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吃醋（1 / 1）
关于交“白卷”被奥数班退学一事，学生们并未风传，老师间影响甚广。
比较熟的几个老师先后问过，展笑意笑笑未作解释，只说不想去。许是见她年纪小又好说话，便有其它老师询问，偏巧赶上她心情不好。
“老师，我先问您一个问题，行吗？”
“可以啊。”老师坐在位子上，面带微笑。
展笑意真的在心里考虑过怎么说更合适，但出口的话仍是硬得呛人：“老师，恕我冒昧问一句，您母亲还在世吗？”
笑容僵在脸上，深冬的冷空气仿佛瞬间凝结在温暖的教师办公室。
有老师反应迅速，快步走过来打着圆场：“这孩子，怎么这么说话……”
展笑意面上真的失了笑容扭脸看过去，“我很礼貌，我在询问，我不是恶毒，希望你们听过以后不要再好奇地追着我问为什么。很简单，我妈病了，我来这里上了多久的学，她就在医院里住了多久，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能回家，也不知道能不能再回家。我哥为了照顾她，考上的大学不能去上，而我却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连拒绝不去的资格都没有。我不知道你们是否还有妈妈……但我不希望有一天会后悔，就为了去上什么狗屁奥数班，而不能去见我妈。”
话音戛然而止，静得只有门窗外呼啸刮过的北风，所有人都像被定了格。
江煜城推开堵在门口的众人直接迈进门去，拉起展笑意的手就往外走，才两步又停住，眼看着她回过身去规规矩矩地鞠了个躬。
放学时，展笑意主动到二班门口等江煜城，一一向与她打招呼的同学们微笑再见。
宋清清坐在位子上慢条斯理地收拾书本，回身与江煜城说话又转回来。
展笑意探出脑袋冲她摆手，看到她眼睛亮晶晶地抿着嘴角笑，大半张脸被垂下的刘海虚掩住，却笑得极真实，与平日都不同。晃在手里的巧克力被大步跨出门的齐非以手指夹住，看清包装袋霎时松手，半低下头靠近她低声地笑：“你平时的智商能有解数学题时的一半就OK了。”
“管好你自己，先想想怎么把李斯雅骗到手才是正经。”
齐非挑眉看着气鼓鼓的嗔怒面孔，忍不住吹了声口哨以示赞许：“你这颗小脑袋比我以为的要好一些，或者，你在装傻？”他审视地看着她，余光瞟到走过来的人影，转身离开。
展笑意盯着他的背影愣住，听到那声熟悉的“嗨，笑意”转回头，面前一座江煜城，宋清清被挡在后面，像是在他胳膊上长出了一张脸，笑模笑样。
“嗨。”她笑回去，巧克力同时递上。
宋清清瞅了一眼没有接，不停地摇着头，揽住她的肩膀往楼门口走，笑得神秘，“你自己吃吧，不然……”顿住的嘴巴突然就凑到她耳边，痒得缩了脖子却不好意思躲远，微微偏开头就看到另一旁的江煜城，目不斜视地盯着自己。
“李陆会不高兴的。”
热气呵在冷空气中，冰凉凉涌进她的耳朵，打着激灵在心里怨念——这么大声何必咬耳朵。
道别后，江煜城带着她一路转车，始终沉默。展笑意试图把巧克力送到他手上，连个反应都没有。撕了包装袋喂到他嘴边，伸长的手臂猛地推开车窗直接甩出去，快得令她惊住，扶着玻璃向外看了好半天，才气恼得回头质问：“你要是不想吃告诉我就好了，干嘛扔出去。”
“喂狗。”
展笑意不敢相信他居然这么说，缓了好一会才喃喃地说：“狗狗吃了巧克力会死的，你不知道么？”
江煜城终于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你吃了也会，你不知道么？”
她扭过脸望向窗外，决定不理他，冰凉的耳朵却被轻轻捏住，温热拇指揉在上面，反复数次后突然靠近，吓得她抵着车窗不敢动，看到玻璃反光中盯住自己的双眼。
“不要乱吃别人给的东西，不安全。”
展笑意搂着书包抱在怀里，直愣愣望着窗外渐渐亮起的路灯，被他轻松拿过去，打开拉链看到里面相同的巧克力，又以相同的方式一个个的扔出去。他闭上眼睛不再动作，她忿忿瞪视。
住院部楼下的长廊，展笑意站一会，坐一会，踱来踱去。江煜城看了很久，直至天色彻底黑下来，出声止住她的脚步：“再不上去，探视时间就过了。”
她看看手表，拔腿便跑。
展笑言听了妹妹的话，站在雪地里抽了两根烟，终于露出笑容：“那你就努力吧，我相信你能行。”
“嗯，我也相信。”展笑意笑着搓手，呵热了掌心努力踮着脚尖，捂住他的耳朵悄悄地说：“哥你开心吧？”
展笑言双手包住她的脸，轻松提离地面，几乎与自己平视：“考过再说吧。”说罢，将她放下连声催促：“快回家吧，晚了。”转向江煜城拍着肩背一起走向医院大门，嘱咐：“路上注意安全，跟笑意商量下补习的事，你们俩可以一起考。”
江煜城冲着他笑，低声道：“叔叔婶婶的智商是不是全都遗传给你了。”
展笑言哈哈大笑，用力点头：“看起来是。”
回家路上，江煜城买了一整盒的巧克力塞到展笑意怀里，简单命令：“吃。”
她很想说吃了会死，或者是别人给的东西不能吃不安全，当看到他的脸偏偏说不出口，皱紧眉头瘪着嘴，努力地吃了三四块，只觉嘴里粘得快要张不开了，腻得想吐，哭丧着脸看他，手里剩的一小块怎么也吃不下去，捏得几乎变型。
江煜城似是在笑，就着她的手将剩余的巧克力一口吃进嘴里，赞叹：“好吃。”
“好吃吗？给你，都给你，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吃这破玩意儿了。”展笑意气得将盒子摔到他腿上，小脸气鼓鼓的。
他若无其事地收进书包，双臂环胸闭目养神，与她不同，眼角唇边都是笑。
她一把揪住他的耳朵，凑近时用力过猛，直接撞上。
江煜城定在那里不动分毫，闭着眼睛任她捏住耳朵凶巴巴地说：“你把剩下的全部吃掉，否则拧你脑袋下来，统统塞进去，统统！”
车身猛地刹停，展笑意斜斜地向前惯出去，被他一把拽住抱回身边，吓得攥紧他的围巾半天没敢喘大气。
窗外，只有路灯清晰闪烁，暖暖光色，被风吹过的街道格外冷清。
展笑意盯着窗外，只觉冬日漫长，回家时总是如此寂静黑暗，出门亦然，像是从来没有在阳光下行走过，更别提什么书本上所谓的冬日暖阳。
她看向身边安静坐着的江煜城，或许，从来不缺席的不止寒风，还有他，不管多早或是多晚，总是陪她一起，走在去任何地方的任何一条路上。
“四哥。”
他的嘴角动了下，闭着眼。
她仍转向车窗往外看，呵白了一片，简单几笔画了张神似面孔，写上名字。展笑意兀自笑着的脑袋被推了一把，小脸贴上冰凉的玻璃，蹭花了“江煜城”。
也许，冷的从来不是季节，只是某一瞬的心境。
展笑意找陆瑾瑜要求学习初二课程时，江煜城提出了同样的要求，她在惊讶之余一把拽住想要溜走的“补习老师”。
陆瑾瑜仅用了一分钟仔细思考，改变决定——成交。
展笑意怀疑地看着轻松离开的背影，问江煜城：“是不是咱俩反被利用了？”
“各取所需。”
“大嫂会不会怪我，宝宝那么小，就没有爸……”
“不会的，一家子人，不差大哥一个。照看孩子也不是他的强项，没他，估计大嫂还能省心点儿。”
“嗯。”展笑意点点头表示同意，收回仅有的愧疚感，看到仍站在身旁的人才想起来：“你干嘛跟我一起？你很着急毕业吗？”
江煜城靠坐在桌沿回望她的对视：“当年为了陪你玩，我已经比别人晚上学了，我比你更有理由跳级，对吗？”
展笑意没想过这个理由，被他说得哑了口，点头拍拍他的胳膊，轻声安慰：“没想到你还挺有危机感的，知耻而后勇。”
他嗤了一声，摇头：“亏语文老师那么喜欢你，他要听见你刚才说的话，得羞愤得再也不肯教书了。展笑意，你确定你能跳级，而不是被退回到小学重塑吗？”
展笑意直接回答：“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