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死亡腹地（1 / 1）
苏凉暗笑着看着头发被粘在席子上的穆伽。
没错，她昨天晚上在他的头发上撒的就是胶水，特制的，还有一股果香味。
穆伽幽怨地看着某小女人。
“苏凉，你真凉薄。”
苏凉忍着笑，“穆伽，我可是为你好，多休息一下，不要乱走，这样子对皮肤好！”说罢还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表示非常认可自己的意见。
穆伽一阵气急，知道这个丫头不会那么善罢甘休，但没想到居然会让他这样子出糗，还好只有他们两个。
穆伽试着扯了扯头发，无奈粘的太紧，根本扯不动，两道幽怨地目光死死地看着窃笑地苏凉。
或许是运气太差，就在穆伽还在庆幸只有他们两人的同时，一个银铃般地声音响起。
他暗叹了一声不好，然后就看见一个娇小清秀地女子端着一些吃食进来，她红着小脸看着穆伽，怯怯地说道，“公子，用早餐了。”
穆伽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没看见他现在不方便么？
苏凉暗笑，好心地劝慰女子，“小美女，别管他，他赖床赖习惯了。”说罢还超穆伽挑了挑眉，要多欠扁有多欠扁。
女子听了苏凉的称呼瞬间脸红的滴血。
苏凉为自己的魅力窃笑不已，“小美女，怎么称呼啊？”
女子把头压的低低的，只留下一片白花花的头皮，“奴家名唤弯儿，月牙弯。”
“哪里人士？看你不像本地人。”
弯儿轻轻地答道，“公子，奴家是平原东第人士，并非大漠西苍人，只是家道中落，辗转于此，可惜家里人都去了，只剩我一人，幸好昨日仗得穆公子相救，不然……”眼底有默默地倾慕。
苏凉打趣地看了一眼不爽的某人，看来她还做了一个小媒，这穆伽昨日不是也很殷勤的么？！
为了这个认知，苏凉大方地走到床榻边，从小布包里拿出了一个青色的瓶子，倒了一些液体在穆伽的头发上。
穆伽不满意了，嚷嚷地大叫，“你又想弄什么来整我啊！不就是睡一张床么？又没干嘛。”
不说还好，说起来她就生气，穆伽肯定是故意的气她的，不过看在小美女快要哭出来的面子上，她就勉为其难地宽恕他吧！
“穆伽，本公子可告诉你了，别把你那些小九九算到我头上，如今我帮你祖上解决了一件大事，你该对我千恩万谢才是。”
穆伽不解，“你又干了什么大事？”一看就没什么好事。
说到这里，苏凉毫不掩饰自己的自豪之情，暧昧地看了弯儿一眼，眼底传达着信息：小子，不要感谢我帮你找了这么个美娇娘？生出来的小萝卜头一定优生优育长的水灵水灵的。
穆伽隐忍不发，苏凉，你的脑子是什么构成的？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穆伽终于可以起床了，可是，头发却一片狼藉，穆伽怜惜地看着自己一头青丝被折磨的不成样子，狠狠地瞪了一眼苏凉，一副你走着瞧地拽样。
苏凉不介意，无所谓地撇了撇嘴。
弯儿却低低地浅笑。
苏凉打趣地看着弯儿，“小美女，对我家穆伽还满意么？他可是一个好男人，虽然年龄有点老，人又有点色，还有点臭美，但是，绝对纯情，”
弯儿红着脸看着苏凉，“公子，别打趣弯儿了。”
弯儿红红的笑脸惹的苏凉哈哈大笑。
弯儿嗔怪了苏凉一眼，就跑出去，临走时还不忘说，“我去帮穆公子打水擦擦头。”
今日他们是要离开这个小城的，听说在胡羌一年一度的包头大会就快开始了，听说那是大漠上最盛大的晚会，许多别的部族也会被邀请，再过三个月就开始了。
因为弯儿无处可出，苏凉只好留下她了。
穆伽本来只想着昨晚好占便宜，没想到自己居然带了一个大麻烦回来，一脸不爽地看着跟着他们的弯儿，一脸爱理不理的样子，两眼却放光地看着苏凉的腰侧。
弯儿很困惑，苏凉也很困惑，不过心里却贼笑，这小子，在什么场合都忘不了当年她收走财政大权的那一刻。
到楼下，苏凉拿出穆伽一直虎视眈眈的钱袋，正准备结账，本一脸揶揄地看着咬牙切齿的穆伽，却突地听见“叱尘山庄”四个字。
苏凉一滞……
六年了，在江湖中听见这几个字根本就不足为奇，可是，心依然会疼痛。
以为会随着时间减淡这种莫名的感觉，可是，只有她才知道，那种感觉越来越深入骨髓，无法移除。
不知道孝由还记不记得她呢？
应该不会吧!他不是有了新的主母？！
曾经的她成为主母，不过只是利益下的昙花一现。
那张干净的面容是否被其他女人见过？
他会依旧记得曾经那个十岁的奶娃娃么？
记得那些承诺么？
没有泪，眼角是干涸……
心上，却痛的浓郁。
“听说了么？最近‘叱尘山庄’似乎又有异动了……”
“老皇帝对容天那样信任，不会责难他的……”
“裘嘉太子可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容天的，他巴不得弄的天下大乱……”
“‘叱尘’的媛主母名声很大，听说贤惠的很，比起六年前的……”
“嘿嘿，这个主母见过的都说好，真想见识见识是什么女人真有这样好？六年前的那个小娃娃面都没露过，就轰动了半年就死了……”
“庄主说了，那个小娃娃是奸细，是故意做的那么大声势让老皇帝怀疑……”
“容庄主与主母很相爱，在南朝都是佳话……”
“胡羌的阿扎藩族王好像要和皇城结亲，是敏修郡主……”
“容庄主似乎也来提亲了……”
苏凉慌忙的收拾好东西，就往外走去。
穆伽担忧地看了一眼苏凉，急急地跟上去，弯儿不解，也急急地跟了上去。
西去的驼铃依旧带着遗世般亘久的呼唤，可是，灼热的阳光却化不去内心的冰寒。
他果然是不记得她了啊。
他居然这样计较她，告诉全天下人那件事都是她的错。
他爱紫媛吧！不然为什么那么着急封她做主母？
他又要成亲了么？他有多少女人了？
是不是连她的沐凉院也住了别的女人？
她好想知道，好想冲到他的面前去质问，可是，她有什么资格？
从前就只是一枚不听话的棋子而已。
那种深入骨髓的刺痛，宛如盘虬的蛮藤，生生勒疼了她的心。
穆伽担忧地看着苏凉，他对自己身前的弯儿说，“你会骑骆驼吧！”要不是凉儿非要一个人骑，才懒得跟你一骑。
弯儿红着脸微微地颔了颔首，不等她反应过来，穆伽就一跃而上苏凉的骆驼。
苏凉惊讶地看着穆伽，穆伽只是咧着嘴笑了起来。
火辣的烈日照在穆伽的身上，却掩不住那灿如骄阳的笑容。
苏凉掩在麻衣下的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弧度。
为什么要执着，曾经三十年，后来七年，让她认识的还不够么?
她笑了，他知道，为他而笑。
无关乎情感，却温暖的幸福……
黄沙飞走纵情，飞不走心底深刻的痕迹，却带来了弥足的温情。
无声的微笑，让心也能这样跳动。
第一次知道，有这样无关乎爱情的情感能让心如此跳动。
是他牺牲的心情，来慰藉她的心……
弯儿很腼腆，动不动就红脸。
自那一天起，穆伽就跟她共乘一骑，原因就是弯儿在大漠呆的多，骑骆驼的技术更好，而他要负责保护苏凉。
这算什么理由，来的那段时间不也是好好的，现在怎么需要保护。
看着某人每天小人得志的样子，苏凉无奈地垂下了头。
“穆公子、苏公子，我们的粮食和水快没了。”弯儿担忧地说道。
看着天上火热的太阳炙热的灼烤，苏凉用手扇风，希望能凉快一点。
走了一天了，还是找不到落脚的地方，这还有大约五天的脚程才能到有绿地的胡羌，胡羌是西苍最富足的族群，只因为生长的地方时西苍里少数的绿洲，那里听说还有像蒙古一样的草原，看来是比较靠近南原的地方吧，可惜他们是从东第出发的。
苏凉看着穆伽，“穆伽，我看我们要快一点找到地方休息，不然我们还没到胡羌，就会被折磨死。”
穆伽似乎也是热的不行，他奇怪地说，“以前来这一片的时候应该会有商旅队伍才对，为什么走了一天都没看见？”
骆驼从昨天晚上开始就不太安分。
苏凉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惊异地看着穆伽，仿佛是预见了什么似的。
穆伽也严肃了起来，弯儿却突然拍手说，“哦！我想起来了，昨天晚上买麻衣的时候我好想听人家说，这两天族中的长老测出了可能会有大沙暴。”
沙尘暴？不是吧？！
苏凉严肃了起来，她对穆伽和弯儿吼道，“穆伽，弯儿，快，快到前面的地处去，可能就要起沙尘暴了。”她明显地感觉到了沙子开始急速地飞走，风是往西南方吹的，他们马上躲到了西南方向低洼的地方，希望能逃过这一截。
三人弃了骆驼，把水和粮食带上，这时候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风已经越来越大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挂起来。
苏凉牵着弯儿，穆伽搂紧苏凉，三人艰难地负重来到了低洼处，骆驼已经惊的到处窜了，不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沙子飞起来，能见度已经很低了，苏凉他们不敢抬头，穆伽压着苏凉和弯儿的头，自己覆盖在她们身上。
感受着凛冽的狂风夹杂着沙石土砾，狠狠地刮在后背上的尖锐。
苏凉现在连呼吸都不敢太过，弯儿已经吓的哭了起来，苏凉怒地拧了她一下，怒斥，“别哭，你想你这双眼睛瞎了吗？”
弯儿立即停止了哭泣，却抽抽噎噎，她低低地俯下头，紧紧地护住面部。
狂沙硕硕飞走，大漠上独奏神曲，凭栏呼啸……
这一刻苏凉想了许多，或生活死的，在死亡的边缘，想着自己生还的可能，想着自己死了的价值。
穆伽呼着热气都吐进了她的衣领，她感觉到了他的气息很粗，应该是风势太烈，可是，比起死亡的威胁，这些就微不足道了。
“凉儿……”穆伽低低地开口。
“别说话。”苏凉一惊，穆伽的声音似乎很虚弱，她担忧地问了一句，“穆伽，你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
穆伽却答不对题，“凉儿，我好高兴，我好高兴，我这一刻才真正知道当初我那样做是多么明智，这六年来对他的自责，我觉得不必再继续了……”气息越来越弱。
苏凉一惊，“穆……穆伽，你……怎么了，你别吓我，怎么了，说说话。”
不要。
穆伽的气息渐渐凉了起来，苏凉压抑不住心底渐渐漫开的不安，可是，身上不息的狂风，依旧嚣张。
她第一次这样讨厌大漠上自然景观的任意妄为，原来很多东西要被约束住一眼也是一种幸运。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凉灵敏地感觉到周围的风势已经有减弱的趋势了，可是，他们却被深深地埋在土里。
她一惊，再不出去怕是要被活埋。
她知道，穆伽或许被伤了，在沙尘暴是伤了，非常容易被感染。
现在只能靠她了。
苏凉积聚身上的真气在手掌处，因为空间太小了，没有借力的地方，所以只打出了几厘米的土凹。
苏凉心底凉了半分，但是却更加冷静。
她不能乱，乱了就完了。
她还有那么多事情没有做，她还是怨，她怨孝由，她爱他，她的爱情还没开始，出去了她要轰轰烈烈的爱，她不要顾了，不要顾了……
手掌一直积聚着内力，土却埋的太实了，打了这么久，也只打出了一点点。
弯儿的呼吸也开始急促了。
不行，不行这样，孝由，孝由，她还没成为他的唯一，她还没把那些女人赶走……
可是，她的手掌已经快没力气了，她感觉手掌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没知觉了，可是，她还是不停地积聚内力，她想，或许她真的会在这个暗不见天日的耗损而亡。
苏凉发现耳边的两人的气息越来越弱，她转过半身，狠狠地掐了穆伽和弯儿的人中，弯儿被痛醒，开始抽泣，苏凉大喝，可是声音却低哑，“弯儿，掐穆伽的人中，别让他睡，他……他会死的，快，别楞着。”
弯儿颤抖地点了点头，开始努力地掐着穆伽的人中，可是手上却没什么力气。
苏凉知道，他们是快要走到尽头了。
手最后一次发力，无力地落下了。
死亡的感觉再一次深深地笼罩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