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一梦华胥(1 / 1)
十八阿哥病故,康熙痛心疾首,声泪俱下,终于还是废了太子。
我越发懒得动,累了就靠着床沿,看着镜中的自己,面色苍白,活像骷髅,怕蕙儿姐瞧出端倪,略施粉黛。
康熙严加训斥了大阿哥和八阿哥,因大阿哥说张明德为八爷相面其必大贵,可另立八爷,又说要替康熙杀了太子,康熙极为寒心,怒斥八爷企图谋害太子。十四却挺身而出,“八阿哥无此心,臣等愿保之。”康熙发怒,拔佩刀欲诛杀他。所幸五爷抱住康熙劝求,诸皇子叩首恳求,康熙才稍解怒,将十四杖打二十大板。这些我都是道听途说,我也没有心思顾及其他,十三还被康熙圈禁着。
四爷和姐姐跪在乾清宫门外,姐姐只为去养蜂夹道陪伴十三左右,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康熙应允了,可见其心中对十三仍存父爱。只是四爷,康熙连见都不见。
我走至四爷身边,也跪了下来。四爷侧头看我,神色萧条,不明所以。
“十三是不是替四爷将所有事情揽于一身?”我曾在网上看过,有人推测:胤祥同胤禛结成一党,卷入了储位之争。两人被圈禁后,胤祥为了包庇胤禛,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胤禛很快获释,本人却继续被□□。这虽然是推测,却也言之成理。胤禛即位后,将无任何爵位的胤祥一下子提拔为亲王。
四爷却反问我,“你想救十三弟吗?”
我冷笑,“四爷这句话该是肯定的,而不是问句。”
“十三弟果然没看错你!”
我舒心一笑,拿出一封信,“待十三爷平安归来,四爷替我照看好他的膝盖。还有,这封信。”信封写着十三亲启。我想着总得留些遗言什么的。待繁花落尽,忘各自安好;望乱雨飘零,伤劳燕分飞。待繁花落尽,忘各自安好;等春光烂漫,忆似水流年。我会在三百年后好好的,亦希望你安好。
“对了,若我死了,烦请四爷将我火化,我愿随风而去,自由自在。”
四爷不解,沉吟一会,终道:“好。”
我站起身来。赌!我要和康熙赌一把!赌他作为父亲对十三这位他最喜欢的儿子的爱!
我推开乾清宫厚重的大红色木门,康熙显然出乎意料,李德全大喊:“大胆!”
我又跪下,“奴婢有要事禀告皇上,若皇上不听,定会后悔一辈子!”
“你在威胁朕吗!”康熙神色难辨,言语却是毋庸置疑的严肃。
我叩首,“奴婢是在恳求皇上。”
康熙轻叹口气,几不可闻,一摆手,其他侍奉的人都退出去了。
“说罢,有何要事。”康熙坐回龙椅上。
“魇咒太子之事实则出自奴婢之手。”
康熙震惊的看着我。
“皇上可还记得让奴婢在民间游历一年,奴婢有幸学得这奇门遁甲。可奴婢心中有恨,奴婢与十三爷两情相悦,皇上却君子不成人之美,逼得奴婢步步紧退。因此太子在皇上帐外窥探,奴婢亲眼看到过,却知情不报,刻意隐瞒。又因张霸天实为太子手下,太子曾威胁过奴婢,奴婢才出此下策,也想替十三爷争一争这储君之位。”
康熙不出声,我不知道他心里打的什么算盘。
“皇上,您既是天下之主,更是十三爷的阿玛,您怎么忍心圈禁他,看他年少青春,却抑郁不得志。十三爷尊您,爱您,您夸他一句,他能高兴好几天。幼时,十三爷与诸兄一起侍从皇上,因年龄小、个子矮,他几乎看不见在众人簇拥下一晃而过的皇上。为了表示对您的孝敬和仰慕,他不禁会闻一闻您留下的印记,又怎会做一些谋逆之事!”
“丫头,这事儿你也知道?”
我暗想,我从百度上知道的。
“朕只是想护他周全。”
“那就请求皇上放了他,所有罪过奴婢愿意一人承担!”
“你想好了?”
我毅然决然点点头,“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康熙忍不住笑了,而后只剩叹息。他走至我身前,扶我起身,“翎丫头,我爱新觉罗家终究是欠了你!”
康熙一甩袖,背对着我,“来人!兆佳氏玉翎,骄纵无礼,陷害皇子,欺君罔上,念其侍君左右,兢兢业业,只着其一人治罪,押入宗人府,择日再审!没有朕的允许,任何人不得为其求情更不能前去探视!”
“奴婢,多谢皇上!”此刻我却觉得无比释然。
四爷看着我被两名侍卫押着出来,我在他跟前停下,“四爷不要忘记答应我的,好好照看十三爷的膝盖!”
“放心!”
才发现,今日的阳光格外明媚,暖暖的,照得人心头都亮堂堂的。
“翎儿!”蕙儿姐闻讯赶来,想要过来找我,侍卫不让她近身,“你们抓她干什么!”
侍卫根本不理她。
“你快回去吧!我没事的。”侍卫押着我就走,我劝她。
蕙儿姐气得直跺脚,皱着脸,快要哭了,“你做事怎么不和我商量!”
牢里湿气太重,我咳得比之前厉害,越发觉一股凉意从脚底窜上来。里面的消息传不出去,外面的消息传不进来,都说进了宗人府,必先脱一层皮,这里除了一位年老的嬷嬷送一日三餐外,没有人搭理我。我原想试着和这位老嬷嬷沟通,解解乏,但是她指着自己的嘴巴,然后摆摆手,我大失所望,老嬷嬷不会说话!我又试着比划一个写字的动作,她摇了摇头,也不识字,我只好作罢。好几天了,我甚至怀疑自己病死在牢里都没人给我收尸,难道我被外界遗忘了吗?我感觉自己面对牢狱之灾并不像常人那般恐惧,反倒多了分坦然,也许是因为在这里死后,我便能回到现代吧!
终于有一天,一阵脚步声打破了宁静。开了锁,进来的是李德全。
我扶着墙颤颤巍巍的站起来。
“丫头,你怎么了?看你脸色不太好?”
将死之人,脸色好不好没有意义了。“坐久了,腿有些麻。”
李德全叹息,“进来吧。”一位太监端着酒杯进来了,“万岁爷口谕,念你初犯,虽酿成大错,但及时悔改,特赐鸩酒,留你全尸,革除宗籍,以儆效尤。”
我一笑,不就要赐我一死吗,还说得这么好听。“奴婢,谢主隆恩。”
“丫头,你可不要怪皇上啊。”
“谙达说的哪里话,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怪不到别人。只是十三爷?”
“万岁爷已经放了十三爷了。”
“那就好。”我端起酒杯,从此,这世上将无兆佳玉翎这号人物了,而我,也要先蕙儿姐一步回到属于我们的世界。十三,此生无缘,望自珍重。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这次我离开你,是风,是雨,是夜晚;你笑了笑,我摆一摆手,一条寂寞的路便展向两头了。
鸩酒刚要送进嘴里,喉间一丝甜意,一口血不受控制吐了出来,鸩酒洒落,轰然倒地!原来无需这鸩酒,我早大限已到!难怪,难怪,那时在旅馆做的梦,那个“奠”字提醒了我,可悲,我的结局早已注定!
再见了,十三!再见了,这里的一切!不,永不相见!
我像是掉进黑洞一般,这个黑洞仿佛大得无边无际,四周没有一丝光亮,我不知该往哪里走,突然,前面出现一道光,我顺着光走去,闻到一股浓浓的消毒水的味道掺杂着药味,光色越来越强烈,我勉强睁开眼。环顾四周,一切都在预期之中,我在医院的病房里。
桌边摆着成束的花,暖水瓶,碗筷。一会,卫生间传来冲水的声音,接着有人洗了手,开了卫生间的门,阖上。一转身,妈妈愣在原地,缓了一会,最后泪眼汪汪又欢呼着大喊,“小澜,小澜你醒了!终于醒了!医生!医生!”妈妈整个人趴在我身上,“你吓死妈妈了!你要再不醒,妈就不管你!”
我有气无力,“妈!有你这样当妈的吗!我快被你压死了!”我假装咳了几声。
几位医生随后啪啪的赶到,检查了一番,结论是没事!至于怎么晕了又怎么醒来,我估计他们也摸不着头脑,然后说一大堆我们听不懂的专业术语。这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又或是我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得真切,我分辨不出它的真假。
几天后,身体也慢慢恢复,家里人怕在医院待着又过了病气,非要我出院。妈妈和弟弟在帮我收拾东西,我陪老爸去办出院手续。
我们刚出病房门口,隔壁病房也有人开门出来,穿着病号服,一位打扮得贵气的阿姨扶着她,看样子,应该是她妈妈。那人面色苍白憔悴,但我依然记得这张脸,心中不由得一阵雀跃。
她伸出去,“你好,我是宋一!”嘴角微微上扬。
我握住她的手,满心欢喜,“你好,我是沈澜!”恍然又回到我们初见。
一切似梦不是梦,梦虽醒,便残留。往事如烟,一吹就散。烟散尽,留着味。一丝触动,便成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