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十七章(1 / 1)
浸透河水的衣裳在被烈火炙烤的空间里被很快烤干,船屋内金玉雕琢的陈设湮作炭土,房间已看不出原来纸醉金迷的模样。他们在焦炭间寻找着当初密道的位置,然而密道在每一层的机关设置皆不相同。一番找寻过后,杜临声挥刀砍碎一尊被烧得黢黑的金佛,只听轰然巨响,暗门木板倒在地上,露出内部烧毁的暗道。
杜临声毫不犹豫地跳进浓烟滚滚的暗道,徐潜紧随其后。船上到处都不见白景的踪迹,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希望已近渺茫。
如果不能从这人口中挖出真相,他们就会成为天下人口中的逆党,在这场分明与北幽王难逃干系的阴谋里,成为浮上水面的替死鬼。
随着烈火的不断燃烧,巨龙般的游舫已经开始坍塌。他们躲避着周围不断掉落的木板,密室的门已被火药炸的粉碎,地上拖曳两道血痕。
两人相视一眼,握着刀走进密室,顺着地上的血痕走,先是看见泡在水里的烟杆,然后看见了已经血肉模糊的尸体。
徐潜捡起那支烟杆,翻过去察看那具尸体,身上的衣服却属白景无疑。
这个靠贩卖秘密为生的人,最终却丧命在秘密的手上。
杜临声将密室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鹤纹章的契书,所有的秘密都在这场大火之中付之一炬,剩下的不知所踪。
而他们不知道,此时的渡口上缉拿要犯的州兵已蓄势而待,五十名弓箭手援弓待命,只等马车里的那个人下令。
他二人上船已有半柱香的功夫,有小兵上来请示是否上船生擒。
马车里只不阴不阳一声笑。
“他们两个人诡术多端,岂是赤手空拳就能擒住的?”
“给我用箭,我要这船上再没有余地让他们脱身!”
箭雨头番淋漓直下,脆弱的船体顷刻溃如瓦砾,那些利箭不同以往,全是用精铁炼出的铁箭,箭头之中灌有铁铅,在由特制的□□发射出去之后,铁箭几可摧甲碎石。
船舱内的二人在溃落的木板和呼啸利箭间躲掩不及,徐潜的肩头受了些擦伤,坍塌的船体激起的浓烟让人难以呼吸。
箭雨纷纷而下,丝毫不给任何喘息的机会,一船珠宝锦绸奇珍字画被射得稀烂。徐潜和杜临声最终决定杀出去。
就在此时,数支利箭向他们直射过来,徐潜挥刀断下飞箭,却听身后一阵闷哼,杜临声的胸口被利箭赫然洞穿,铁箭来势之大,竟将他整个人钉在身后的船舱上,动弹不得。
“杜临声!”
汩汩鲜血顿时流满胸口,对方一时只剩痉挛抽噎,徐潜抽刀想斫断将他钉死的铁箭,却被阻止。
“你快走。”他的声音快而仓促,剧痛在额头渗出冷汗。
“我们都被抓,就都没有活路。”
徐潜看着他,沉默的眼睛仿佛固执不化的冰。
“你留在这里,他们不会饶过你。”
杜临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伤,掌心里血液粘稠温暖,他却仿佛如释重负般,露出风流时惯有的狡黠笑意。
“徐潜,你亲亲我,说不定能让我有力气起来。”
徐潜半信半疑地看着他,他的确听说过这人在某些方面的独特癖好,只是生死关头,谁还有心情开玩笑,
于是他捧住杜临声的后颅,不顾血腥地吻了上去。
一瞬里仿佛所有深藏血肉中的黑暗在那一刻里尽数爆发,突如其来地卷入这个吻,血液,体温,正在流逝的生命,他本能里回应着捧住对方的颅底,吞没对方所有痛和战栗。
杜临声有些来不及应对这个吻,竟有些予取予求,他一面眷恋地抚摸那人的后颈,一手将刻着自己名字的腰牌放进徐潜的手里,阖上他的掌心。
徐潜听见有追兵开始登船,浓烟不断进入密室,外部的火终于烧了进来,满是利箭的船舱濒临坍塌,空气开始变得稀薄炙热。杜临声的掌心留恋地停留在他胸前,随后突然发力,将徐潜搡了出去。
“快他妈给我走!!”
徐潜一个踉跄被推出去很远,转头见杜临声钉在铁箭上不断呕血,他手里的应凰刀紧握,紧逼着他的目光决绝,仿佛胆敢上前,就要将他劈死。
火光夹杂追兵叫喊愈发紧迫,徐潜别无他法,只能从船舱的破洞里纵身跃出,落入镜湖的水中。
被留下的杜临声独坐舱中,看着眼前光影憧憧,残喘着从怀里摸出一支火信子,点燃了身边的残木。
徐潜甫回过头,却见身后火光一瞬腾跃四起,被官兵包围的游舫残骸突然重新腾燃,船舱内部在接二连三的爆裂声中不断坍塌。
只听一声沉闷呜咽,整艘焚烧殆尽的游舫终于失去支撑,缓缓地沉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