔外表下的锱铢算计,但是那深入到骨髓里的东西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她开始了一场痛苦的坚持,坚持着为姜梵歌费尽心思,坚持着帮助他,喜欢他……
哎,她低叹一声,又想起过去的事情,明明年纪不大,却偏偏喜欢伤春悲秋,这可不是个好习惯。
再后来,独孤晓来了,马上是皇帝的寿诞,他在去年又屈居柳如君之下,考中了榜眼,皇帝再怎么不愿,还是得给他安排个官职,事实上皇帝的不愿表现得相当明显,竟然让他入了礼部,做了个礼部侍郎的虚职,美其名曰,“独孤相府礼数周到,其子独孤晓更是天下礼仪之表率,今良材妙用,封为礼部侍郎,监管天下礼仪……”
当天下朝父亲哥哥就在书房里商量了许久,之后得出结论,皇帝现在是公开与姑姑撕破脸了。
“你看我做什么?”
独孤晓将东西放在一边的案几上,见独孤静还盯着他发呆,不由很没形象的白了她一眼。
独孤静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要是京城的大家闺秀们看到名动京师的独孤大才子是这幅模样,恐怕要芳心碎了一地!”
“碎就碎吧,反正我也不喜欢那些装模作样的女人!”提到那些闺阁女子,独孤晓的语气十分不屑。
独孤静故意与他说笑,“哥哥,你这样分明是将我也骂进去了!”
独孤晓找了张椅子坐下,发出舒服的一声喟叹,“你倒是听出来了,我还以为你脑袋也一并摔坏了呢!”
“哥哥!”独孤静拔高声音十分不满。
“好了,不和你说笑了,你的伤也好全了,是时候回家了,这些天母亲一直在我耳边念叨你,我都听怕了,梵离也不敢去相府了,就怕她追问!”
听到要回府,独孤静的心情一暗,“什么时候?”
独孤晓叹了口气,视线落在她的右手上,“这些天你可想明白了?”
“嗯”独孤静抬起右手,视线定格在那两根不能动的指头上,“琴棋书画不过打发日子的调剂,虽然日后不能涉足,比较遗憾,但事已至此,也没必要要死不活的!”
“你能这样想就好!”
她明显的听到独孤晓松了口气,不由话锋一转,“只是还是担心啊,我这样无才的人要是嫁不出去了怎么办?”
独孤晓逼视的看了她一眼,“你怎么这么没出息,再怎么不济你毕竟是独孤府的女儿,即便真是个草包,有姑姑,父亲和我护着,天下间谁敢说你半个不字!”
独孤静被他这样蛮横又维护的语气逗乐,“哥哥,你这样横,被皇上知道了可不好?”
独孤晓不置可否,似乎压根儿就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独孤静也不再说话,气氛有短暂的沉默,半晌,独孤静突然问道,“皇上真的已经准备对我们家动手了吗?”
“你听谁说的?”独孤晓一改刚才的懒散,坐直了身体,漂亮端庄,与母亲酷似的卧蚕眼专注的看向她。
“全家也只有你将我当孩子,我只要问,父亲母亲都会告诉我!”
“他们说的?”独孤晓的眼神暗了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是”独孤静别过头,“陈东阁被贬了那么多年,却突然被召回重用,与父亲在朝堂分庭抗礼,甚至还压父亲一头,你的状元本是板上钉钉的事,却让一个名不见经传,什么背景都没有的乌镇人占去了,事后,还安排你做了个礼部的虚职,还有,这三四年来,姜梵歌屡屡被安排重要的任务,却放任表哥这个嫡子在外游荡不管不问,这些不都是明摆着压制我们独孤家吗?”
“你倒是看得明白,我以为你对这些都不关心,只关心那个三皇子!”
他没有讽刺她的意思,却毫不掩饰自己对于姜梵歌的不喜,独孤静明白,却还是心生愧疚。
她低着头,不敢看他,“我只是就事论事,并不参杂感情!”
独孤晓低叹一声,“到底是梵离看得明白,你是什么都懂,却又偏偏执着得不撞南墙不回头,收拾一下吧,今天就回去!”
“啊?这么早!”
“还早,再不回去,我都要被母亲扫地出门了!”
“什么事,这么急!”
独孤晓理所当然的回了一句,“还不是你及笄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