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白云千载空悠悠(1 / 1)
国师带着宇文恪和萧桐七拐八拐的来到祭屋,两个侍女守在门口,一见来人立刻行礼。
“里面怎么样了?”国师问。
“一切尽在计划中。”
“打开窗户看看。”国师吩咐完侍女,转头对宇文恪道:“陛下请。”
宇文恪依言靠近了祭屋,萧桐也立刻跟上。
侍女按了按墙上的机关,窗户升起,露出一张刷过油近乎透明的明纸,一条黑蛇盘在明纸上嘶嘶吐信,跟对面翘着尾巴的蝎子大眼瞪小眼。透过明纸,但见一身大红苗服,浑身银制纹饰的孟清浅站在角落瑟瑟发抖,萧桐的只觉得浑身都在燃烧着怒火。
“她一介弱女子,何必如此啊!”萧桐冷冷地道。
宇文恪也挑眉看着国师。
国师解释道:“陛下,这是必须的程序。祭品在献祭之前必须要呆在祭屋中,与五灵共处,方可涤荡浊气,激浊扬清。”
宇文恪皱了皱眉,却没有说话。
国师问一旁的侍女:“关了多久了?”
“清早就进来了,如今也够五个时辰了。”
国师得意一笑:“那就把我们尊贵的祭品请出来吧。”
“是。”侍女拿来油膏在手上抹了厚厚的一层,然后推开房门,几只挂在门檐上的蜘蛛掉了下来,侍女却毫不惊讶,习以为常地走进了角落,两人合力把几乎呆滞的孟清浅半扶着带了出去。
萧桐握紧双拳,身子不自觉地前倾,却竭力克制着。
孟清浅一眼就看到了他,她努力扯了扯唇角,想露出一个微笑的弧度,好让他安心。
“陛下,请移驾祭坛。”国师恭敬地道。
萧桐却突然开口:“诚然如国师所言,此事不宜太多人知道,闲杂人等便不必跟来了。”
国师愣了愣,怒气凛然:“这两名侍女是我精心挑选,专门用来照顾女子祭品的,若说闲杂人等,只怕是阁下吧。”
“国师既然说了是祭品,又何须分男女呢。在下为保护陛下,顺利复活皇后娘娘而来,保护祭品自然也可由臣下代劳。”
“你……”国师再要分辨,却被宇文恪打断。
“就由萧统领保护我这小姨子吧。”宇文恪道:“国师前方开路,莫再耽误时间了。”
国师只好不甘心地甩袖,快步向前。
一行人在必经的地道中穿行,道路狭窄,只能两人并行;光线昏暗,莫名让人发怵。孟清浅不由地想起了方才在祭屋里与毒蛇蜈蚣为伴的经历,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萧桐自然地扶住她的双肩,两人并肩而行。她微微侧头,看着他一脸专注看路的样子,好像生怕走错了一步。在这生死一线之间的时刻,她微微一笑,忽然觉得也没有什么可怕的。
待走过了漆黑的地道,萧桐方才放手,他稍稍放慢了步伐,始终在孟清浅身后一步远的距离,与其说看守,不如说保护。
众人跟着国师七拐八拐的前行,好不容易才到了祭坛。孟清浅看着八卦阵中央的血缸惊诧不已,怒声质问道:“宇文恪,你就这样对待我姐姐的尸体么?她这一生最见不得血,你却把她置身血缸之中,是要她死不瞑目么!”
“我……”宇文恪一时语塞,想起香浮生前,连荷塘里养的小乌龟死了都要亲手埋葬,伤心好一会儿,若是知道她的复活是以万人精血和亲妹妹的心头血为代价,不知要伤心到何时。
“陛下,莫听她花言巧语,吉时就快到了,让这祭品最后用精血喂养一次长生蛊,母蛊便能完全长成,届时皇后娘娘便能起死回生了!”
“国师说的有理,”宇文恪一咬牙,冷冷地道:“萧统领,你按住清浅,让她切莫乱动,其他的就交给国师吧。”
“是。”萧桐不急不缓地扶着孟清浅坐下,一只手按住她的肩,另一只手抬起她的手臂,露出一道殷红的血痕,冷冷地道:“怕就闭上眼睛,可千万不要乱动。”
国师冷哼:“萧统领到是会怜香惜玉。”
若是平时,萧桐总要还击几句,可这一回他却一言不发,只是稍稍高抬了些孟清浅的手。国师也不好再多言语,只见他并指为刀,在孟清浅手腕的伤口上轻轻一划,血痕划破,鲜血不断往外涌。国师立刻从怀里摸出一方褐色的小盒子,然后轻轻拧开盒盖。
说时迟,那时快。萧桐小擒拿一出,飞快地夺过了国师手上的盒子,另一只手扭过国师的手腕,将他反手制住,国师立刻动弹不得。
“萧鹏,你干什么!”宇文恪大怒。
“陛下,剜人心喂蛊虫复活死人乃无稽之谈,我不能纵容这个欺世盗名的骗子引你误入歧途!”说着,萧桐手上用力,国师立刻疼得嗷嗷直叫。
“混账!朕命令你立刻放了国师,归还长生蛊,朕可以念在你一片忠心,赦你无罪!”
“陛下,您曾说过你我是过命的交情,臣亦视你为肝胆相照的兄弟,因此今日就算死,也要跟国师同归于尽,绝不让您误入歧途,继续为国师控制,涂炭生灵。”
宇文恪咬牙:“好!好!好!好一个萧鹏,你以为挟持国师抢走长生蛊便可让要挟于朕了么?你把帝王想的太简单了!”说着,宇文恪蜷指为器,放在唇边,吹出一声嘹亮的长哨,霎时间,地下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不过须臾,上千精兵便从地道里钻出来,弓箭手在前方一字列开,直指萧桐和孟清浅。
“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现在放了国师,归还长生蛊,朕可以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萧桐转头深深地凝望着孟清浅:“看来今日,你我夫妻要死在这里了。也好,生能同衾,死能共穴。”
孟清浅轻轻挽住他的手:“也未必到了最后一步。”
“夫妻?”宇文恪怒道。
“陛下,兄弟之间,贵乎坦诚,我很抱歉一开始骗了你,如今我不愿再隐瞒了。我不是什么苗人萧鹏,而是萧国的昭王萧桐,孟清浅的夫君。”
宇文恪盛怒之下反而冷静,他冷笑一声:“好一个萧国的昭王殿下!在我们蒙古人看来,背叛者就得以死谢罪,今日就让你见识见识我们蒙古的百步穿杨之术!”话毕,宇文恪立刻抢过身旁一个弓箭手的弓箭,长弓立刻被拉满。
孟清浅一个箭步挡在萧桐身前,大喊:“姐夫,不要!”
“清浅,你让开!”萧桐焦急地大喊,却苦于要掣肘国师,不能□□去拉开她。
孟清浅把手悄悄绕到萧桐身侧,捏住养长生蛊的盒子,萧桐却没有放手。
“相信我。”孟清浅低声道。
萧桐闻言毫不犹豫地松了手。
“姐夫。”孟清浅又喊了一声。
宇文恪听到这个称呼愣了愣,手上的弓也稍稍松弛。
孟清浅慢慢靠近他,一股青草的香气萦绕在他的鼻端,莫名让人安心。
“姐夫,你还记得第一次见姐姐是什么时候么?”
他似乎被这股淡淡的香气安抚,陷入了沉思:“是五年前,在金陵。”
孟清浅越发靠近他,一双眼睛如剪水,他的思绪越来越混乱,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在眼前重叠,她身上淡淡的青草香气让他忍不住想起五年前,那个草长莺飞的春天。那时,他潜入南国打探情报,便扮作渔夫结网于金陵,恰好遇见了微服出游的孟香浮,从此结下不解之缘。
她朱唇轻启,竟然和记忆中一模一样:“拂拭需慎莫伤生。”
宇文恪整个人如遭雷击,下意识接出下一句:“结网留余年有余。”
“姐姐心善,见渔夫的罗网空隙太小,连小鱼都逃不出去,便买下了一整筐鱼到远处鲜有人烟的水域放生。你还记得呢?”
宇文恪机械似的点头。
“那你又记不记得,最后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
宇文恪点点头,双目涨红,隐隐有泪光。
“来生愿做寻常妇。”
他双唇颤抖,竭尽全力才能挤一些声响:“但求江山无狼烟。”
“陛下,不要听她胡言乱语!”国师大叫一声,萧桐立刻点住他的哑穴。
这一声大喊把宇文恪从回忆里拉了出来,他踉跄后退两步,突然伸手掐住了孟清浅的脖子。
“清浅!”萧桐担心地道。
孟清浅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姐夫,你不要再受国师蒙蔽了,你根本是中了他的蛊才会如此糊涂,我身上有醒神草和祛蛊的雄黄,你是不是感觉头脑清醒了些?”
“你……你胡说!”
“国师给你下了蛊,让你不断沉迷于自己的执念,执着于姐姐的死,这才会被所谓起死回生的谎话骗了。如今你已然清醒,可还记得姐姐临死前都跟你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