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和真（1 / 1）
丝丝光亮透过眼缝射入瞳孔。
苏凉微眯着双眼，缓缓地睁开沉重的眼皮。
入目，是一张雅如青竹春风般的容颜。
“你……”吸了一口气，艰难地问道。
他扶着苏凉，眼中是让人放心地光芒，“你现在不要说话，在土里呆太久了，你是疲劳过度。”说罢，还看了看她的右手，却依旧云淡风轻，温柔却疏离。
苏凉露出一抹苦笑，她如何不知，她那样做就已经有了或死或残的下场。她像男人投去一抹放心放心的神色。
突然想起来，“另外两个人……”
他端来一碗黑色的药汁，“放心，他们没事，男的伤势重点，不过不会危及生命了，女子或许还需修养几日，倒是你……”怜悯地看了一眼她的手。
苏凉无所谓的笑笑，“他们没事儿就好，我还以为真要死在那鸟不拉屎的地方。”
男人轻声笑了出来，“姑娘好幽默。”
姑娘？
苏凉低头一口，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换过了。
她惊疑地看着那人。
他慢条斯理地解释道：“姑娘莫怕，你们几人遇上了我们南去的队伍，是我的丫鬟帮你换的。”
苏凉放心地点了点头，“那我去看看他们可以么？”
“还是不要的好，你伤的不轻，静脉耗损过大，不宜乱动。”
“你是大夫？”同行？
他微微地笑了笑，如沐春风，“师承‘圣医门’下。”
圣医门！！
她知道，这是一个在西苍大漠圣山上的门派，专门行医助弱，医术也是了得，被他们救过的人不计其数，名声不亚于“叱尘山庄”，然而他们收徒的规矩十分严苛，许多人前来拜师，都无功而返。圣医门门规森严，将众弟子分为五等：圣字辈，就是圣医门门主本家、和字辈，是能力最高的学徒、恭字辈，是仅此于和字辈的弟子；尚字辈和文字辈。
苏凉恭敬的点了点头，算是行礼，“幸会！在下久仰圣医门高风亮节之行，甚是佩服。”她可不想自称“奴家”。
他似乎怔了怔，又无所谓地轻笑，“哪里，公子谬赞了。”很配合她嘛，不错！经过半日相处，知道他叫和真，是圣医门的首座大弟子。
果真是前途不可限量的四好青年啊，长相好、家世好、人品好、能力好。简直就是极品。
苏凉看过自己被包的像粽子一样的手，已经有些麻木了。
她感觉自己右手的经脉似乎断的差不多了，就算恢复了，应该也大不如从前，也就是说，她是半个残废了。
不过，这也没什么，残就残了吧，反正连死都不怕了，还怕少条胳膊?
半个月过去，苏凉的手依旧被包的紧紧的，可是，她已经能下床走动了，她经常会给自己施针，通血活络，希望能好的快一些，她也不希望自己是一个病人。
她去看了穆伽，还是躺在床上闭着眼，弯儿无时不刻照顾着他，眼中充满着浓浓的焦急。
苏凉静静地退了出去，给他们一个空间也好，这样穆伽也会记得弯儿的好，她是明白穆伽的心思的，穆伽不喜欢弯儿……
坐在院中，看着四周的绿色，她知道，他们进了胡羌境内。
圣山就是在胡羌境内，难道他们现在在圣医门？她到底昏迷了多久？她记得好像要半个月的路程才能到这个地方吧！
和真真是一个好男人，连她都要为他心动了，要不是……
两个月之后就是胡羌的包头大会，听说他回来提亲，他会亲自来么？会那么看重这个郡主么？关系着“叱尘山庄”的利益，他不会不顾吧！而且要跟裘嘉太子强人，难道他已经忍不住了？
不，他是她见过最好的演员！！穆伽几天之后也醒了，不过就是一脸臭臭的。
不就是一醒来没见到她的人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苏凉，我那么拼命还不是为了你……咳……们，你居然不在我床前日夜照顾，还要我催三催四才出现，你怎么对得起我？”
苏凉不语，任由他骂着，心里却笑到暗伤。
“你那是什么表情，很不情愿吗？本来就是你的错，你有什么话好说，想我原谅你，哼，不可能，你自己去面壁思过，好好想想该怎么做。”
“哦，那我去面壁了。”低低地声音。
“等等，”穆伽快速叫住他，不自然地说道，“你……你就在那个角落面壁就好了，想清楚自己错在哪里。”
苏凉隐忍着不发，憋的满脸通红地对着石夯的墙壁。
弯儿满脸泪水，娇小的脸蛋楚楚动人，眼中是掩不住的惊喜和恋慕。
穆伽撇撇嘴，好脏。
弯儿却不自知，她颤抖地声音，就差惊声尖叫了，“公子，需要什么么？不然我打盆水让你洗洗，要吃什么？我去做，要不要梳头？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要不要找大夫再来看看，会不会痛，好不好……”
穆伽紧闭着眼睛，额角有青筋在突突地跳，“你……闭……嘴。”
弯儿手足无措了起来，她紧张地在穆伽身上上摸摸下摸摸，“公……公子，你……你别生气，大夫说了，你不可以生气，对康复不好，千万别气，我不说话了，真的，我保证，你千万别气了，身子是自己的，要懂得爱护……”
“哈哈哈……”苏凉实在是忍不住了。
穆伽恨恨地看了两人一眼，气地撇过头不再说话了。
弯儿委屈地站在一边，碍于穆伽恨恨的眼神，一动不敢动。
苏凉适时地出来安慰道：“弯儿，别理他，他闹小孩子脾气，我们出去。”
“哦！”
“等一下。”穆伽突然出声叫住了两人。
苏凉笑看着穆伽，“怎么？穆公子？！”
“凉儿你留下。”声音里有丝丝怜惜。
苏凉自知躲不过，她拍了拍弯儿的肩膀，然后回到穆伽床榻边。
穆伽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的右手，也不说话。
苏凉心底也不好受，她打趣，“穆伽，你干嘛，你不说话怪吓人的。”
“还痛不痛。”问的小心翼翼。
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穆伽，苏凉心底酸酸的，眼底红了一圈。
“干嘛干嘛，不过就是一只手嘛，也没说要废了，不过是不方便一些。”苏凉不在意地摇了摇手，可是，眼泪却控制不住地掉了下来。
她真的要成为残疾人了！！
穆伽紧紧地盯着苏凉的手，心疼地握住，轻轻的，“对不起，凉儿，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苏凉强忍着喉头的哽咽，“关你什么事，那时候你自己都半死不活了，哪里顾得上我。”
穆伽摇头，“不，我这辈子谁都可以顾不上就是不可以顾不上你，我受伤了没保护好你，就是我的错，是我的错，以后……以后都让我来照顾你吧，我就是你的右手。”
苏凉再也忍不住了，她扑进穆伽的怀里，大声的哭泣，她真的好怕，好怕，“穆伽，怎么办，我的右手废了，我不能拿针了，我不能做好多事情了，我不想，真的不想，我想好好的，可是，它就是不听话，没力气，我真的好怕，好怕……”
穆伽忍住心底的悲痛，紧紧地拥着苏凉，“凉儿，你还有我。”凉儿，你还有我，六年前，就像对你说，在心底说了无数遍，如今，我告诉你，凉儿，你还有我。
“穆伽，谢谢，谢……谢……”苏凉已经泣不成声了。
和真在门口处呆立了一会儿，然后转身离去，唇边依旧是那抹笑容，却带着苦涩。
他是医者，要面对这样的事情太多太多……多的他心痛……苏凉在穆伽的怀里睡着了，睡了，就什么都不用去在意了。
穆伽心疼地搂着苏凉，细细地看着她的眉眼……
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发丝。
心底被悸动牵扯。
生生的疼，却疼的心甘情愿。
归花落地……
二十三年，他终于有了归宿。
穆伽心底满足地叹着：凉儿，知道么？你让我觉得不再是一个人，从今以后……你的幸福便是我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