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失散(二)(1 / 1)
路力联系清晨的频率不知从何时起开始渐渐滑落。可能他的店铺红火了,订单多了,变忙碌了吧,清晨猜想。她不是一般的小女生,不黏人,也不多心,何况她有做不完的自己的事情,也没有时间去胡思乱想。
那一年圣诞过后清晨飞往深圳,她想给路力一个惊喜,和他一起跨年。她怎样也想不到,当她抵达机场兴奋地拨通那个电话后,来接机的人,除了路力,还有另一个女子……
清晨在看见他们的一刹原本飞驰的脚步僵在原地,喜不自禁的表情瞬间凋谢,因激动而翻涌的内心仿若被零下的冷空气突袭,凉进了肺里……
路力微笑着朝她挥手,并没有要过来拥抱她的意思。她回以不自然地微笑,缓步走近的同时,打量着那个女子。
她不漂亮,这是清晨的第一评价。五官也算精致,体型倒也匀称;头发随意束成马尾,短款轻薄羽绒服,做旧紧身牛仔裤,清晨的目光最后落在她的脚上,她竟然穿着家居棉鞋!心更加凉了几分。
她是不太多心,但并不代表她就没有过一点点的猜疑。
“这是林心,我朋友”,路力一边接过行李,一边向清晨介绍。近看才发现,她是素颜。谈不上肤若凝脂吹弹可破,却也绝对是一张天生丽质的脸。这张脸稍加装饰,大会比程一差多少吧,清晨黯然地想。
雌性动物在感觉到被敌对被挑战或者地位受到威胁时会将自己最完美的一面呈现出来,尽最大可能在各个方面将对方比下去,最好能将其踩在脚下永无翻身之日。
林心喧宾夺主的随意装扮多少让清晨有种被不屑被忽略的挫败感。如果她知道林心是临时被抓过来的群演,就会知道自己那一刻的想法有多愚蠢。
“你好,我叫俞清晨,路力的女朋友”,清晨强装笑颜,主动向林心伸出手。她故意重音了“女朋友”三个字,毫不隐晦地宣示主权。
“你好”,林心并不在意,大方地伸出手握了握。
她一心观察着林心的表情变化,似乎要找某种破绽,自然错过了路力脸上的无奈与纠结。
深圳的气温与吉林差了三十度有余,却抵不过清晨在着陆前与着陆后的心理落差。
路力带她去吃饭,那是她有生吃的最漫长的一顿饭。除了沉默,还是沉默,只有筷子碰撞碗碟的声音。而林心却完全不受影响,添了两碗饭还喝了一碗汤。
“我约了姐妹逛街,就不跟你们回去了。你们也很久没见面了,好好聊聊。再见。”林心说完起身挎上包,转身前甚至深深看了一眼路力。清晨的怒火更盛了几分。
回到住处,清晨不可控制地扫描了每一个角落。
果然,路力电脑旁相框里的女子,不再是她;鞋架上多了几双女鞋;卫生间里多了一套牙具,还有简单的女性化妆品……
似乎有一团火在清晨的胸腔燃烧,她竭力压制着。
清晨双手抱臂笔直地站着,盯着那个相框,许久。
“清晨,林心是我新交的女朋友,你骂我也好,恨我也好,我无话可说。只请你好好爱自己。你一定会遇到更好的人。”
路力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没有感情,没有温度。
终于,还是来了。
清晨的表情渐渐冰冷,带着几分讥诮和讽刺的意味儿,转身,直视着路力,淡淡道,“路力,你想分手可以直说,我还没有廉价到要你用劈腿来侮辱吧。我没有非你不可,不会死缠着你不放,你没那么大魅力。像你这种档次的男人我随便一招呼都可以排几条街。原本做不了恋人还可以是朋友,这么多年了,爱情不在了感情还有吧。可惜你的背叛让我看到你就觉得恶心。这样也好,你抹杀了所有的往昔,所有的美好,我会很快将你忘的干净。偷腥的感觉很刺激吧,我祝你们早聚早散。”
清晨从未如此刻薄过。她的话像银针一样一针一针扎在路力的心上,不见血,却针针穿心而过。
显然,这些话从进门到前一分钟她已腹稿演习了好几遍,就等着这一刻在真相揭露自己颜面丧尽气绝倒下之前,给路力致命一击,留住最后的尊严……
清晨说完摔门而去,路力跌坐在沙发上,没有追出去。
当天已没有回吉林的航班,清晨在候机室坐了一夜。她始终维持着笔挺的姿势,像是在战斗,没有一滴泪。
毫不知情的程一发过去调侃信息,“跟你的小情人会晤了吧?有我们看着家,你就放心大胆地造人去吧!”
清晨呆滞地盯着手机,没有回复。
……
林心一边打包瓶瓶罐罐的化妆品,一边对站在外面的路力说,“直接说分手不就得了,何必演这一出戏,万一我当真了呢?她那么骄傲的一个女子,这样做是不是太让她伤心了。”
路力眼神空洞地望着某个未知的方向,“只有彻底地死心,才能彻底地遗忘。”
我们没想到清晨这么快返程。
“几千公里飞过去你就待一天呀?机票很贵的好吧!你俩老夫老妻了还玩儿一夜情呀!”
清晨无视程一的喋喋不休,放下行李,挎上帆布包,面无表情地说,“我今晚不回来,不用等我。”然后推门出去了。
留下我和程一一头雾水地面面相觑。我隐隐感觉到,她有事。
几年的相处,我们对清晨的脾性已了然,许多事,她不说,我们便绝口不问;因为知道问了她也绝口不提。清晨拒人千里冷若冰霜的性格,注定了她所有的坏心情都只能自己去调试去抚平的宿命。
“她是不是和路力吵架了?”程一看着我。
“应该不只是吵架。”
“那还能散了呀?!”
“不知道。”
“她去哪儿了?”
“不知道。”
“要不给她打个电话?”
我白她一眼,“她不会接的,”又补充道,“接通了说什么?”
“问她晚上吃什么。”
“她说了她晚上不回来,”我真着急她的智商。
“那叫她明天给我带早餐。”
“除了吃的你脑子里还有别的么?”
“有,矛盾,普利策,塞万提斯。”
“你怎么不说诺贝尔呢?”我再次白眼。
“这是我下一个获奖目标。”
最终我们也没有勇气给清晨打电话。
人就是这样吧,越是在意,越是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惊动了什么,伤了对方却不自知。
晚饭十分,收到清晨的信息,“我们分手了。”
五个字,我和程一读了一刻钟。
终于决定打给她时,只听到客服毫无诚意的录音,“对不起,您拨的用户已关机……”
清晨当晚住在了金海湾宾馆。她在一个人的房间,一个人喝酒,一个人唱歌,一个人发疯……
我和程一打电话打到十二点,而她一整晚没有开机。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夜。
第二天,清晨真的带回了早餐,很丰盛,和我们从久城回来那次有过之而无不及。虽然时间已逼近晌午,我和程一才刚起床,只怪昨晚后半夜才入睡。
清晨恢复了孤傲而淡漠的气质,就像她从冰天雪地的屋外带进来的冷冽空气一样,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你俩什么时候没课时能早起一次。过来吃早餐。”她说完从书架上抽出几本书,也不脱大羽绒服。
我和程一对视一眼,默契地配合她抹去记忆。
“明天我就早起去背十四行诗,”程一一本正经道。
我抓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大口,“你要去图书馆吗?”
“嗯。外面可冷了,你们出去裹紧点儿。”
就在清晨推开门的一刻,程一叫了一声,“等一下!”
清晨立定,“怎么了?”
程一从床上爬下来,打开衣柜拽出自己新买的拼接撞色披肩围巾,圈在了清晨头上,还像模像样地整理了一番。退后一步打量了一下,捋下巴作思忖状,“嗯,不错!”
清晨微笑,然后转身。
在暖气过分充足的图书馆,清晨再次点开那条短信,“我们会永远在一起。”接收时间,2:03。她情不自禁地笑了……
和捉摸不定参悟不透的爱情比起来,友情果然更容易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