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皓月当空（1 / 1）
“还愣着干什么，快送进内室！”看着儿子已经焦急的不知所措，慕容天也是有些焦急，就算他再恨秦琬儿欺骗他，可她腹中怀的也是他慕容家的骨血，怎能有失？
秦琬儿的一声声惨叫从内室中传了出来，让原本就坐立不安的慕容潇翊更加焦躁，在他无数次在外室转圈后，慕容天终是忍无可忍的将他的儿子摔在椅子上，厉声吼道：“给老子坐好！”
产婆和大夫都是早已准备就绪的，丫鬟们进进出出的端着盆子，毛巾，直晃得人眼花缭乱，看着一盆盆血红的水端了出来，慕容潇翊已经紧张的手脚冰凉。
不多时，一个负责接生的产婆，满手是血的冲了出来，欲言又止，道：“家主，少夫人她情绪不稳，胎位又不正，万一……”毕竟里头那位此时毫无生机，并不十分乐观，保险起见，产婆还是出来招呼一声，以防不测。
“什么！你说什么！”慕容潇翊看着满手是血的产婆，就像看见了杀害他妻子的凶手一般，牢牢的扯着她的衣领，几乎在瞬间就要将她吞噬了一样。
慕容天皱了皱眉头，将情绪已经失控的慕容潇翊扯了回来，略思索了片刻，终究还是沉声决断道：“你们尽全力就是，若真到了危机时刻……”
他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慕容潇翊戚哀的声音打断，“爹——”慕容天看着素来如竹柏一般傲然的儿子此时眼中显而易见的恳求之色，脑海中又回想起长子大婚时次子眼神中的哀凉绝望，不禁有些恼怒，一个个都是堂堂慕容家的公子，竟被一个女子玩弄于股掌之中，像什么样子！
可此时又偏偏不是讲道理的时候，如若秦琬儿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恐怕潇翊也会恨他一辈子，想到此，素来狠心严厉的慕容天终究还是妥协了，微微叹了口气，接口道：“若真到了危急时刻……务必保全大人无恙!”
“是，家主。”那产婆得了首肯，方才擦了擦汗，心惊胆战的重新进入了产房。还好，家主没有说要母子均安，否则，她这条老命可能真的就要折在这儿了。看这胎分明是个男孩，只是不知道有没有福气生下来了。
“啊！！！”房内，秦琬儿还在不停地惨叫着，她只感觉四肢百骸都要被击垮了，剧烈的疼痛在一点点吞噬着她的神经，竟然已微微有了些恍惚的神色。
“已经露出头了！少夫人，再用力些！就快出来了！”这话犹如一剂良药，让痛苦的秦琬儿再次鼓足了力气，拼命把孩子推出去，额头上的发丝都被汗水打湿了，滑进她的眼中，让她模糊了眼前。
恍惚间，她还是那个一身绿衣绿裙的少女，躲在树林深处看着凌青潇的身影，他的肩上还流着鲜血，就这样慢慢染红了白衫，他整个人是那样的颓废无助。可却依旧是那样俊朗倔强，那样孤单寂寞，可又是那样的高华无双。
那年，他是多么的骄傲，那样温润如玉的一个人，举手投足间却依旧难掩那睥睨天下的王者之气，他只是静静的站在那，就给人岳峙渊渟的安心。
那年，他们相拥而卧，追逐嬉戏，恬静美好，却没想到终究还是逃不过背道而驰的悲惨结局，那个明媚的午后，如今竟变成了两个人最后的独处时光。
潇郎，如果我真的死了，你会为我伤心吗？
凌青潇的身影离她好像越来越近了，她伸出双手，拼命想要去握住，可却被又一次的疼痛拉回了现实，产房中浓重的血腥气刺激着她，门外慕容潇翊沉重的踱步声和怒斥声也渐渐清晰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却突然想起来，慕容潇翊那双悲伤哀凉却又始终强颜欢笑的眼眸，她脑中狠狠地一激灵，从没有一个念头如此清晰过：她已经对不起翊哥了，那么就算是拼了她的命，也要保住他的孩子，这个孩子不能有事，绝对不可以！
秦琬儿的惨叫声依旧不绝入耳，慕容潇翊只恨不能以身代之，不知过了过久，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声过后，婴儿的啼哭声终于响彻云霄，“哇——”
清脆洪亮的声音，令慕容潇翊激动异常，几步上前就要冲进产房，产婆却从里面迎了出来，抱着刚刚出生的婴孩，向慕容天行礼道：“恭喜家主，恭喜大少爷，少夫人生了个公子呢。”
慕容潇翊几乎是颤抖着双手，接过这个尚在襁褓中的小小婴孩，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他血脉的延续，他从不知血脉相连的感觉是如此的奇妙，有一种从心底涌上来的悸动缓缓将他侵蚀了，融化了他千年不变的冷漠孤傲。
孩子还那么小，抱在怀里不过红嫩嫩的一团，眉眼还没有长开，嘴角还留着口水，可这一切的一切在慕容潇翊眼中都圣洁无比，他感觉双手托起的不单单是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而是他的整个世界。
他知道，从此以后他不再是一个人了，他有了妻子，有了儿子，他要肩负起的是整个的一个家，他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无所畏惧，可以以身犯险的慕容潇翊了，从这一刻起，他要保护好自己，因为只有自己好好的活着，才能保护他爱的人。
“琬儿呢？”似乎是刚刚回过神来，他的语气焦急中带着一丝恼怒，他竟然忘了为他生儿育女的琬儿，他怎么能如此负心薄幸！为什么孩子生出来后，琬儿就再没有了声音？是不是……
他简直不敢继续想下去，只是赤红着双目，牢牢的盯着产婆，“说，她怎么样了!”怀中原本熟睡的孩子，却仿佛感受到了父亲身上散发的寒意，不禁惊得哇哇大哭起来。
“少爷放心，少夫人产后脱力，已经昏睡过去了，等醒了便无妨了。”产婆看着情绪已经失控的慕容潇翊，急急忙忙的开口说道，仿佛再迟一瞬间，就会被他撕成碎片。
“还好，你们都没事”，慕容潇翊轻轻的附身轻柔的亲了亲熟睡的儿子，低语道，他看了看已经完全暗了的天色，皎洁的月光耀着平静的湖水，一片圣洁。
他对着怀中的孩子，语气温柔的说道：“你就叫皓儿吧，慕容皓，好不好？”回应他的是慕容天沉重的叹息，他转眼看去，他的父亲却只留给他一个已有些佝偻的背影，落寞孤寂。
待到秦琬儿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黄昏时分，产后的憔悴虚弱却依旧难掩她的绝代风华，看着坐在床边的慕容潇翊满脸温柔的抱着孩子她不禁微微有些心酸，幸好，当时她没有放弃。
“琬儿，你醒了！”大概是听到了些声响，慕容潇翊抬头正对上秦琬儿朦胧的双眼，连忙喜悦的将孩子放到床边，扶着她起身，喝了点水，才重新抱起孩子笑着说道：“琬儿，你知道吗？你给我生了个小子，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高兴。”
秦琬儿神色贪婪的看着慕容潇翊怀中的孩子良久，终还是颤抖着手，缓缓附在还在睡梦中孩子的眉眼上，眼中是那样的温柔，这是她拼命换回来的孩子，就算穷其一生，她也要护他周全！
也许凌青潇始终是她心中一个美好的梦，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永不可触。可她依旧还是要活下去不是吗？她的人生不应该活在只有他们的回忆里。
如今她已经对不起凌青潇了，难道还要对不起慕容潇翊吗？她有了儿子，她做了母亲，便也有了相应的责任，她可以不爱慕容潇翊，可却不能不对她孩子的父亲，尽一份为人妻的责任。
她再也不是那个林中肆意妄为的小丫头了，她已经二十岁了，不再年轻，也不再有胡闹的资本了，她也没有了去选择爱情的权利，那么这样便好。
那些曾经的美好伤心绝望，就这样随着慕容皓的出生，被秦琬儿一点点小心的藏在心底，她知道，从今以后，她会成为一个称职的妻子和母亲。
慕容潇翊更是惊讶于秦琬儿的变化，她不再是曾经的冷漠疏离，透着母性的光芒衬着她绝美的容颜更加神圣，她对他嘘寒问暖，她为他洗衣做饭，她尽了作为一个妻子的所有责任，却独独没有爱意，不过，这足够了，只要他还在他身边，他就已经知足了。
“启禀主子，慕容夫人于三日前诞下一个公子，母子均安，小公子取名为慕容皓。”朔北叶教，此时虽已是阳春三月，却依旧刮着凛冽的寒风，凌青潇就这样迎风站在山头，听着影子详细的复述着当时的凶险，突然就觉得心一揪揪的疼了起来。
当听到这个他心爱的女子拼了性命保住了别人的孩子时，他却不知道应该感到欣喜还是悲哀，这样的结果不是早就应该料到吗？又有什么值得难过的？
那年，她一身红装，美得令人窒息，他却只能为她盖上大红的盖头，牵着她的手将她送入自己兄长手中；而现在，他依旧孜然一身，眺望着她所在的方向，却发现一切都已经是沧海桑田，再也回不去的曾经了。
她如今在干什么？是不是在逗弄着新生的孩子，温柔恬静的笑着，抑或是与哥哥把臂同游，泛舟西子湖畔？她会不会在晃神间，有那么一瞬间思念起自己，就如同他每天都不断重复做的事。
罢了罢了，一切都早已成定局了，现在这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他的自欺欺人罢了，嘴角微微扬了扬，牵起了一个悲凉的笑意，不管怎样，那也是和他血脉相连的侄儿不是吗？
山顶猎猎的风吹拂着他的衣角，扬起灵动的弧度，他的眼中慢慢浮现出的是说不出的坚定，俊朗的面容下舍我其谁的王者之气十足，既然他已经一无所有，没有了退路了，那么便放手一搏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