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繁城（4）（1 / 1）
几乎是一帆风顺地，没有学历，没工作经验的雅川进了Ada朋友的公司。我不知道那个姓夏的人跟Ada是什么样的关系，但的确很中用！
也是从那时候起，我真正明白，为什么程序员特别害怕别人说他的程序有bug。
一旦工作起来常常是四五个小时坐在那里，害怕思路中断，连口水都不舍得喝，就更别说吃。又常常是，写代码时好像还挺简单的样子，一个程序很快就可以写完，但调试起来却要花掉数周甚至数月的时间，一遍又一遍的，连我这路人甲看在眼里都觉得枯燥烦闷……
尽管如此，偶尔也不得不面对那个最凄惨的结局——推倒重来。
我想，一个好的程序员大约会比常人更早透参安禅与毒龙的关系。
好在雅川是一个非常懂得规划且又严谨的人，无论编写还是调试，都会及时地对数据库进行备份。每一个函数，参数，都要做详细的注释。这样，再回顾源代码时，应该会轻松很多。
我特别喜欢看雅川手握铅笔，在白纸上写函数的样子，眼中沉静凝思，笔下行云流水。
笔尖划过，留下一串串字母和符号，看起来有些不可思议。每每这时，我除了不可思议，就只有钦慕。
雅川在Ada朋友的公司工作了两年。他没有对我说自己做得“好”或“不好”，但据我观察，他应该做得很好。
我很知足！我跟他，就这样做一对普普通通的都市情侣，白天走进各自的高楼大厦，全心全意做事，晚上躺在共同的床上，全心全意做/爱。幸福就这样简单，只要你甘于平淡，俯拾即是。我们偶尔也会有纷争，只是那样的纷争看起来更像是平静生活下的一针兴奋剂，让我们，以及我们的日子，显得更加有烟火气。
我从来不后悔把雅川带入我的世界。他做得很好，而是事实上，他或许可以做得更好。可，一片坦途终因我而断。
暮秋时分下了一场大雨，好像恍惚之间，整个城市便处处汪洋。下班时，站在大厦的门口犹豫再三，我还是舍不得那双新买的鞋子……
结果是，之后的半个多月我都肚子疼。
我没敢跟雅川说这件事，根据经验判断，他要是知道我大冷天的赤脚涉水，不知道得怎么数落我呢！
可是事情并没有因为我的良苦用心而就此平息。不久后的生理期，让我彻底对当初的冒失行为悔恨不已。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大约说的就是我这种人！
见我面色惨白地蜷缩在床上，疼得一身冷汗，雅川有些束手无策。
这充分说明，过去的日子里，他身边的女生很少，很少，很少……因而，虽然身在痛苦中，我还是有点儿小欣喜。
雅川请了假，要带我去医院。我不肯。作为一个有着相当丰富“经”验的成年女性，这种事我自然知道怎么处理最好，至于医院，我想除了收钱，其实也帮不上什么忙。在我的指挥下，他煮了姜糖水，又用热水给我泡了脚，最后化身成我的“贴身”暖宝。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搂着我时，我真觉得肚子没那么疼，然后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天。
就是这一天，雅川的前院着火了。详情不大清楚，因为雅川对我那是三缄其口，我想他是怕我知道了，心里过意不去吧！
大概的情况是，他们要接待一个重要的客户，决定一件重要的事，需要雅川做些重要的准备。雅川说跟组长请假时，都已经安排好了。结果，组长说绝无此事。总之，很扯皮的一档子事。不知道是谁在撒谎，反正关键时刻，链子是掉了，客户很不满意。
雅川没有说谎，这我知道，因为电话是当着我的面打的。
我觉得，这事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就算有人恶意抹黑，雅川也有50%的胜算。就在我想运用自己娴熟的办公室生存法则，为那只菜鸟指点指点江山时，那厮已经替自己指点完了。
把他们的组长打了……
任谁都能想像得出，我究竟有多头疼……
Ada的夏朋友还算中用，在中间极力调节，才算把这件事压下。但是雅川却不能继续留在公司了。
尽管我知道他们的那个组长绝非善类，从哪头看，都确实该打，但是打人犯法啊！！
能动手就绝不吵吵。
我这英雄式的男人，不得不说，挺让人操心！
晚饭后，那个失业的家伙，坐在电脑前发呆。
我提议出去散散步，他闻言迟疑了一瞬，徐徐转身，一双幽深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一秒，两秒，直看得我毛骨悚然……甚至搜肠刮肚去想，自己最近都干什么亏心事了！
半晌后，他才沉沉地开口：“我要用钱！”
弦外之意很明朗。
“多少？”我问。
“尽最大努力。”
我沉默了。因为，他不是在开玩笑。我抱着双臂，在屋子里走了一圈儿，又走了一圈儿，又走了一圈儿……
“什么时候用？”
“越快越好。”
短暂的沉默后，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静地说：“给我一个月的时间。”
想来他的这个心思已经由来已久。
程雅川，只因为是你，所以我愿意陪你赌一把。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我有点儿忙碌。卖掉了父亲留给我的那所房子，抛了股票，清了理财，拿出父亲的抚恤金，保险赔偿金，还有我这几年的全部积蓄……勉勉强强两百六十万。
我坐在窗前，转动着手上的戒指，没有跟雅川说，拿出这些钱后，我们周身上下只剩下四百块钱，而此时，距离我下次发薪还有十九天。
我从来不喜欢这种破釜沉舟式的冒险，可面对雅川，我能做的只有孤注一掷。而这一切，皆缘于对他的那种无由的相信。
我就这样把他放了出去，在这个新鲜刺激的世界里，拿着一点微不足道的所谓的资金，是浮是沉完全不由我掌控。
我除了拼命工作，为我们的生存提供一份可靠的保障，余则我不知道还能为他的事业做些什么？
三年。
三年，悄无声息地从我们忙碌的脚步下溜走，带走了太多原本属于我的东西，而我又是那样无能为力。好在，我们还有简单的幸福和简单的快乐。
三年里，那个曾经沉湎于声色犬马的林俏忽然收起里玩心，规规矩矩地过起了日子，去年底还生了个白净的胖儿子。
与她的相夫教子，贤良持家相比，我的这三年，大有颠沛流离之感。虽然一路晋升，但一年之中，有半数的时间都在外漂泊，不是在飞机上，就是在展会上，或者在各国客户的接待室里。
跟雅川总是聚少离多，那种疲惫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可一想到家里还有个跟我一样正在苦力奔波的家伙，甚至顶着比我更大的压力，那种疲惫就会淡去许多。
三年里，雅川的公司从最初的三个人，到现在的三十人，我不得不说，他是成功的。
我不懂技术，不懂管理，不懂财务，总结一词，就是：爱、莫、能、助！
所以，最辛苦的其实是雅川。
“材料我让简瑶中午再过来取。你再睡一会儿吧！醒来好好吃饭，觉得累就别出去乱逛了。晚上，出去吃。”雅川一边穿着西装，一边叮嘱我，絮絮叨叨地像个老婆婆。
我慵懒地躺在床上，抱着被子静静地打量着面前的男人——赏心悦目。
从一个环境到另一个环境，让一个人脱胎换骨仅需六年，甚至根本不需要六年。
他今天要去见一个投资商，从他格外用心的着装上，就能看出这个投资商有多重要。事实上，与投资商的这一面来的并不容易，这个合作机会原本是属于雅川的前老板，也就是Ada的那个朋友，老夏的。正是缘于他的力荐和首肯，才有雅川今日的这一番费心费力的打扮。这三年，雅川虽然不再为他打工，却一直受到他的帮扶。我想，雅川一生的贵人大概就是这个曾经的老板。
“前老板如此厚待你，按照潜规则，他是不是有意招赘你？”
“人家女儿才14岁，还在读初中！”雅川手里拉扯着领带，一脸的无可奈何。
“战略储备……等等，我来！”我飞快地爬起来，抢过他手里的领带，绕过他的衣领，手法娴熟地打了个半温莎结。
只要我在家，只要他需要系领带，这件事我肯定是不会假他人之手的。此间也曾反思良多，我估摸着，大概是他第一次的领带秀就出自我手，因此落下了这个病根。
我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胸膛，商务风，休闲风，运动风，无所不能的驾驭，真是激发女人烧钱欲望的好身材。这些年，除了赚钱，我最大的乐趣就是给雅川买衣服，甚至有上瘾之兆。
“去吧！再睡会儿！”他捧着我的脸，在额头上留一吻。
我美滋滋地爬回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