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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夜已深，Erik似乎也觉得大晚上从城市西边飞到东边有点傻。所以他直接带着Charles来到了自己的另一处房产。“Erik，作为人民公仆，您的工资够买这么大的别墅？”小Charles似乎左眼写着“腐败”，右眼闪着“欣赏”，极其自来熟地把自己扔进大沙发里滚了两圈儿，当然他没忘记先蹬掉自己已蒙上尘土的鞋子以免蹭脏Erik的沙发，“这风格和我家真像，我还以为你的品味会很糟糕——唔唔救命您给我缠的围巾快勒死我了……”

Erik一脸无奈，轻巧地替他解开死结，就好像这刚开始不是他系上的一样——这条围巾里掺有金属丝，必要时候可以解燃眉之急，但唯一缺点是容易打成死结，似乎只有Erik能玩转它，“我可是优秀纳税人，从不贪污腐败。这房子是我自己盖的。”不过是未来的Charles负责建造图纸和家具装修。当年他还年轻，为了和Charles满世界度蜜月，噢不，他是说狡兔三窟当一个称职的变种盖世太保领袖，不惜背上小白脸吃软饭的骂名让Charles挑家具，自己负责遍地平地起屋。

小Charles正揉着终于解放了的脖子，“为什么你还笑？Erik，你真的不是因为未来的我欺负过你而报复我吗？”

Erik检讨了一秒他不该用这样粗暴的手法来绑围巾——都怪他系围巾时脑子里不由自主想起了上次他们用它干了什么于是跑了神儿——也不知道事后Charles的手腕疼不疼。最后他只能有些掩饰地偏过头不去看那一小道勒出的、淡淡的红痕。上帝，那看上去像个项圈（好像每次丧失思考能力的时候他都会热切地呼唤上帝这个老头）。“……对不起。”不过他才不是因为那双不停眨巴的蓝眼睛而认错的。

小Charles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从沙发上滚过来抱住Erik，结果被他衣服上的铜扣碰了鼻子，差点没鼻梁一酸哭出来，生理性的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又被憋了回去，“不用那样，先生，”他的笑容像Erik小时候见过的波茨坦无忧宫上升起的太阳。那阳光他再也没见过，一方面是他发誓除了复仇，他永远也不会踏上勃兰登堡或者是其他州的土地，那片被易北河美因河莱茵河像血管一样错综复杂地包围着的、被诅咒的土地；另一方面是他长大了，再也没那个心思追逐阳光了。

“我没有那么脆弱，我更想看到你把我和你的朋友Charles看作真正的一个人。我不是需要特殊对待的小孩子，我未来可是能当你刀鞘的天才医生呢。”

一手炮制出“刀鞘论”的Erik终于自食恶果，听着这话浑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天灵盖上，摇摇欲坠的理智险些崩盘。“Charles……回去以后，不要对除了我之外的人说这个。”

“Erik，我想我认识的、得绝症的人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多。”

“很晚了，”Erik强行转移话题，“去睡觉。”

还挂在他身上的小Charles胳膊搂得更紧了，“和我一起睡吧，Erik，一个人太冷了。”

“好吧。你知道的，你能说服我做任何事。”他把小Charles搂在怀里吻了吻他的脸颊，“恕我提一个问题……你刚来的时候怎么不穿衣服？”

Charles脸有点红，“我真的不知道！我本来有穿衣服的——Erik，忘掉那一幕吧。”他从Erik怀里挣脱出来，“Erik，你有多余的睡衣和拖鞋吗？”

“那对你来说太大了，Charles。”这个家他们住的更频繁，如果让小Charles发现未来的自己真的和十八年前穿同一号衣服一定会不高兴的吧。回去说不定还会疯狂喝牛奶运动，而不是半夜不睡偷跑去酒吧见世面……但小小的、矮矮的Charles就很好。Erik想，他应该做会让自己快乐的事，而不是在那种不需要操心未来的年纪，迫于大众观念和社会对知耻心理的无耻利用，不得不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Erik干脆把他横抱起来走上二楼的卧室，“这样你就不用纠结拖鞋了，”面对Charles对这个抱小狗姿势的抗议——“我在路上见过老奶奶抱他们的柯基犬过马路，真的是这样的姿势！真的，Erik！”

“我以为一般人会称其公主抱，但显然你不是一般人，”他警告乱动的小Charles，“再乱动就用扛麻袋的抱法。”

“噢，”小Charles偷偷翻了个白眼，“感谢您的仁慈，Erik。”

卧室的床很软而且足够大，他们两个躺上去也不会显得挤。

“您一个人买这么大的床干什么？”小Charles问。

我也想问两个人买这么大的床除了干一些不可描述的事外还能干什么。Erik想道，而且置办家具的可不是我，是未来的你。

“我喜欢抱着玩具一起睡。”他信口开河。Erik觉得一天之内他编瞎话的能力高了不止一个段数。

“什么玩具？”

也不知Erik哪根筋搭错了，他仰着脸躺在床上正在试图摆出一个舒服的、不向Charles伸出罪恶之手也能睡着的姿势，“毛绒柯基犬。”

Charles感叹，“那得是多大的柯基啊。”

为了不让这越来越歪的对话继续下去，Erik关了灯。

“你的能力真好用，”Charles羡慕道，“不用下床也能关上灯，这样就不会在关完灯爬回床上时摔倒了。”

“如果你没有偷喝酒后直接把易拉罐扔在地上，一般你不会摔倒的。”Erik毫不留情地回答。

小Charles完败，但还是不愿回应修普诺斯的召唤，这一定不是他的问题，而是这位远在希腊的睡神离他太远了，可能一时半会儿还没找到他，“说不定以前的神话写的就是变种人呢……Erik！看，天花板上！”他兴奋的、软软的尾音高高地扬起来了，“竟然画了星星——”

“你十年前就此课题进行了研究——为什么踹我，Charles？我不会告诉你结果的，我知道你想自己研究。而且别太高估自己的文科功力。”Erik偏转了个角度，刚好看到天花板上用夜光颜料画满的、闪亮的星辰，“嗯，以前你为了治我的噩梦特意画上的。”不过他后来找到了疗效更为稳定的疗法，所以才有了这张柔软的大床。

“我可是从很小的时候就不做噩梦了，”Charles语气里带着点笑意，“我……”

“啊我知道，”Erik说，“你给梦里的魔鬼讲了不知道多少遍人生哲学，最后让它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所以每个人都能获得属于自己的救赎。”这个英勇的、堂吉诃德式的骑士冒险故事（Erik语）不知被Charles喝醉后翻来覆去说了几遍，反正Raven说她已经听烦了。而这一切的真相，直到几年前他们遇到一个能力是以梦为媒介进行精神恐吓的变种人才得以揭开。不过那位变种人当时早已皈依，乖得像只鹌鹑。

他们一起躺在大床上，在夜晚的安静里体会温暖的孤独。夜总是让孩子畏惧，却被有些人钟情，以至于远远膜拜。就像是盖尔曼之前的人类崇拜德谟克利特和他的原子一样虔诚。夜晚，倘若上天垂爱，你就可以听到昴星升起时的猎猎风声。还能辨识出从远方投射而来的、来自宇宙深处的目光。那时你就会因这自然的伟力而热泪盈眶：神的力量！

然而，当你顺着目光的另一头看过去，说不定看到的是你坐在窗前、透过望远镜凝望无边宇宙的眼睛。那只眼睛感受到血脉深处远古的召唤，不禁同样盈满热泪，同样虔诚地、歇斯底里地喊道：神的力量！

和往常一样，乱七八糟的、嘲弄的、欢愉的、痛苦的、矛盾的想法充斥着小Charles的脑袋。但他却很快进入了梦乡。因这无边星空护他无碍。

“晚安。”

黑夜里，一枚铜扣轻轻挣开了棉线，像装了推进器一样加速冲出窗户，消失在了黑夜里。它被他的主人流放到了天空。可能未来也会有个人观察到它吧。天上有星星不神奇，有枚被人撞过的铜扣才是奇迹。这才是神的力量，对吗？毕竟人的词汇那么贫乏，每次丧失描述能力的时候都会热切地呼唤神这个老头。

第五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