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理还乱（1 / 1）
一天又过去了。
斟寻绛又是辗转反侧无法入睡。
那日锦帕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字，像是一针一针绣到了他心上，黑夜里又浮现在眼前，竟是无比清晰。斟寻绛苦笑，若是自己背诵《诗经》、《楚辞》也是如此轻松的话，爷爷就不会（）日（）日（）那样生气了吧。斟寻绛叹口气，从枕头下面掏出了那张锦帕，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细密的针脚，完美的绣工，一看就知绝对不是出自普通绣工之手。斟寻绛慢慢将这锦帕握紧。
已经过去了些日子，他也不再像一开始那样震惊乃至恐惧于自己所知道的这些个惊天秘密。毕竟这么多年来，这些秘密被人藏得很好，虽然字字滴血，可就安安静静的躺在属于孩子的玩具里。如果不是他将这拨浪鼓开膛破肚，这些秘密恐怕也将随着时间消失被尘封在历史之中了吧。这十五年来，自己所熟知的，或是说，自以为熟知的那些人那些事，只要一入夜便会在他眼前如走马灯般晃个不停，有好几回，他都觉得自己快被这如山重的秘密给压死了。
“踏雪。。。”当斟寻绛的眼睛落到锦帕上的一个名字时，他轻轻念出了“踏雪”两字。相识多年，他以为自己了解了她，谁知，她的身世，她未来要做的事，竟是那样庞大复杂，细密到令人颤抖。他好像站在星空中，身边围绕着闪闪夜星，却一个也抓不住。这种空虚，彷徨，又心慌的感觉这几日来一直折磨着他。他不敢问爷爷，也不愿问哥哥，更不敢去问平波王和皇帝，他只能问踏雪，可是现在，踏雪已经死了。
踏雪。。。
“嘿，琢磨什么呢！”
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夏末稍带些微凉的风穿堂而入，吹的蜡烛上那细细的火苗摇摆着，风拂过斟寻绛的脸庞，在那一瞬间，他仿佛闻到了栾树的淡淡香气。熟悉的声音细细的，带着些微微的紧张试探与些许的故作轻松，模仿着他曾经的声调和最常说的话语，向正坐在床上被秘密的漩涡卷末的少年开口。
少年愣了愣，很快就辨认出了这声音的主人是谁，他全身冰冷，拂过的风都甚至有些温暖。此刻这习习凉风，对他来说竟如黑云压境时的狂风阵阵，他努力克制住自己冲过去抱住少女的冲动，缓缓的转过身子，扭过头。
少女就坐在窗沿，眼里带着抱歉，却又不知道从何开口，眉头微微有些蹙着，可又努力做出笑容，看的少年瞬时就有些心软。可是他知道，他不能，至少现在还不能。
斟寻绛盯着顾朝懠，慢慢从床上下来，站起来，面对着顾朝懠，却一动不动。
顾朝懠显然是被盯的有些发慌，她继续开口，声音却微微带了些颤抖：
“绛哥，不认识我了么？我是踏雪啊。”
斟寻绛依旧一动不动，顾朝懠的眼神变了，抿着嘴从窗沿上下来，默默关上窗子，挪步到斟寻绛跟前：
“绛哥。。。是我的错。。。我早该来的。。。你莫怪我了。。。”说着顾朝懠便要上去拉住斟寻绛的手，可本应欢快雀跃的他却挡开了顾朝懠伸过来的手。
“无妨，朝懠公主。”
顾朝懠的手悬在半空，她猛地抬起头来看着斟寻绛，眼里的愧疚变成了恐惧，而斟寻绛深色的眸子里，再看不出一点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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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今儿个还不睡呐？”魏恒见大和皇帝半夜仍旧睁着眼，就挪将过来小声劝到。
“老东西，你有把握吗？”大和皇帝收回目光，带着笑看向魏恒。
“皇上您和逝去的德哀王珠联璧合，谋划十年，步步仔细，想来不会有失。”
“少和朕打马虎眼，朕知道云旗兄长聪慧盖人举世无双！可崇敏又何尝不是玲珑心思？”
“那他也是一个人啊，哪敌得过您和德哀王双剑合璧？为国除害？”
“哼。”大和皇帝半躺在床上，伸出手拧了魏恒都是肉的肚子一下，“老东西越说越不像话！”
魏恒知晓皇帝脾性，却也只笼着袖子笑笑，任由皇帝拧来拧去，只叫几声疼皇上饶命。
拧了一会，大和皇帝似乎却有些玩的费劲了，又躺了回去，魏恒忙上前给大和皇帝掖好了被子。
“灵均，按捺不住了吧？”大和皇帝躺了一会，又开口问道。
“回陛下，陛下神机妙算，太子殿下果然已经着人安排给平波王爷下毒的事了，我们要不要拦一下？”
“无妨，若崇敏连他都对付不得，那倒正枉费了我和云旗兄长这么多年的筹谋布局。”
“陛下，若是太子一旦成功，平波王爷便会发现您一直在给他下毒啊。”
“我这个弟弟，机灵着呢。你退下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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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朝懠公主这神色，在下并没有冒失。”斟寻绛的手捶在身边，紧紧握成拳头。
“绛哥。。。”顾朝懠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便上前一步想要解释，可斟寻绛见她如此却立刻后退一步，眼依旧盯着她一动不动。
“公主打算瞒我多久？”
“绛哥。。。我并非有意。。。我实在是。。。不能开口啊。”
“还是说，朝懠公主从一开始就在图谋划策，想借着靠近我搭些顺风不成！那朝懠公主可找错人了，我们斟寻府，向来不涉党争的！哦对了，现在不是了。”
“你胡说些什么！当日情况危急，顾江舟已然对我上了刑，若不是赫公子及时差人来救，恐怕我早就真的咬舌自尽了！”
斟寻绛在听到顾江舟对顾朝懠用刑时微微动容了一下，可是当听到“赫公子”这三个字时，眉宇之间又是一道阴郁扫过。
“就算如此，你便不能只会我一声？我可会害你？”
“事发突然，顾江舟的影子里正在四处找我，若是我一逃脱便冒昧出来，岂不是连累了自己，你，与赫公子！”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的身世？”斟寻绛觉着自己这么多天积累起来的恨在一点一点崩溃，他强忍着想冲上去抱住顾朝懠的冲动。
“这么大的事，且不说说出来会不会置你与险境，就算说了，你也是不一定信的。再说，已经瞒了这么些年，愈发的，不好开口了。”顾朝懠又上前一步，可这一次斟寻绛没有躲开。“而且，我想让你就把我当成你那个纯洁伶俐的踏雪就好，顾朝懠这个名字，背负了太多痛苦与仇恨，我怕终有一天，你会对我失望，失望我不再是原来的那个我。”
斟寻绛再也忍不住，把顾朝懠揽到自己怀中。
“你真傻。你知我这辈子，下辈子，哪辈子都在你这边！”
“是，是我错了，我不该瞒着你。”
“踏雪。。。哦不，朝懠你总是把我当小孩子，就连爷爷和哥哥都瞒着我！这么大的事，家里就我一个不知道！我不依！我回头便去找他们问清楚！”
“你说什么？老太师和斟寻澈？”顾朝懠从斟寻绛的胸前抬起头，疑惑的问。
“是啊，朝懠，你让我看看你哪里被顾江舟伤着了，我这是心伤，医不好了，要朝懠你日日陪着才行，可是你的伤倒是可以医的，你让我看看，我给你找药去。”斟寻绛说着便在顾朝懠身上翻翻找找，和她玩闹着。
“你刚才说什么？”顾朝懠按住斟寻绛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什么老太师？什么斟寻澈？”
“怎么了？踏雪你不知道？斟寻澈他，是当年你父亲藏在我府里的亲生儿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