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求生5(1 / 1)
不多久,大块头彻底没有还手的余地,沈默成骑在他身上,一拳一拳地打沙包似的打在他的头上身上,任大块头发出疼痛的哀鸣声,求饶声。
那个大嫂哭求:“别打了,别打了。”可分毫撼动不了他。
那个大嫂被海风吹的黑黑被烈日晒得皲裂的脸上都是眼泪,她看了看全是血的丈夫又看了看毫无力气躺在那的汪采绿,再看看大有不把人打死不罢休的沈默成,咬咬牙,拖着受伤的身子往汪采绿那边过去,伤口裂开,血顺着她拖走的方向蜿蜒了一路,阳光下蒸发出腥味。
“别打了——不然我杀了她。”那个大嫂一手捂着伤口一手覆在汪采绿口鼻上,她可以感觉到她手下那个女孩微弱的气息只要她微微压下手就足以剥去她的生命。
沈默成的拳头瞬间停在半空,通红的双眼回头看到他的女孩即使只是微微被挡了口鼻就已经呼吸不畅,难受地用干枯手指抠着船板,发出极其微弱的“咯吱”声。
心,顿时被揪了一下似的,喘息着回头看身下已经满头满身血的大块头,他一下子站起来离开他。
他怎么了?为什么又下那么重的手,为什么那么想听到他惨叫或者说临死前的哀鸣?
沈默成走过去,扔垃圾似的把那个大嫂碰到大块头那边,抱起呼吸困难的汪采绿,紧紧又不敢用全力地抱着她,浑身颤抖,他需要从她身上获得净化戾气的能量,需要有她来提醒自己是个人,要有人的理智。
那个大嫂疼的蜷着身子,大块头抱着她挪到离沈默成最远的地方,惊恐万分地看着沈默成。
汪采绿用轻的连她自己都听不到的声音在沈默成耳边说:“阿成,我在,活下去,坚持下去,我在。”
沈默成点头,安了心也渐渐收了暴虐之气。
半夜,血腥味弥漫了船的上空,那个大嫂捂着血流不止的伤口,大块头也来给她捂。
“孩子他爸,疼,好疼。”那个大嫂满头大汗。
“忍忍忍忍。”大块头也满头大汗,血的芳香让他的胃绞痛起来,让他的舌根下分泌了旺盛的口水,他咽了咽又咽了咽,看着流不停的血到了舱板上渗下去消失。
他渐渐情不自禁地低下身去舔地上的血,真的好甜好香。
“孩子他爸。”那个大嫂有点不明白或者不想明白,“你在干什么?”
大块头已经不知不觉的趴在老婆不停流血的伤口上舔起来,让后虔诚般地吮喝起来。
感觉到身体力气随着血液流失,那个大嫂看着越来越用力掐她伤口的丈夫,陡然间发现所有一切都崩溃了,当初的爱情,上帝面前的誓言,平日的爱护,多年的亲情,什么都烟消云散了。
“孩子。照顾好孩子。”那个大嫂断断续续说,“孩子他爸,一定,好好,看孩子,孩子,还小。”
大块头“呜呜”哭起来,告诉自己离开她却怎么都没力气离开,舌头牙齿还是不停地咬磨她的伤口。
“呜呜呜呜呜”大块头那么大的个子哭的孩子似的,那个大嫂张着口,“痛,痛,让我,痛快点,”
沈默成抱着汪采绿傻傻地看着大块头哭着伸手掐在老婆脖子上,却比掐在自己脖子上还痛苦,满手满脸的血泪,他仰天大吼,手上有多用力,他脖子上的青筋爆的有多厉害。
沈默成神智有点错乱,很多东西在他的世界也崩溃了。
他们是夫妻,被神被世人见证的夫妻,走过多年,倾注所有爱情亲情的夫妻,曾经那么相互扶持,面对生死,为什么他下的了手?只是为了食物吗?那和野兽有什么区别,他和能吃同类的眼镜蛇有什么差别?
沈默成一手捂着头,好疼,眼前都是各种幻想,丛林中野猪牦牛的追逐,部落中篝火围绕中待宰奴隶惊恐面容,逃亡路上拿着鱼叉刀棍的黑人,沼泽地的一望无际,海上众人的厮杀,丛林中部落中树林里船上男男女女甚至野兽各种杂交野合淫乱,这些画面交互在他脑中打架,好疼,血液中有什么一直在争着冲出来,全身每个细胞都在喧嚣,再叫疼。
动物般的直觉让他猛的抬头用着动物般的凶狠目光看着面前不人不鬼的人。
大块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然后把一只人的胳膊递给他,沈默成和他对峙看着,汪采绿不知何时醒来用着死灰的眼神看着对面瞪着眼被开膛破肚缺了胳膊腿的那个大嫂,连反胃都做不到了,这些天更惨更血腥的她都看到了,可现在还是遍体生凉,他们是夫妻最后还是自相残杀了,那么她和阿成,除了他们自己还没有亲朋好友承认过甚至没有人想过他们会在一起,他们最后又会怎么样?那个大嫂既甘愿又不甘愿,不甘愿死在自己丈夫手里,却终究甘愿救自己丈夫一命,让他能撑到靠岸。
如果换成她的阿成,她会怎么选择呢?是让阿成陪她这个将死之人一起死,还是让阿成活下去?一个人活着总好过两个人死啊,这根本是个不需要考虑的选择题。
沈默成动了动僵了的脖子,换了方向,盯着汪采绿死灰一片的眸子看。
大块头声音更加地暗沉如野兽了:“我分你,然后等她死了你也分我,我们总归能撑到靠岸的。”
沈默成的眸子起了波澜,因为他看到汪采绿死灰的眸子在听到大块头的建议后起了色彩,显然是同意他的话。她把自己也当成了食物,当成了他的食物,为了维持他的生命,她放弃自己也放弃让他坚持,为了他至今还看不到任何希望能活下去的可能宁可让他余生都活在地狱中。
生不如死的活着真的比痛快且不孤单的死去好吗?
沈默成放下了她,汪采绿看着他拿起了一边的刀,流出不解目光。他抚摸她的眼让她闭起来,然后站起来往尸体那边走。大块头以为他要划分食物也跟了过去。
汪采绿听到了沈默成说:“你的孩子知道你吃了他的妈妈,你觉得他会怎么看你?”
大块头又怪哭起来。
船剧烈晃起来,汪采绿流着泪拼命关闭自己的听力。
木头的撞击声,肉与肉的摩擦声,刀子进入肉里的声音,人死前的哀鸣声,“彭”的连续好几声落水声,“哗哗”连续木浆划水声,有风声。
汪采绿在越来越大的风中闻到了干净清新的海水味道,刚刚那个充满血腥味的空间仿佛在另一个世界。现在的世界好干净好安静。
沈默成一口气划了整整一夜的船,直到所有的力气用完,手指再也直不了,握不了木浆才瘫躺在舱板上大口大口喘息,仿佛刚刚甩掉什么。
汪采绿微微睁开眼,船上只有他们两个人了,各种利器尸体骨头都被清理得一干二净,似乎一开始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当初拥挤不堪的船如今空旷安静的可怕。
沈默成爬到她身边,脱下她的外套,拿出了那两包密封的食物,手脚不稳地打开包装,拿出一块柔软的果脯放到汪采绿嘴边,汪采绿微微转了头,沈默成本来已经平静下来的目光顿时如六月变天般瞬间阴冷下来,固执地又放到她嘴边,汪采绿抿着唇线紧紧的,他往她嘴里塞竟然塞不进去。
沈默成暴躁起来,一把扯起她,往她嘴里塞东西,汪采绿难受地眉头皱的死死的。
“你想怎么样?”沈默成大吼起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嗓音里有多少哭腔,“我就是杀人了,就是你看到的那么可怕,我就是不许任何人把你当做食物,不许他们有动你的心思,就是早就恨不得把他们都杀了。”沈默成终究不敢再伤她,紧紧抱着她,“我就是不想你死,就是还想坚持着像个人一样活着,就是不想一个人再那样孤单活着,就是不想以后活在地狱,阿绿,你的沈默成也是个胆小鬼,也是个懦夫,不敢一个人活下去,不敢失去你。”
汪采绿任他抱着,静静流着眼泪,他终究爱上她,终究舍不得她了。
汪采绿动了动手,沈默成感激似的把东西拿给她。
汪采绿用尽力气咬了一点,沈默成像小孩子等着奖励般盯着她。汪采绿吃了一块果肉就闭眼摇头表示吃饱了。
沈默成慢慢吃了东西,没有刻意少吃,吃的有七分饱,就挨着汪采绿躺下,搂着她,看着开始变的刺眼的初阳忽然觉得好幸福。
“阿绿,六岁以后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觉得幸福,我们就这样一起活着,死去吧,请你不要放弃我。”
——
佟思宇抽着烟,眼神不复当初的清澈,烟雾缭绕中他看着江宁:“为什么违背我们的约定?”
江宁冷冷地看回他:“森森是我的儿子,我为什么不能让人知道?再说,你不是还拿这点去博得宋娟同情让宋娟整我吗?让我没工作没住所,你们不也同样违约了?”
“暗夜的人让你做的?告诉各大报社佟家嫌贫爱富,有私生子也不认孩子妈妈?”佟思宇掐了烟。
江宁不回答。
佟思宇站起身走到窗前:“你知不知道森森已经三天不肯去上学了?他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当初生下他你又存了什么心?把他送回佟家得到了前程又想过他的感受吗?”
江宁冷笑地站起来:“他现在都不认我是他妈妈,他的感受?又有人问过我的感受吗?他受过什么苦?我妈没亏待他到了佟家又当了少爷,我呢?因为汪采绿的爸爸,我爸爸从高位摔下跳了楼,我从高高在上的千金成了捡破烂的女儿,因为汪采绿你永远不会看到我的努力我的优秀,因为你,我不得不退学回到那个穷旮旯,有了孩子受尽嘲笑都没钱去堕胎,我生了他你以为我愿意?他带给我多少嘲笑耻辱你又能想象吗?我想逃的远远的,最后还是要面对他,凭什么你还是那么意气风发,风流倜傥地当个谦谦君子守在汪采绿身边,凭什么我那么落魄她还是那副清纯快乐模样,我抱着最后希望带着孩子找你,你们佟家怎么对我的?你们拿钱堵我的口,我对你的那些情谊没机会说出口,而你也根本不在乎。钱,工作,对你们而言不算什么,可对我来说比登天还难,他到了佟家不愁吃不愁穿,我让他的父亲是你佟思宇,我还有什么对不起他的?”江宁走近他,“佟思宇,你母亲有没有告诉你我为什么退学?你大概也已经查到我父亲和汪采绿父亲的事,知道我当初为什么那么恨她,我告诉你所有事好了,我父亲当年贪污,证据落在汪采绿父亲上司手里,那个上司出车祸前把那份证据给了汪采绿父亲,那份证据涉及了太多人,他父亲为了保命在牢里受刑也不肯说,也保证了只要活着绝不会拿出那份证据,我父亲相信了他放了他,可他没做到,他还是拿出了证据,一夜之间我爸爸从一市市长被逼的跳楼,我妈妈涉嫌洗黑钱要被抓,妈妈带着我藏在山里整整五年,我把名字从江争妍改为江宁,不能再奢望去争取什么只求安宁,我听妈妈的话不去报仇不去埋怨,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大学我碰到汪采绿,她要是也改名该多好,可她没有,她还是汪采绿,还是父母呵护,照样是家里的掌上明珠,还是能轻而易举获得别人称赞,得到你的倾情。佟思宇,我做的最错的事就是爱上你,天真地以为汪采绿声明扫地,我成了你的人你就会对我多一点目光,可我玩玩没想到你的家世是那样,所以我更恨汪采绿,如果不是她的父亲,我还是市长千金,我就能配上你。你的母亲找到我,告诉我,如果我还纠缠你就会让人抓走我的母亲,我只能退学,只能放弃我即将来临的大好前程。”江宁更逼近他,在他耳边似窃语,“你的母亲真的很狠,佟思宇,我诅咒她总有一天会被你痛恨,被她的儿子唾弃。”
江宁离开了,佟思宇松了手,打火机成为两节落地。一时间本来意气风发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沉默凝重得像个五十岁的阴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