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祸起南川畔(1 / 1)
沈温玉奉父命在离家数百里之外的南山上修文习武。
那天是七月初十,正是旬休之日,沈温玉禀过先生,下山游玩。行至南川畔,见景色秀丽,便多作逗留。谁知刚好撞见有一官家子弟领着家仆为非作歹,强抢渔女,渔父上前劝阻不成,竟被打死!
沈温玉年十八,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自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狂徒作恶,于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救下渔女免遭侮辱。孰料那官家子弟被沈温玉打伤,不慎跌落台阶,以头撞地,当场血流如注,在抬去延医救治的途中不幸身亡。
那人被家仆慌忙抬走时,沈温玉才知闯了大祸!原来那官家子弟是护国大元帅楚明礼之独子——楚江。
很快,楚明礼便派人前来捕捉杀子凶手。渔女早已料及,将小舟藏在芦苇荡中,与沈温玉在孤舟中躲藏了一天一夜,直到追兵离开。
孤身男女,同样青春年少,两颗年轻的心在同舟共济中情愫暗生。
那渔女董若兰,沈温玉倒是见过几次,是位与老父相依为命,孝心可嘉的好姑娘。而董若兰也对沈温玉颇有好感,毕竟这等风度翩翩又进退有礼的公子并不多见,然而那时的她只道是贵贱有别,不敢妄想高攀,又怎料此夜两人殊途同归!
情到浓时两心通,患难竟成巧姻缘。沈温玉解下随身佩戴的家传麒麟坠,赠与董若兰作定情表记。董若兰带着麒麟坠,代沈温玉归家传信报平安。
耿耿星河,鸡鸣欲曙,萍水夫妻,各奔东西。
“后来如何?”沈文山追问道。
后来他前去投奔师弟余半舟,兄弟二人合计之下,拟算远走高飞避过此祸。临走之前又放心不下爹娘,但沈温玉心知严亲为官刚正不阿,素有美誉,断然不会同意自己负案潜逃,只怕甫一现身便被强留,再也插翅难飞,于是才有今夜“魂魄归家”这一出。然而,这些实话却是万万不能说出口。
“前日,孩儿本要远走他乡,途中听闻三司会审,爹爹受到牵累,故而策马赶往府衙,欲投案自首。谁曾料,在城郊树林中遇到……遇到元帅府爪牙的埋伏!一入树林忽觉异样,可叹逃脱已是枉然,一声令下,箭发如雨,我……我万箭穿心,死得凄然啊!”
沈文山闻言宛如同样身受万箭穿心,痛楚难耐。“痴儿!你既逃脱追击,为何又要折回!为父乃朝廷命官,且身无犯法,难道知府还能将我定罪不成?”沈文山本是恼恨逆子胡为,敢路见不平却无量担当,可如今儿子有心投案,却落得阴阳两隔,想来真是痛彻心扉。
沈温玉听出父亲言语间的痛惜之意,心里也颇为难受,可他已无退路。“爹爹啊!孩儿虽已夭亡,却是心不死,魂不散,满腔怨气恨难平!恨楚江为非作歹无人管,孩儿路见不平却成逃犯!恨楚元帅不辨是非滥施官威,孩儿含冤惨死永负罪名!如今阴阳两隔,唯有托梦,但愿爹爹能替孩儿做主,使儿沉冤昭雪,方不负今生父子一场!”说到最后,已是哽咽难言,暗自吞声。
沈文山见他言之凿凿,殊为可怜,不免闻之伤心,老泪欲滴。可他总觉得今夜之事有些蹊跷,或许是从心底里不愿承认爱子罹难的事实,一时竟不知欲作何言。
沈温玉悄悄探头,见父亲沉默不语,知他半信半疑,便故作离去之姿,出言相激:“今夜托梦相见,只因孩儿不甘于九泉之下暗自悲鸣。信与不信,任由凭断,爹爹若是不理不睬,孩儿也无计可施,只叹沈温玉命途乖舛,白白冤死,竟无人垂怜!罢了,既是冤情难昭雪,魂兮归去离恨天!”
“慢着!”沈文山自是不愿就此放他离去,万一儿子所言为真,那今夜便是诀别之时,从此父子缘尽,天人永隔相见无期。“你若果真……果真含冤惨死,为父定当为你鸣冤洗污!只是不知你身……身葬何处?尸骨为证,方可申冤。”
“欲知何处埋长恨?挫骨成灰当风扬,莽莽青山冤恨深。”沈温玉心道自己正活生生地站在这里,哪有甚么尸骨呀!只能信口胡诌两句虚无缥缈又似是而非之语。
“莽莽青山冤恨深?”沈文山还想再问,忽听鸡鸣响起。
沈温玉知道此乃师弟余半舟的撤离信号,于是故作恐慌急切道:“金鸡报晓,片刻难留!爹爹保重,孩儿去也!”言罢急奔出门。
“玉儿!”沈文山见爱子忽然飘走,赶忙追了上去,出了房门却不见踪影。
纵是声尽,再唤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