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槌杵始加身(1 / 1)
这一仗特别漫长,往年最多到了开春,蛮狄便会退兵。如今已是五月初,蛮狄虽无法占得□□半寸疆土,可他们屯兵边境,王师一时也无法回朝,只能继续两军对峙。
身经百战的楚明礼显然发现这一异象,虽不清楚敌军的粮草从何而来,但他知道毁掉粮草,使之断粮,是加快结束这场战争的最好办法。
所以当沈温玉献策火烧粮草逼敌退兵时,楚明礼万分惊喜地同意了,并且将一队精兵交予沈温玉指挥,连夜偷袭敌营。
天际泛白时,沈温玉带着精兵回营。在营门处遇到等了一夜的楚明礼,沈温玉下马抱拳行礼复命。
“元帅,末将幸不辱命!敌军粮草尽数被毁,人马损失不少,”沈温玉笑了笑,语气中带着自豪,“我军,无一伤亡!”
“好,好,好!”楚明礼大悦,“诸位辛苦了!待明日大败蛮狄,本帅上表朝廷,为你们记首功!”
“多谢元帅!”众男儿声音朗朗,没有半分夜战之后的疲惫。
“辛苦一夜了,诸位先回帐歇息罢!全州,你随为父来!”
众士兵就地解散,沈温玉跟着楚明礼走了几步,才低声道:“父帅,孩儿有些累了,可否……”
天色有些昏暗,楚明礼看不清义子的脸色,但一向精神抖擞的年轻人道出“疲累”,想必是真的困乏了。
“既是如此,你且回帐去罢。半舟过来回话亦可。”
“谢父帅体恤!孩儿告退。”沈温玉匆匆回帐,他怕再待片刻,身上的伤便瞒不住了。
楚明礼望着义子步履匆匆地离去,一丝疑虑浮上心头,回首正好将余半舟脸上的担忧纳入眼底。
哼!这两兄弟,果然对他有事相瞒!
沈温玉回到自己的帐中,褪去厚重的铠甲,又脱了外衣,中衣,露出缠绑着白布的左肩,伤口虽及时得到止血处理,仍然渗出血水。他咬紧牙关,用涂满伤药的右手糊上左肩的伤口,疼得他额上青筋冒起。
重新包扎完毕,沈温玉净了手,望着带有血迹的衣服有些发愁,不知要怎样处理才能不被义父知晓。
抬头看见楚明礼出现在帐门口,沈温玉第一反应就是迅速地把地上的血衣踢进床底。
“父帅,您怎么来了?”沈温玉问得几分心虚,暗祷方才的动作没被看见。
“来瞧瞧我们孤身诱敌的英雄将军啊!”楚明礼脸上阴晴不定,一句话说得不冷不热。
沈温玉瞪了师弟一眼,讪讪笑道:“您,您都知道了?”
余半舟低头道:“表兄,对不住,我架不住元帅的盘问,就……就全招了。”
就在沈温玉咬牙切齿地想着怎样处理“叛徒”时,楚明礼开口了。
“半舟,你先回去歇着罢,我想与你表兄谈谈。”
沈温玉站了片刻,仍不见义父发话,只好鼓起勇气开口:“父帅……”
“闭嘴!”楚明礼阖着眼坐在椅子上,声音平淡,但半年的相处让沈温玉知道,这是他发怒的前兆。“别逼我此时动手,否则吃亏的是你。要是站不稳了,就跪着!”
楚明礼等到觉得自己可以控制心绪了,才冷着脸站起来,一言不发地走到兵器架边,挑中一根比较顺手的长棍,踱至沈温玉身旁,二话不说便举棍落在义子身后。
这是楚明礼第一次对沈温玉动手,若不是差点被气疯,他也不舍得这样做。
楚明礼沉默地挥着长棍,并无训话。十棍过后,才沉声道:“这十下是替你爹娘教训,打你孤身诱敌,不知安危!”
沈温玉本是跪得挺直,却被打得有些躬背。十棍于他来说亦不算重,可全都落在身后腰下部位,未免令他有些羞恼。
又是十棍,落位依旧,打得沈温玉身子直往前倾。
“这十下责你谎报战果,好一个‘我军无一伤亡’!我且问问,你将自己置于何地?”
一连串的责打令沈温玉有些吃不消,他跪撑在地,微微气喘,“孩儿……孩儿身为将领,难道不该身先士卒?况且,沙场嗜血,活命已是不易,这点轻伤何足挂齿!嘶——”身后又遭重击,沈温玉倒吸一口凉气,一时手软,整个身子匍倒在地,想要重新跪正,却被制住,不得动弹。
“倒也算你有理!”楚明礼将长棍抵在沈温玉腰间,脸色冷冷地盯着伏在地上的义子,寒声道:“最后二十棍,惩你瞒伤不报之过!记住,为父平生最恨欺瞒!”
既是有心惩戒,楚明礼自然不会手下留情,每一棍都用了十分力气。不过几下,沈温玉便开始受不住了,身子下意识地扭动,本能地寻求躲避,然而无论他怎样乱动,棍子依旧准确无误地落在身后那方寸之地。伤痛交叠,加之一夜奔忙未歇,沈温玉只觉得浑身上下无处不痛,一时竟也难以分辨是何处更疼。
楚明礼眼光柔和,分明已是心软,可仍然咬紧牙关坚持打完,纵子如杀子,这个苦果太难吞咽了。
二十棍终于熬过,沈温玉满脸是汗,内衫亦被濡湿,黏糊糊的颇为难受,可他还是趴在地上,实在无力动弹。
楚明礼俯身想将沈温玉搀起,却被他甩开,多少猜到小孩子在置气,顿时觉得好气又好笑。仗着力气优势,楚明礼将别扭的少年打横抱起,失笑道:“觉得委屈了?你且说说,哪一条是为父屈打了你?”
沈温玉红着脸挣扎几下,没能挣脱,索性埋首在义父怀中,嘟囔道:“父帅训得有理,孩儿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