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亭中相见(1 / 1)
萧娘愣了愣,倒是不好意思道:“玉绮,我想吃二桥头家的烧饼,路程有些远,你可替我买回来吗?”
玉绮亮晶晶的眸子一弯,忙点头:“嗯嗯,姑娘你在这处坐着,玉绮会很快回来的。”
玉绮一去后,整个亭子里便空落落剩下萧娘一人。
无端地便过了一炷香时间,许是过于无聊,萧娘望着水波漾漾的湖水不多一会便从袖里拿出那一白玉瓶又端详了许久。
只是正待萧娘望着正入迷,头顶一暗。
许是段岭,萧娘下意识心喜,抬眼望去。
不过只是一眼,萧娘眼里的喜色瞬间褪去,转而一阵冰寒袭上眉心。
祁丰生得斯文雅致,眉目温和,身姿高挑颀长,如挺立的翠竹一般,眼下穿一袭月白杭绸锦袍,俨然俊俏得不成样,可在萧娘眼中却堪比邋遢之辈。
“表妹。”祁丰唤了一声。
萧娘淡淡浅笑:“表哥,好巧。”
萧娘语气很冰,就似堪比她此时的眸光。祁丰不由蹙眉,走进一步:“表妹,别这样待我,你二妹肚里的孩子真不是我的。”
“哦?”萧娘冷目冰言,“表哥怎知我二妹肚中的孩子不是你的,万一是呢?”
话末,萧娘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继续说:“二妹可是与我说过,与她上榻之人可就只有表哥你一人?表哥你今日之言,可怕会伤了我二妹的心,那便是不好了。”
祁丰语禁,他的脸庞此时显出一丝焦虑,又似乎有一些心虚,眼神闪烁似有内疚,很是复杂。
“表妹,你我自打出生到如今近十七年,燕京城里人人皆知晓我俩乃是青梅竹马,再者我素来让你护你爱重你。我是真心娶你的,要和你白首相守。而萧茵与我只是一次意外,我对萧茵根本没有任何感情。表妹,如若你肯回心转意,肯嫁我为妻,我日后必定会一心一意待你,不会踏别的妾侍之门。”
萧娘静静地听着,只待祁丰欲想上前握自己的手之时,萧娘冷眼一横,“祁丰,你说完了吗?”
男子猛地一噎停下,饶是怎么想,都没想过眼前娇滴滴的女子竟然冷言唤自己连名带姓。
萧娘退了一步,淡漠道:“祁丰,萧娘想必与你说过一句话,萧娘与你之间的情谊素来就是兄妹之情,别无它意。你如若往后想好好的,一生风风光光,那便就娶了萧茵。若你再执迷不悟,我也大可不必念表兄妹之情。”
祁丰闻声色变,浓眉皱紧,“表妹,你此话何意?”
萧娘望了他许久,想必这祁丰这幅嘴脸就是典型的贼喊捉贼的样。
“表哥既然做了,何必又来问我。”她嘴角勾起讥讽的弧度,“那日我赶往皇宫途中突然冒出的几个山贼,表哥想要作何解释。这事虽近来平息过去,可不代表是结束了。祁丰,我若是向太子殿下随口一提,你如今还会站在此处吗?”
“萧娘你威胁我!”
“你这般认为便就是了。”
祁丰变脸的速度相当快,前一阵还是文雅书生样,这会真面目全部显露出来,他朝萧娘向前逼近一步,狰狞着面孔冷哼:“萧娘,你凭什么本事?是靠太子殿下吗?若我如今亲手把你给毁了,你说太子殿下还往你这处看吗?”
但凡知晓前一世的祁丰是狠戾,可这一世的祁丰似乎更是丧心病狂。
他看着萧娘的眼神越来越凶狠,大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似乎在下一瞬便要把眼前的女子给撕碎了般。不过是一握,萧娘秀眉一皱,低下眸望去,手腕处便出现了一道青紫。
萧娘铁青了一张小脸,可终究是女子,恐慌可有一瞬尽在眸底流露出来。
她挣扎了下,吼道:“祁丰,你放手。”
祁丰低头,看了半响身前的娇小身躯,特别是萧娘身上阵阵清荷的芳香简直就似勾引男子的勾魂香般,直把祁丰的双眸熏得一阵满是欲望的猩红。
“表妹,你真香。”
“下流。”
萧娘冷目一睁,小手一挥,“啪”一声,五只红彤彤的手指印便刻在了祁丰的左脸颊。
手起手落不过一瞬时刻,萧娘却清晰感觉到祁丰身上的戾气更是越来越重。她害怕地退后了一步,瞧着亭子的出口却正正被祁丰给赌了个正着,再者此石亭乃是建于桥根处,没多少人下来。
“祁丰,你别过来,你若是再靠近一步,我就喊了。”
祁丰不言,踩着黑色靴子又逼近了萧娘一步。
萧娘颤抖着脚步,惶惶的后退了几步,只是正待自己开口呼救之时,却一把被祁丰一只手捂住了口鼻,而另一只手则直紧紧揽住自己的腰身往桥底荒地处拽去。
萧娘目光一滞,不过挣扎得厉害,脚一滑,头便重重撞上了石柱上。
额头一阵刺痛,更是让萧娘意识清晰了许多。
“真是贱蹄子。”祁丰骂了一声,又欲拖拉住萧娘的手臂。
不过只当祁丰的手指微微碰上了萧娘的衣袖之时,一个黑影猛地窜进来。
下一秒--
“啊~”祁丰叫得凄惨无比。
黑衣人大手拽着祁丰的胳膊,猛地甩开。又是一阵“咯吱”骨头断裂的声响直直地刺进了萧娘的耳边。
估计祁丰的那条胳膊不断也废了。
许是前几日遇袭之际,亲眼所见山贼流血而亡在自己面前,而此刻看着祁丰只不过是废了条胳膊。萧娘面容倒是没有多大诧异。
只是抬眼望去,眉目一暗。
这个黑衣人,却不是段岭。
无端的,萧娘心下一凉。
男人半蹲在萧娘面前,恭敬道:“太子殿下有令属下保护姑娘,请问姑娘,此人如何处置?”
萧娘抿了抿红唇,只是那两瓣朱唇却疏不知苍白了一半。
她掩下眉来,转过身望着一湖静水,面无表情道了一句:“放他走。”
…………….
祁丰逃走的姿势甚是狼狈不堪,直待望着祁丰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萧娘才转过身来,对着面前这个陌生的男人道:“你奉谁的命令而来”
男人答:“回姑娘的话,属下是奉太子殿下之命前来。”男人话末,突然从袖中拿出一鼓萧娘甚是熟悉之物,继续道:“段大人有话姑娘遗漏了此物,嘱咐属下还与姑娘。”
男人话落,便把裹着莲子的初荷锦帕端在了萧娘的眼前。
萧娘不由浑身一怔,心底冷了一片。
“遗漏之物?”萧娘心下低低的唤了一声,突然眼中酸楚,却怎奈偏偏哽住。
“段岭呢?”
“段侍卫近来事务繁忙,所以太子殿下才命属下代替段侍卫尽保护姑娘的职责。”
萧娘不再多语,只是怔怔的望着手中的初荷锦帕。丝滑柔顺的锦帕裹着莲子荡着丝丝馨香,可她却觉得小小此物竟如此沉重,直要将自己压垮般。
“姑娘?”
“你先回去,我想在这呆一会。”萧娘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男人见她决议如此,也不敢违抗,转身一瞬就消失了。
终究剩下独自一人,萧娘拽紧了手中的锦帕,扬起嘴角笑了下,又神情恍惚了。
她不知晓段岭不来见她是为何,果真是事务繁忙吗,或是其他?竟连着自己赠与他之物也一并还了回去。
这无疑是狠狠得往自己的胸口撕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萧娘紧抿着唇瓣,泪水“啪嗒啪嗒”地滴在了锦帕上,一个踉跄坐在了石凳上。
或许那心口的痛楚便就是段岭上一世所受的感觉,竟是那般地刺骨钻心。
此时此刻自己是总算体验到了。
………….
夕阳落山,便是一阵小雨。
雨,从黄昏开始便不停的下着,淅淅沥沥的,敲打在屋顶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直至弦月高挂,也不见停歇。到处都是湿漉漉的,空气里散发着淡淡的檀木香与一丝冰冷的凉意。
东宫石芳居镂空的雕花窗大开,段岭便怔怔站在窗边,深邃的眸光望着越发浓黑的天际尽是沉默,没有言语。
“咔嚓”一声,雕花大门突然被推开。
侍卫鞠躬道:“段大人。”
“萧姑娘如何?”
“回段大人的话,萧姑娘一切安好,只是期间出了一些意外。”
段岭抿唇,冷言问:“出何意外?”
“萧姑娘在等待期间,有一男子侵袭,已被卑职断掉了一条胳膊。只是萧姑娘有言命卑职放了此男子。”
“查出来,随后净身。”
“是,卑职领命。”
屋外雨越下越大,“沙沙沙”一阵响,石芳居前便是一水塘,水塘处长着几朵初荷,正待含苞待放之期,枝干可甚是脆弱又怎能承受今夜雨势之大。
段岭望着雨中被压得直不起来的初荷许久,才收回目光,顿了顿,又问:“此物可还于她?”
“回段大人的话,段大人交予卑职之物已送至萧姑娘之手。只是卑职有一事不明。”侍卫看了段岭一眼,继续道:“段大人为何需卑职竭尽全力保护萧姑娘,另外那转交之物…”
段大人在众人的面前素来就是战场上的铮铮将士,不好女色,从不过问女儿家的事,只是当下….
段岭黑眸一闪而过,两手背负在腰后,淡淡道:“萧姑娘乃是燕京城不久后的太子妃。我如今还不知对方潜伏在何处,若是露面不慎无疑是给萧姑娘带来生命之忧。你好好保护便是,多的就不必过问。”
“卑职明白。”
段岭点头,继续问:“她可安全回府?”
“回段大人的话,萧姑娘并无回府之意。”
…………………..
雨天下的雀桥毫无一人,就连那石亭也仅仅落着萧娘与玉绮。
“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此时萧娘静静在石凳坐着,面色淡然,却不说一句话,玉绮心里着实是着了急,望着外边天色越来越黑,雨势越来越大,又唤了一句:“姑娘,如今天色已经晚了,雨越下越大,怕是太子殿下是不来了,要不咱们先回府如何?”
“玉绮!”萧娘不由浑身一震,一颗心猛地揪了起来。
玉绮闻言,一怔。
萧娘摇摇头,双手紧拽着锦帕,道:“你别胡说,他会来的。”
“姑娘。”玉绮听了不由皱眉,她不知晓此时此刻姑娘在想什么,姑娘与太子殿下相见的次数不过是两次,可她却第一次发现姑娘此刻竟是这番非一般的情深与执拗,满目凄厉和悲怆。卷翘的睫毛不时挂着水珠,只是不知是外来打进的雨水或是姑娘的泪水。
可她又哪知道姑娘心心相念之人竟不是自己所想的太子殿下。
萧娘继续呆呆看着前方,又低声的唤了一句,“上辈子他等了我这般久,这次我等他那也是应该的。”
是啊!想起上一世自从自己嫁给了祁丰后,段岭便等了自己一十四载,可最后却等到了一个无疾而终。她只要每次想到,心便要痛得麻木,。
萧娘的声音很小,很细,玉绮又哪能听得见。当下只见姑娘动了动嘴唇,玉绮极为担心地又唤了一句,“姑娘。”
“玉绮,你先回府。”
萧娘声音一落,玉绮随即摇头皱眉道:“姑娘,这尚万万不可,奴婢怎能把您独自一人放在此处。”
萧娘眉眼扫过玉绮,突然冷声道:“你是不是连主子的话都不听了。”
玉绮摇头,“奴婢不敢。”
“既然不敢,你便听我的话,回去。”
这次萧娘的语气更是冷过寒冰万丈。玉绮有一瞬窒息,刚想开口拒绝,可一瞧上姑娘的眼色,蓦然顿了顿,道:“奴婢知晓了。”
玉绮将一把伞搁置在地上后,望了萧娘一眼后,便离开了。
夜时的雨忽大忽小,然而风却依旧这般放肆。
空荡荡的石亭,虽然不大,可在萧娘眼中却是大得出奇,而且还阵阵带着寒意。
萧娘坐在石凳上,斜支着头不知过了多久,眼睛睁着,望着手中的锦帕,半天一动不动,眼睛一眨都不眨。
这时才下了亭的段岭见此,不由蹙紧了浓眉,心脏莫名地钝痛了一下。
他不知为何有这种感觉,他与她不过是几面之缘,可自己却发现她恍若在自己的脑海里存活了甚久。
这种感知,有一瞬让自己甚是无措。
段岭依旧是一身黑锦缎衣袍,只是身上那干爽的衣袍早已被雨水淋得不像样。他缓步走上前,低首望着那神游的女子,唤了一声:“萧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