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 8 章(1 / 1)
这段真的好有意思,支撑着我顶着没做完简历的压力不住地敲打着键盘。至于最后的喂食play……别想太多。当然如果你一定要想,我也阻止不了→_→
陆橙只用一周就摸清了那个人的作案手法。
他会在相对清净无人的清晨或深夜去海边,在本来就是溺亡事故重灾区的夜泳爱好者或者痴迷海钓的老人中挑选目标……这在加蓝这样有着漫长海岸线的国家简直易如反掌。
为消除对方的警惕,他会装成同好接近对方,再用从国外购买的生物碱将对方弄晕。
在得逞之后,那个人从不就地将对方推入海水,必然将对方装入保鲜袋带入家中;在袋中注水后必然将对方弄醒,然后必然一边泡上一杯泡面,一边等待着袋中人耗尽赖以救命的三分钟。
由于他频繁更换做案车辆所以不担心被人指认,陆橙看到的那辆漂亮的雷诺从未被用来运送活人,只能认为是那个人向他炫耀的一种手段。
在白天杀人后,他会将受害者在下一个深夜丢弃。
值得一提的是,除了水之外,那个人也会在用来做凶器的袋子中放入海沙。
“死因是溺死无疑,法医就只需要担心他们的身上有没有生前机械性损伤,身体里有没有麻醉性药物。”
被困在防水袋里的被害者身上没有任何打伤勒伤,法医只会发现一些挣扎撞击和在“海床”上摩擦出的伤痕——然后就会顺理成章地在“失事者”指缝里发现海沙。
至于麻醉物,多肽的生物毒很难用常见的气相色谱、质谱法等方式检出……事实证明,迄今为止,还一次也没被检出。
“你不觉得这很完美吗?”
那个人不止一次地问陆橙。
陆橙知道他所指的不是杀人的方法,而是对法医行动的步步预判和籍此的脱罪——很“完美”。
“如果伤害别人才能活下去的话,我无论如何都要做活下去的强者。”
“不伤害别人也能活下去。”陆橙漠然回答。
“你把你刚才说的话再重复一遍。”
——用不着。陆橙垂下眼睑,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误:的确,丝毫不伤害别人而活在这世上的人是不存在的。菜贩子伤害菜农,大股东伤害散户,学习好的人将学习稍逊的人挤落榜单,路人无动于衷地从倒地老人的身旁经过……无论直接间接,当人还是一颗精子的时候,这种伤害就开始了。不过,当然,这种“伤害”也根本指得不是男人那种极端的行径——但陆橙懒得反驳。
辩赢了他就会放过自己吗?
更何况迄今为止,他还一次也没赢过。
只一次,陆橙明知道不会得到想要的回答,还是忍不住问:
“如果没能做成强者呢?”
“嗯?”
“如果沦为弱者,你还打算活下去吗?”那时两人正仿佛友人一般在箭馆练习,身戴黑色护臂的白崇将两肩推展,单色的主箭羽拉近下颌,看起来英气逼人。
“我不可能沦为弱者。”他利落放开三指,箭旋即飞向三十米箭道尽头;没有击中靶心,但也和之前的数箭一样、枝枝揿入九十环的黄金区域。
“要是你失败了呢?”
“我不会失败。”
呵。陆橙发出冷笑。真是对牛弹琴。
白崇想要成为的是“活下去的强者”,他忍不住想嘲弄他,击溃他荒谬的哲学:“那如果不小心死了呢?在你口中因癌症去世,意外出了车祸的人都是弱者吗?”
白崇将赤褐色的反曲弓交给工作人员,和陆橙一起移步仅供VIP使用的私人更衣室。“是吧”,他不假思索地张口。
“那要是’你’得了癌症呢?要是’你’出了车祸呢?——要是’你’死了呢?”——陆橙等得就是他这一句,口气中充满了无限的嘲讽:“你也是弱者吗?”
“车祸?”白崇若有所思望着陆橙,过了一会儿才慢慢脱下上衫,如没事人一般回答:“车祸是白痴和蠢货才会犯的错误。我不会出车祸。”陆橙“哼”地一声,认为狗嘴里再吐不出象牙,正打算先一步离去,白崇却朝他转过身来。
他的身材非常好,身形颀长、力量匀称、骨骼筋络都十分符合几何学上的美——这陆橙早就知道,也丝毫不感兴趣——但他却从来也没见过白崇的后背。
此刻,在更衣室暧昧的黄光下,那个人脊背和两胁上覆盖的大片烧伤一览无余。大片虬结的皮肤上翻出如新皮般的红肉,仿佛还在那日的烈焰里挣扎,永无宁日。
“你怎么……?”陆橙说不出别的话来。
“我不是和你说过吗,我初中时家里在炼钢厂遇到过事故。实际上,熔钢炉翻了。”
这下陆橙彻底发不出声音。在被男人胁迫后,他只当当年的事故是某人用来赚取保险金和丧葬费的遥远轶事,却万万没想过那天男人也在钢厂里。
那时的白崇还只是不及成人半胸的小小少年;当少年抬起头,炽白的钢水如帘幕般在他眼底合拢,心中究竟是怎样一番想法?
面部和胸腹光滑无伤、仅在后背和侧腹留下伤痕……究竟是以怎样惨烈顽抗的姿势逃过死神陆橙也能略窥一二。
“……”
所以白崇才会这样喜好锻炼——健身几乎化为一种魔障。身体柔术可以增强力量和反射神经,慢跑提升耐力,射箭发掘神经系统对肌肉的控制力——他的努力,从来就不是为了生活品质——也与自律无关。
“所以我不是说了嘛,”白崇将淡色帽衫的拉链收至胸口,弯腰拎起半月形的巨大弓袋,“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死……一定会做活下去的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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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来白崇并没有软禁陆橙,不仅如此,他连陆橙的来去都不多过问,有时还给他做饭吃。
本以为对方只擅长拨打米其林三星餐厅的订餐电话,那个人手持新月形厨刀切断葱根、高高扬起铲勺在空中拉出金色丝线的景象在陆橙心中留下了深深的印象。
晚上一定要回来过夜,他明明只定了这一条规矩;然而吃饭、工作、休息……就连清洁洗漱时陆橙都觉得浑身发痒,好像哪里张着奇怪的网,上面布满白崇的眼线。截稿的日期到了,他打过电话战战兢兢申请延长时限,从来没给过他好脸色看的主编却爽快同意,连个磕都没打……陆橙沉默地握着话筒,感到如大海般深不见底的恐惧。
那个人又对一个夜游的青年和一个老人下了手。陆橙一开始还只是充当他的帮凶和助手,对方对他能发挥多大的作用不以为意,似乎只想看他触碰冰冷的尸体。
后来,一天陆橙正拼命用工作麻痹自己,从加蓝的南面跑到北面,郊外跑到市区,冷不丁接到那个人的电话;他无法反抗,立刻回到“家”里。
待他进门,按白崇的指示走进卫生间,却发现无法言喻的一幕横在眼底。
陆橙砰地推出门去,下一秒已经跑到那个人华丽的地毯上四肢着地。
“不好意思啊,也不是每次都一帆风顺的,出了一点事故。”
那个人用逗趣一般的轻浮声调回应电话这头陡然响起的呕吐之声,紧接着又换上青年熟悉的抚慰语气:“别慌,接下来只要按我说的做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那天傍晚,青年按照那个人电话指示的,开着特定的车将尸体送至垃圾焚烧厂交至指定人手,又回到家中,用放在房间角落的双氧水和漂白剂彻底冲洗留着血渍的地板。
陆橙一直干到天亮,他刚一清扫完,正躺在卫生间地板上一身泡沫与臭气地大口喘气,那个人就精准地踏进家门。
“辛苦了,去洗个澡吧。”
陆橙一动不动,摆成大字躺在地板上。白崇见状也不坚持,顾自走开,过了一会儿又回来,将什么东西小心翼翼摆在他身旁。
陆橙闻着那个味道,整个人都发起抖来。
又过了一会儿,那个人显然知道怎样操纵他的怒气,居然就坐在他身边窸窸窣窣地吃了起来。
陆橙咬紧牙关,近乎一天一夜滴水未进的胃却一点也不争气。
他感到鼻子有一丝痒,那是拆开调料包时不小心散入空中的胡椒;闻到一丝甘甜,那是干蔬袋里胡萝卜泡发后特有的气息;还有一大片、一大片一大片的他拼命想忽略掉,然而无比稠密、无比具有侵略性——仿佛具有物理实体一般的香气:那是开水遇到棕榈油烹制过的面饼,一整块碳水化合物冒着热气溶解时发出的无敌香气。
一起吃吧,吃了你就和我一样了。
杀过人,洗过手,坐在刚刚还流淌着内脏碎屑的地板上……
闻起来味道多么好啊,这杯无良心者的泡面。
陆橙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多么狰狞,他浑身上下的消化器官拧成一团,只得张着嘴拼命装睡。白崇看他如此努力,不禁莞尔。
结果令他惊讶的是,不知是因为太过疲惫还是青年毅力太强,他居然真的坠入浅睡。
如果能就这样死了多好?梦中在泡面味道的海水里沉浮,陆橙对自己说。
不,那样的话男人更会笑了吧——一边笑一边把所有罪责都推到自己头上。
如果是那样,自己忍耐了这么长时间到底是为了什么?
绝不能让他如意。
就是死也要给那个男人造些麻烦再断气。
溺水了,还是泡面味的水。好难受。陆橙在梦中拼命挣扎,死死蹙着眉。
在舌尖爆裂,在舌面窜跳的辛辣。
板蓝根般细小微妙的苦。
弱而悠长的酸。
仿佛混合了泪水的腥咸。
“嗯?”他张开眼睛。
男人掐着青年的下颌,用舌头将面顶入他的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