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十六章（1 / 1）
余皓没想到一切会来得那么快。只是该来的终究会来，他挂上电话。有点抱歉地看向身边的人：“古凌，这往后可能又要你受委屈了，你愿意吗？”这一句，余皓其实问得胆战心惊，他害怕古凌告诉他，为什么，我为什么还要为你受委屈，让邬渺受尽了委屈还不够嘛。可是，余皓却看见了古凌的笑，与八年前的青涩天真不同，那是带着时间沉淀，洗尽铅华却异常温润夺目：“还有什么委屈是我不能受的。”
那一刻，一切又与八年前不同了，他们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在雨声中被掩去了不少，却还是惹来了同在小食店躲雨的寥寥几个游客，只是余皓和古凌都不介意，此刻他们的眼中只有彼此。
雨渐渐有了停止之势，古凌摸摸地握住余皓的手：“走吧。”他对着余皓轻笑。余皓，邬渺曾为你受了多少委屈，如今既已走到这一步，更是不会怯步。要知道古凌其实比邬渺更倔强，也比邬渺更爱你。八年，其实从不曾空白过，余皓一直就在古凌心里，从未缺席。
“好。”当余皓反握住古凌的手走出避雨之地时，雨已停了，天渐渐放晴。这一刻天边那道炫丽的彩虹似在见证他们的坚定与无畏。
回到单元楼的大门前，余皓突然定住了脚步，他看了一眼古凌，终于还是叹了口气：“古凌，等会儿我先上去，把我妈迎进我家里，你呢，在这里等个十分钟再进楼，然后直接回家知道吗。”
“你什么意思？”刚刚在回来路上余皓已经将事情的大概和他说了，古凌也大致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了，早就有了觉悟，余皓这会儿倒是打了退堂鼓，古凌疑惑地看着他，“爱情终是比不过亲情？”古凌轻声叹息，他觉得自己有些愚蠢，既然八年前两者较量是这样的结局，那今天又是一样的结局又有什么不可能的？
“你在想什么？！”不知为何古凌看见余皓的眼中有愠色，他听见余皓有点气急败坏地说，“你不信我！？”
“没有。”古凌淡淡的一句，可他的眼神却出卖了他。
“你！”余皓这时候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想发怒，但终觉得八年前是自己对不起他，如今古凌对他不信任也是他一手造成。沉默了半天，怒火终是化成了一个激烈的吻，深深地印在了古凌的唇上。“别忘了我答应过再也不离开你。”
古凌平复了一下自己尚絮乱的呼吸，看了余皓一眼，幽幽开口：“你的可信度向来不高。”
听到这么一句余皓突然觉得自己刚被压下去的怒火又上来了，怎么阔别八年，眼前这人惹自己生气的本事越来越厉害了呢。“我不让你见我妈，是不想她立刻就把矛头指向你。”余皓气到开始笑， “就算你不是邬渺，但你长得那么像，难保我妈不找你发难。我要先安抚她一下，再把我现在的爱人介绍给他，不然就是一场浩劫。”
“我要和你一起见。”七个字，说得平静如水，其中的坚定却不容小视。余皓看着眼前的古凌有些迷惑，但最终还是握起了他的手：“好，一起见。”余皓没看到，那一刻在古凌脸上绽开的笑，灿烂得像是再也没有所求。古凌，还是和八年前一样，很容易满足。
古凌和余皓住的是小高层，他们两个住的楼层都不高。一个三楼，一个四楼。此刻他们选在了从楼梯徒步而上，也许是因为他们需要更多的时间来做心里准备。只是，他们的脚步并不沉重，反而隐隐有些轻快释然，彼此交握的手虽然已是汗湿，但却透出了前所未有的坚定。身边人的体温从交握的双手中源源不断地传来，古凌的唇角始终噙着一丝笑意。八年前余皓和余母的一场促膝长谈改变了两人的命运，八年后的今天，古凌决不允许自己和邬渺犯下一样的错误。
“皓皓……”余母在看到自己八年未见的儿子时语气尚是软的，可是她马上就看到了站在她儿子身边的人，更看到了他们交握的双手，她的脸色立刻就变了，由白变红又变白，最后竟是变青了。古凌看着她这样表面不动神色，心里却是讥讽地笑了，看来她气得不轻。也是那一刻，古凌知道邬渺终是在他极度的痛苦与心碎中被抹去了一部分。不然此刻见到余母他肯定早就心虚不已，断不会如此镇定。也许只有面对余皓的时候那个邬渺才不可自制地蹦跶出来，只为了爱他所爱。
“你……”余母指着古凌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来。
看着余母气得直抖，这一次古凌是真的笑了出来：“你一定就是余皓的母亲了吧，余皓都跟我说了。伯母，你好，我叫古凌。”说着朝那个仍愣在那里的人点了点头。
“妈，你刚从国外回来，累坏了吧，我们去屋里说吧。”余皓似乎一点也不介意古凌对自己母亲看似礼貌实则无理的说话方式，因为这一次他是真的明白了，他不能再失去了。
谁知余母对余皓的话完全无动于衷，她站在原地终于放下了指着古凌的手：“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什么古凌，你分明就是邬渺。要不是思嘉告诉我你还活着，还说皓皓一直爱的是你，最近还找到了你的话，我根本不会相信！八年前，你把我们都骗得好苦！”
“伯母，这话你说得就不厚道了，就算我不是邬渺我都要帮他说话了。”古凌直视着余母，眼中没有丝毫怯意，“当初要不是伯母对自己的儿子不了解，动之以情晓之以意地逼他和袁思嘉结婚，事情就不会那么复杂。八年前邬渺何曾想骗你们，是你们逼他不能开口。他如此爱你的儿子，一心成全他，你身为余皓的母亲难道到现在还要去责怪一个真心爱你儿子的人吗？你不觉得自己太残忍了？”
余皓没想过古凌会说出这番话来，余皓想也许这些话当初邬渺就想说了，其实邬渺也不愿意他和袁思嘉结婚，只是邬渺没那个魄力说出口。邬渺不敢擅自去掠夺余皓的人生，对余皓做出的决定也不会坚决反对，邬渺始终是委曲求全的爱着他，但是古凌却不同。
“哼，爱？一个男人都配爱上我儿子，他能为我儿子做什么，别说生孩子了，就连正常生活都做不到，还好意思说爱。你不要再强词夺理了。”余母看着古凌的眼中闪过一丝凶狠，“当初要不是你的出现，皓皓和思嘉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们互相相爱，郎才女貌，要不是你勾引我儿子，他怎么会看得上你和干出那种丢人现眼的事。”
古凌的身体在听到余母对他的指责后不可抑制地轻颤起来，他的确也知道这份感情会很艰难，他知道这个世界还不太能接受这样的爱，他虽然知道，但是他不能接受这份爱被侮辱。为什么，不过是爱罢了，他伤害了谁？为什么要被如此伤害，只是因为他是男人，只是因为他爱的也是男人？古凌的颤抖余皓全感受到了，他的古凌被伤害了，就像当初邬渺被伤害了一样，他不能再默不作声，即使对方是他的母亲也一样：“妈，你别再胡说了！我是爱他的，你说得根本是你的胡思乱想。他说的对，你根本没有了解过我，现在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责我的爱人。妈，我已经遵从过你一次了，这一次我不能再妥协了。你永远不可能知道我有多爱他。”说着，他换了一个手抓住古凌，另一只刚得了空的手，转瞬间就揽过了古凌的肩膀，将他牢牢锁紧怀里。
余皓的举动和话语让在场的另外两人都呆住了，还是古凌先缓过了神，他对余皓笑，笑得那般美好，根本不顾余母还在场，古凌主动地凑上了余皓的唇。蜻蜓点水间却流转了万千浓情。耗子，那你可知道我有多爱你。
“你们！皓皓，你想气死我吗？！”余母进来受到的打击实在是太多了，本来在国外住的好好的，一心盼着能抱孙子，结果没想到等来袁思嘉的电话，却是告诉她，她的儿子早在多年前就离婚了，而且还是为了一个男人，而那个男人她竟然也认识，最可恶的是她儿子现在可能就和那个男人在一起。她怒气冲冲的回国却找不到自己儿子，直到找到余皓的至交（您老不知道他们之间也有一段= =）朴兮言才得到了自己儿子的下落。订了最快的航班飞过来，本来是想和余皓好好谈谈却想不到一来就看到两个人牵手而归，之后自己的儿子更是把那个男人抱进了怀里，最让她不能接受的是那个不要脸的男人居然还敢当着她的面吻自己的儿子，而自己的儿子还甘之如饴。
“妈，我没想气你。我也知道你现在不能接受，但是请你不要反对。”
“不可能！”余母的神色近乎奔溃，“都是你，你这么不要脸，过了那么久还缠着我的儿子不放！你要发疯一个人去发，不要拖我儿子下水！”
“妈！”
古凌紧了紧握着余皓的手，对他摇摇头。“伯母，对不起，不管你怎么反对，我古凌是不会退让的，你还是想开点吧。”
余母沉默了，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更恶毒的话：“你怎么不去死！你那个时候不是应该死掉的嘛，你怎么还没死。如果你那个时候死掉就什么事都不会有了，我可能连孙子都有了。你有什么资格说你爱我儿子，你要他断子绝孙，老了都没人送终嘛！”
古凌似乎再也承受不住余母的重创，脸色越来越白，身体也剧颤不已。也许就像余母所说的，那时候他就该死掉的，可他偏偏就没死掉，他为什么没死掉呢？
“古凌！”感觉怀里的人一副万念俱灰的样子，余皓急坏了：“你再乱想什么，不许想，你给我清醒点。你是古凌，古凌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放弃呢，古凌不是爱上余皓了吗，他不会放弃的对不对？”
“……”
余皓真的害怕，他的身体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跟着古凌一起颤起来：“古凌，我还在你身边，我没有离开你，你怎么可以心灰意冷？”余皓觉得自己都快哭了，八年，好不容易能在一起携手前行，难道就因为他母亲的几句话，古凌就受不了了吗……“古凌，你对我的爱只有这种程度吗？”一句话，似乎将古凌震住了。只有这种程度吗？怎么可能呢。只是若有一天余皓老了，他会不会怪他，余皓毕竟有和女人过上正常生活的可能，和他，是不一样的。如果因为他，余皓老来无子，老来孤苦，如果自己先离世，那余皓怎么办，孤零零的一个人，自己真的要他没人送终吗？
看着古凌挣扎的神色，余皓突然看向了自己的母亲：“妈，你说服人的本领还真大，当年说动了我，害我差点后悔一辈子，现在你又要说服他，来摧毁我好不容易找回的幸福吗？妈，你知道你有多残忍吗？”余母被笼罩着余皓整个人的悲恸之气给震住了，她不由地扪心自问，我真的做错了吗？
“古凌，你给我听好了，现在的余皓，没有你会活不了。”
这一句话，古凌听到了，他知道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了。他突然觉得从前所遭受的一切都是值得的，他想要的东西，这一刻确确实实地握在自己手中了。世间都说飞蛾扑火，终是一场壮丽的毁灭，可他扑的这团火却为了他收敛了气焰，给了他如同凤凰般涅槃重生的力量，如今这团火竟是再也离不了那只笨蠢的飞蛾了。世事真是难料，让人觉得好气又好笑。
TBC……
初稿于 2012-11-13~11-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