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三章（1 / 1）
这天晚上顾明挑了一家不错的酒店请手下人吃了一顿饭。这顿饭自然不是为了庆祝什麽，要真的说来这算是一顿为了离散而相聚的饭吧，但是几乎所有人都没有带著感伤的情绪，大家都祝福著顾明可以功成身退，去享受晚年的清净生活，可以好好享福了。欢腾的干杯声不绝於耳，可是只有一个人不同，那便是古凌。他仿佛一个陌生人完全融不进这群人中，一个人低著头沈默地吃菜，闷闷地喝酒。在所有人看来他都像是为了顾明即将离开而伤感，但事实却是他在後悔为什麽那麽容易中了激将法，决定留守这个职位。真是连肠子都悔青了啊。古凌不由得这麽想著，又默默灌了自己一杯酒。这种深深的後悔一直持续到饭局的结束，那时候他突然想通了。这个世界上叫余皓的又不会只有一个人，而且这个国家的人实在是多得令人觉得厌烦，有个同名同姓的又有什麽奇怪的，自己何必为了根本不确定的事烦恼得像个白痴一样呢。
所谓的幡然醒悟其实也就是这麽回事，所以古凌的神色突然变得好起来，嘴角还挂上了微微的笑意。只是沈浸在自己世界里的他并不知道自己这一系列的行为都被丁为之一丝不漏地收入眼底并藏入心中。其实丁为之也很好奇那个余皓的人物，能让古凌如此害怕，如此烦恼，如此谈之色变的……丁为之在心底冷笑著，古凌的过去他不了解，虽然几次探听，但古凌一谈过去的感情这嘴就像上了最难开的锁一样，连撬都撬不开。而现在看来，这把钥匙已经来到了他们身边。丁为之一点都不害怕古凌被抢走，那个余皓是解药也是□□，而他丁为之会成为古凌的主治大夫，是毒是药还不是他说了算，只是希望那个余皓真是那把钥匙，不要是冒牌的才好。
此刻的丁为之自是无法预测未来，如果他能先洞察天机，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和现在一样这麽想。
夜晚的风有些微凉，饭局结束後大家都陆陆续续地散了，而关系向来不错的古凌和丁为之自然是一起踏上了规程。
“你冷吗？”
“还好。”
“……”
“接下来我们就不顺路了吧，你走吧，我一个人回去。”两人一起走了一小段路後，古凌停下脚步对丁为之这麽说著，又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可以走了。
“我送你到家，这麽晚了一个人不安全。”
“不用了。”
“你还在生我的气？”
“什麽气？”古凌有些不解地想了想，随後像是想到了什麽，旋即笑了笑，“没有。反正你也没得逞。”
“好小子，你以为我得逞不了嘛，我那是尊重你，不然……”丁为之挑了挑眉。
“不然……如何？”话音刚落，古凌就看到丁为之进入了备战状态，看这架势，古凌微微皱眉，做出了要逃的姿势。电光火石间，古凌撒腿就跑，边跑边对追著他的丁为之喊道，“丁为之，你敢挠我痒痒试试！我会让你死的很惨的！”
追著他的丁为之显然不为他的威胁所动，一边笑一边越发努力地追著他：“好啊，我想看看你怎麽让我死。”
两个大男人，此刻倒像是两个顽童般在人烟稀少的街上开始上演追逐战，嘴里还振振有词的你来我往，颇有打情骂俏的意味。於是乎偶尔有几个经过的女生在看到他们的样子时眼中泛著异常闪耀的光芒，然後便是莫可名状的猥琐笑容或者和身边的人叽叽喳喳兴奋地讲述著什麽。当然这些都没有入那两个正在“打情骂俏”的大男人的法眼，直到古凌一个没注意撞到了迎面走来的人，两人的“调情”才正式落幕。
“对不起。”撞到的那一瞬间，古凌反射性地说出这三个字，也不管自己已经跌坐在了地上而对方仍是好好的站著。低著头，古凌摸著自己撞到的头，因此他没办法看清站在自己身前的人的容貌，他只是听到那人说，没关系，我也有不好的地方。
一瞬间，古凌觉得吹过这条街的风异常寒冷刺骨，不要说是八年了，就算是十八年，二十八年他都不会忘记的──余皓的声音。
巨大的震惊让他完全没有了想站起来或抬头的想法，他只是低著头，愣愣地坐著。可是古凌却清楚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跳开始加快，泪水也仿佛要汹涌而出，身体中的每个细胞都在呐喊，无法抑制的刺痛。
余皓，这个人是余皓，那个说著爱他的余皓，给他希望也带他走进绝望的余皓。
双手不自觉地抓紧衣服的下摆，好好的西装被抓得满是褶皱。古凌原以为余皓已经是过去了，他以为身为古凌的他会和邬渺不同，他以为不再恋爱的自己只是已经心死，他以为他害怕余皓再出现在他的生命里是因为他的憎恨。可是直到此刻，直到八年後的今天，古凌才知道自己彻底的错了，他竟然还爱著这个令他心灰意冷的男人，仅仅是因为听到他的声音，那些他以为已经死绝的细胞却在瞬间复苏，完全无法自控。他害怕这样的自己，甚至，憎恨。
“古凌，你没事吧？”丁为之看古凌一直没有站起来，担心地询问道，准备将他扶起来，就在手碰到古凌的那一刹那，“古凌，你别吓我。”
“我，没事。”有点勉强地朝站在他旁边的丁为之笑笑，他却仍然没有站起来的意愿。
“没事？你知不知道你在发抖？！”
“我，真的，没事。”古凌看著丁为之又说了一遍。“那个人走了没？”
“谁？”丁为之不解。
就在古凌想为丁为之解释那个人是谁的时候，那个熟悉到刻进灵魂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我还没走。”
没走，为什麽还没走？！这句话古凌没有问出口，他依然将脸对著丁为之的方向，然後像是做了什麽决定般：“为之，我们走，快。”话音刚落，他就拉著丁为之的手站了起来，然後头也不回地准备离开。可是古凌却发现他走不掉了，自己那只空著的手已经被那牵过无数次的大手拉住，和以前的一样霸道，一样的不容抗拒，只是那时令人温暖的碰触此刻却成了难以忍受的疼痛，那块被触碰的皮肤仿佛是被滚烫的开水烫伤般，无尽的刺痛。
“请问还有什麽事吗？”古凌努力地压抑著情绪，客气又陌生地说出这句话。
“……转过来，让我看看你。”
“！”余皓的话让古凌吓得不轻，他拼命想挣脱被拉住的手却徒劳无功，“有什麽好看的，快放手，我们要走了！”
“我说让我看看就让我看看，少说废话。”
“……”
“快点。”
“……”
“不好意思，我能不能插一句。”丁为之在这时挡在了古凌的身後，隔开了余皓的视线，“这位先生，你是不是太奇怪了一点。虽然他撞到你了，但是也说了对不起，你不放他走是怎麽回事，难道还想勒索医疗费？而且刚才的情况再怎麽样也轮不到你来勒索医疗费吧，我们没问你要你就该谢天谢地了。”
“走开。”
“你把手放开。”
“与你无关。”
“……”这句话瞬间点燃了丁为之的怒火，这句话已经是今天第二次听到了，古凌这麽说也就算了，现在还要被一个陌生人这麽说，这玩笑再怎麽说开得也有些过分了吧，“我看，与你无关才是真的吧！”说时迟，那时快，丁为之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将自己的拳头送到了对方的脸上，由於这突来的一击，余皓脚步不稳，被迫放开了古凌的手。
男人，有时候真的是过於冲动和热血，丁为之的这一拳彻底成为引爆炸药的导火索，一瞬间，余皓和丁为之便你来我往的打成了一团。旁人也许会以为他们有什麽深仇大恨，毕竟双方下手都异常得重，可事实总是那麽可笑和难以理解。
“够了，你们不要再打了！”这一刻古凌再也顾不得那麽多了，冲到两人的身边就开始劝架，只是打红了眼的两人怎麽都停不下手，甚至有越打越凶的趋势。
“丁为之，我说不要打了，你没听到嘛！快住手！”顿了顿他又道，“丁为之，如果你再不住手，就别想我再把你当朋友，四年的友谊一笔勾销！”
古凌的话让丁为之在诧异的同时也犹豫了，就在他停顿的一瞬间，古凌插到了两人的中间，挡在了余皓面前：“你也停手吧。”语气明显弱了好几个八度。
余皓的拳本来已经打出了，可偏偏在看到古凌的时候硬是停了下来，堪堪地停在离古凌的脸只有几厘米的地方。余皓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站在他面前的人明明已经……不可能的，这是绝对不可能的，邬渺已经死了，在他和思嘉度蜜月的时候，就已经自杀了。邬渺已经不存在於这个世界上了，已经再也不能挽回了。
“快走。”古凌看著余皓的眼神，刚因两人打架而回到身上的勇气又消失了，转身交代了丁为之一句就想开溜，可这一次余皓的动作却比上一次更快，在古凌还没来得及走出完整的一步时，他已经将他抱在了怀中。
过於熟悉的怀抱，让过往的记忆再一次翻腾起来。那一刻，古凌发现自己好想就那样再一次沈沦，他好想转身去拥抱那个正抱著他的人，他好想再一次得到他的爱，他的温柔，他的抚慰……只是……
“先生，请你放开。”连他自己都震惊自己可以说得那麽平静。
“不，这一次，不会再放手了。”余皓的声音听起来有细微的颤抖，“渺渺……”
……
……
寂静的街道，定格了那声轻柔而深情的呼唤，也定格了古凌的战栗和丁为之的困惑，只有风见证了命运的齿轮在这一刻无声转动，朝著三人无情地碾压而来。
TBC...
初稿於2012.1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