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高热(1 / 1)
如范庭君想的一样,尽管是范文娘典当了自己首饰,资助陈俊出行,但何氏根本没给范文娘好脸色看,反而听了平兰在耳边的嘀咕,范家小妮子偷偷藏了钱和首饰,按说,她人已经嫁进来的,不但是她的人,她的丫鬟,还有首饰,衣服这些统统都应该归陈家所有,即便是要典当,也应该是陈俊的母亲,何氏出面。她范文娘算哪根葱,随随便便就把陈家的东西典当出来。这典当出去的是一批,藏起来的还不知有多少。
何氏听了心头火气,领着平兰把范文娘的房间里里外外搜了一遍,等到范文娘下车告别了兄长,回家自家房间的时候,就看见房间里面都是掉落的衣服,打开的箱笼,和首饰盒。
芸香惊呼一声,扑向梳妆台,“小姐,你的首饰……”除了典当的部分,范文娘还有一些银制的首饰,和一些时新的绢花的,但现在,首饰盒里面空空如也,别说银制的首饰,就连不知上多少钱的绢花都不见了。
“看看还有没别的不见了。”范文娘垂下衣袖,那袋银子被藏得更深。
芸香清点过,好看一点的,新做的衣服统统不见了,剩下的都是些穿了好些年的旧衣服,不但衣服,就连平时喝茶的茶杯都不翼而飞,用来绣帕子的绣线都不见了一半。
听了芸香的禀告,范文娘转身出了房间。芸香担心追出去,只见范文娘直接往何氏的房间走去。
何氏不在房间,和平兰在正堂,对着一盒子绣线挑挑选选。
“这颜色好啊,我前儿个瞧见县丞家里的小姐,用了一条绣着木芙蓉的帕子,颜色就是这个,等我也绣一个来。”平兰喜滋滋把绣线收入怀里。
芸香和范文娘一入正堂就看见平兰和何氏,你一言,我一语,瓜分一盒子绣线,在何氏身边,还放着一个大盒子,盒盖是打开的,里面赫然是范文娘不见了的首饰。
“婆婆”范文娘给何氏行礼。
何氏眼光尾都不分给范文娘一个,平兰倒是对范文娘笑笑,笑得很是真诚。
平兰见范文娘和芸香的目光落在首饰盒上,立即笑说,“弟妹,你既然已经嫁进来了,你的的首饰也就是陈家的首饰。平日你忙家务,没时间看管这些首饰,婆婆的意思呢,就是先代你看管。”
平兰很想在后面再加上自己,两个人看管,不过…..平兰不是儍的,何氏怎么可能交给她。平兰很聪明没加上自己,还趁机点明是何氏的意思。
至于是不是何氏的意思,这没所谓,平兰看准了何氏不会反驳。
果然,何氏一瞪眼,“这点子首饰和她说什么。填不饱的白眼狼。就知道会便宜外人!”
芸香心里有气。自家小姐典当了首饰为了谁,还不是为了陈俊,何氏的亲儿子,这到底是谁便宜谁!芸香有心为范文娘争辩上两句,但是被范文娘死死拉扯住袖子。
范文娘向何氏行了一礼,只说陈俊已经出发,一切顺利,别的就什么都不问。
何氏冷哼一声,挥挥手,像赶苍蝇似的把范文娘主仆赶出去。
出了大厅,芸香拉着范文娘,心急如焚,“小姐……”难道就这样算了?
范文娘回头看了芸香一眼,黝黑的眸子深不见底。一直回到自己房里,范文娘抱起刚睡醒,正在床上打滚的陈敏,轻轻抚摸孩子的小脑袋,“说了,能拿回来了?”
芸香语滞。
“既然不能,说了有何用。”
“小姐,”芸香哽咽,小姐受了苦,还不能向少爷诉说,芸香为范文娘不忿。
“芸香。傻丫头,你家小姐还没有哭,你怎么哭起来了。”放下孩子,范文娘掏出手帕给芸香擦眼泪。“会有好日子的,放心,小姐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芸香抬头,眨眨满是泪水的眼睛。小姐怎么好似有些不一样了。看着面带微笑,两眼满是希望的小姐,芸香觉得自己绝对不是错觉,小姐真的不一样了。
“小姐,”芸香小心翼翼扯扯范文娘的衣袖。
“傻丫头,想到哪里去了。”范文娘拍拍芸香的脑袋,“被胡思乱想,今晚的菜洗好了吗?赶紧去洗,省的待会儿又是一场骂。”
芸香松了一口气,看来不是自己想的那样。抹抹眼泪,跑出去做饭洗菜。
范文娘,抱起儿子,喃喃自语,“相公,文娘等着你,相公……”不知不觉间,脸上竟也满是泪水。
木水镇的热闹没有因为应试的学子离开而安静下来,而陈家却是因为家里的男人都不在家,彻底平静下来,陈老秀才和陈俊应试,陈丰外出收田租未归家。家里几个女人,两个孩子,每天围着灶头转。范文娘有心避开平兰和何氏,而且,何氏因为老秀才和儿子都去应试了,心里总想着事情,也忘记找范文娘不自在。
一时间,陈家内竟然彼此相安无事。
何氏每日就带着陈凯,还有平兰,到各处有名气的寺庙为陈老秀才和陈俊上香祈愿,顺带听听别人对她的恭维,有一个秀才相公,还有一个秀才儿子,这两点足够何氏在木水镇普通妇人婆子里面抬头挺胸,眼睛朝上看。
范文娘每天在家里,料理好家务,就抱着儿子,逗儿子背三字经,等儿子睡着了,就给儿子缝制几套新衣服。秋天到了,转眼就要入冬,陈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衣服基本只能穿一年,转年就要重新缝制的。陈凯穿过的衣服,好看,结实一些的都被平兰藏起来了,补丁叠补丁的,给了范文娘不少,范文娘不愿意委屈陈敏,悄悄让芸香买了一些沉色的棉布料回来,赶制新衣服给陈敏。
秋末,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临近入冬的时候,居然一连下了四天的雨。狂风夹杂暴雨,打得窗户哐哐作响。外面得天阴沉沉的,黑得就像一个大碗倒扣下来一般,压的人心慌。
刚入夜,陈敏就开始发热,刚开始还是微微发烫,到了半夜,陈敏全身滚烫,一张小脸红得透亮。
范文娘一遍又一遍用温水为陈敏擦拭身体,用浸了冷水的毛巾搭在陈敏的额头上,但是陈敏身体还是越来越热,最后就连范文娘呼唤都没反应,两只小手软软垂在床边。若不是陈敏鼻尖还有一丝弱弱的气息,范文娘真以为敏哥已经去了。
不能再等下去,不可以再等,“芸香。”范文娘丢开手上的毛巾,“去找两件雨披过来,还有油纸,棉被。”
“小姐,你要去哪里?镇上的大夫刚走,老太太不会同意你再去找的。”
陈敏刚发热那会儿,芸香请了木水镇唯一的坐堂大夫过来看病开药。就因为这件事,平兰又酸了范文娘几句,何氏虽然没说什么,陈敏终究是自己的亲孙子,她不喜欢范文娘,但是也不会不管陈敏的死活,但是被平兰这么一酸,原本没多少想法的心里也觉得范文娘小题大做。
眼下,要是再去请大夫,何氏肯定不愿意,而平兰,想想就知道她会说什么怪话。
“不,不找镇上的大夫,我们去清河县。从这里过去清河县,坐车,快马过去不过小半个时辰。去到那里直接回范家。”范文娘想的清楚,要是请大夫过来,一来一回的折腾,事后,还得照顾陈敏,熬药,补身子,这些费功夫的事情,只怕平兰会背后说不少酸话,倒不如直截了当,带着陈敏到范家住上一段日子,等陈敏身子好了,再回来。
“大晚上的,哪里去找车。”
“家里有车,”范文娘咬咬牙,“我去求婆婆,敏哥是她的亲孙子,她总会顾忌一些。”范文娘心里也没有多少底气,但是抱着敏哥滚烫的身体,范文娘鼓起勇气转身出门去找何氏。
“但是,小姐,没人拉车。”
“大伯不是回来了吗?别再说了,赶紧收拾东西,你看着敏哥,我去找婆婆。”
范文娘挑起门帘,冒出跑出去。芸香在屋子里转了两圈,才像个盲头苍蝇一样,把范文娘要求的东西一一翻出来。给陈敏套多一件厚厚的棉外套,外面再罩上一件雨披。芸香抱着陈敏坐在床边,巴巴等着范文娘回来。
范文娘跑进房间的时候,何氏正眯着眼睛小睡。范文娘跑进来,噗通一声脆在地上,“婆婆,敏哥又烧起来了。”
何氏没睁开眼睛。
“婆婆,我想带敏哥上清河县找大夫。木水镇的大夫已经来看过,药也吃了,始终没好转。媳妇想换一个大夫,或许对敏哥的病有帮助。”
何氏睁开眼睛,扫一眼跪在地上的范文娘,劈手就把茶杯摔在范文娘脸上,“败家婆娘,养一个孩子都给你养得七病八灾。我陈家娶了你这个婆娘,真是老天爷没睁开眼睛。”
范文娘爬在地上,任由何氏打骂,等何氏累了,跪行两步,抱住何氏的大腿,“婆婆,敏哥,敏哥真的烧得不轻,身体都烫起来了。”范文娘哽咽着。
何氏冷笑,“你要去便去,谁拦着你了。”
“婆婆,家里有一辆马车,大伯,大伯也在家,我想请大伯……”
啪,范文娘说话还没说完,脸上就挨了何氏一巴掌,“作死的小贱人。”
“婆婆,敏哥是相公的命根,是你的亲孙子啊。”范文娘抱住何氏的大腿,大哭。
何氏脸色变了又变,最终一脚踢开范文娘,走到门边,扯开嗓子,喊大儿子陈丰过来。
随陈丰冒雨过来的还有平兰,何氏刚说了让陈丰领范文娘母子上清河县找大夫,陈丰刚点头,平兰立即扯开嗓子嚎哭起来。
“文娘,你是要害死你大伯。”说着,坐在地上,两手扯乱头发,两条腿在地上乱蹬。
何氏一听,心里咯噔一下,喝骂平兰,“你说的是哪门子的晦气话。”
“外面天那么黑,雨那么大,相公,相公要是出去了,要是有一个好歹,我和凯哥怎么办啊。”
何氏转头看向窗外,黑漆漆的天,除了蛇舞般的闪电,再不见一丝光亮。豆大的雨点打在窗户上,打在地上,噼里啪啦,溅起一个一个水花。
何氏的眼睛在陈丰和范文娘身上转了转。范文娘看见何氏徒然改变的脸色,心里发冷。不过未等范文娘再次哀求。陈丰说,“娘,救人要紧。家里有马车,让弟妹带上敏哥坐在里面,我在外面赶车,身上多披两件蓑衣也就没事。”
平兰一听,立即扑向陈丰,“我不准你去。天黑雨大,你忘了,之前村口那个陈老汉是怎么死的。”
何氏一听,脸色大变。村口的陈老汉,那是陈家发家之前,还在村里住着,那个陈老汉,平时是赶车的一把手,就为了贪在雨天赶车的钱多,冒着大雨出门干活,谁知道,在小道上与迎面而来的两骑快马撞上,陈老汉当场被马踩死。
想到这点,何氏扭头,一巴掌扇在范文娘的脸上,“滚,你给我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