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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等等,”我恐惧地叫起来:“这么做不好吧!”
“这么做挺好的。”
“可、可是我怕疼啊。”我浑身都哆嗦,双手在虚空中徒劳地摸索,却摸到了一片结实的胸膛。我的手顿时被烫着了似的,猛地缩回去,却突然被他结结实实地握住。他的双手顺着我的手一路往上摸,用力握紧我颤抖的双肩,语气很是温柔:“别怕,我会对你很温柔的。”
“我,我我我还是别干这个事了。”我摸索着床头站起来,凭感觉就要往门口冲。腰身猛地一紧,一股大力将我整个人捞了回去,我的黑暗世界晃荡了两下,后脑勺“咚”一声磕在坚硬的枕头上,疼得我龇牙咧嘴。那人死死按住我,由于用力而开始喘粗气:“放弃吧施主,反抗是无用的。”
我整个人像蛇一样在床上扭来扭去,誓死不从:“不行!”那人又说:“你再这样,贫僧只好将你绑起来了。”
他深深地、毫不留情地刺了进来,鲜血流出,我的眼泪也流下来,我哭喊道:“疼!我疼疼疼!你慢点儿!我求你了!”
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无情:“这事儿不能慢。”我死死抓着床被的一角,吼道:“我叫你停下来!”他的语调夹杂着隐忍与紧张:“贫僧是第一次,难免有些……施主你忍着点儿。”我哭道:“可我也是第一次!你怎么能这么凶残!”
“喀”。什么东西碎裂在嘴里的声音。小鬼又一次进来打岔,听起来咬牙切齿:“哼,就扎个针灸,装模作样!”
就知道这小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在痛苦中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恶趣味:“我装模作样关你什么事?我第一次这么疼,因为你师哥也是第一次,没经验。”
“你闭嘴!”小鬼炸毛了。我庆幸自己暂时瞎了,不用面对那恐怖的表情,本还想顺嘴说一句“你这小鬼懂得挺多”,奈何那单纯的大和尚已经开始自我检讨,语气里满是愧疚:“这是施主的第一次,我没做好,以后,以后会做好的。”我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止不住地心虚,又听见他对小沙弥说:“要嗑瓜子出去磕,别掉地上了。”
他在我额头上扎来扎去,扎了许多针,跟扎小人似的。我慢慢麻木起来,拿手指去弹那根根直立的银针,那人在我耳边道歉:“委屈施主了。”我咧嘴笑:“你看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跟刷子似的?”那人道:“施主放心,以后每日扎上几个时辰,再配以药物辅助,就可复明了。”
这回的脚步声算是有些沉重了,我清了清嗓子高声道:“大师不必愧疚,我的第一次给了大师,大师也照样给了我,这很公平。”
我听见有脚步趔趄的声音,好像即将摔倒。大和尚忙走了过去,良久我才听见一把苍老的声音,带着虚浮:“这两筐土豆,当香火钱,捐给寺庙的。”老头的嘴唇似乎像枯叶一样颤抖了两下,就陷入了尴尬的沉默。我也很尴尬,干脆躺在那儿装尸体,小沙弥的声音随后才到,粗声粗气的:“师哥,我们去吃饭吧。”
我真的没想到,那小鬼才多大,寺庙的伙食居然就由他负责。我想起那矮小的身量,想象他站在板凳上伸长了胳膊脖子挥舞铲子去够那口锅的场面,几乎要笑出泪花。转念一想,这小鬼视我如祸害,指不定在阴暗的厨房露出一个阴暗的笑容,然后视左右无人,掏出一包见血封喉的药粉往汤里倒。在诡异的烟雾中,他用汤勺搅啊搅,透过雾气阴森森地瞪着我,两眼布满血丝:看我不弄死你!
我顿时打了个寒颤。和尚温柔地对我说:“施主你看不见,贫僧喂你。”
我像个疯子一样大叫起来:“不不不不不不!我不喝!有毒的!我不喝!”
他还是很温柔:“没毒,这是救命的。”
将信将疑之间,我的肚子一阵咕噜乱响。不知是哪里吹来一阵怪风,在饭桌上搅了两搅,将那香气直直地送进了我的鼻子。我贪婪地吸了两口,顿时觉得连拒绝的力气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我舔舔嘴唇:“好吧。”说完,一股苦涩的药汁就灌进了我的口腔。
我大惊:“这不是汤!”那人有些不好意思:“先喝药,再吃饭。不过我怕施主吃完饭,就不肯喝药了。”我苦得满脸瑟缩,伸着舌头在桌底下做呕吐状。沉默了半天都没说话的小鬼终于阴森森地笑起来:“这药是用蟑螂掺了童子尿做的。”我终于呕出一摊酸水。忽然听得那人将筷子一放,脚步匆匆不知去了哪儿。
过了一会儿他又回来,将一包东西塞在我手心里,说:“这是蜜饯。”我顿时一愣,嘴里苦,心里却什么味道都有。
过了几天,我已经习惯每天被扎醒,喝药如喝水,大大方方地端起就喝,和尚问我怎么不吃蜜饯,我说吃完了,他便交代小沙弥下山去买。每到这个时候,小鬼就理直气壮:上次的诊金还欠着呢!
正是盛夏时节,阳光普照大地。和尚将我从床上拉起,带着我在寺庙周围转。我听他在我耳边描述天有多蓝、草有多绿、花有多香、溪水有多清澈,耳朵里充斥着潮汐一般的蝉鸣。夏天的风暖暖的,吹得人欲醉。他的声音像一泓清泉,始终在我的黑暗中涓涓流淌。
他一直拉着我的手。我对自己说:都是男的,我又瞎了。
我想装作毫不在意,奈何我的手总不自觉微微颤抖。他问我是不是觉得冷,我顶着满头的热汗摇头,说:“不冷,一点也不冷。”他有点担心,我便说:“我还想再逛一会儿,熟悉一下环境。”他还是担忧:“施主还在病中。”我不知怎的,嘴硬起来:“多逛一会儿,我不想回去。要是以后就这么瞎了,总不能一辈子躲在床上。”他不知怎么的笑了,羽毛般轻微的生暖的笑,挠得我心里一阵发痒。
他带着我又走了几圈,那些看不见的东西,在他的描述下渐渐生动。我的手不知怎的越发不听使唤,后面他讲的什么我慢慢没再听,因为我满脑子胶着在我那渐渐沁出汗珠子的手心上:我的手出汗了,他会不会觉得我恶心?我想抽回自己的手,又觉得这么做太刻意。再说,我擦完自己的手,还要再牵他的手么?这么一想,我的汗就出得更勤。
回神处依稀是他在指着什么东西对我讲:“你看,这是小叶紫薇,有白的,也有粉的,煞是好看,等施主……”暖暖的热风又吹过一阵,我听得耳畔沙沙声响,如海上潮汐。一片纱轻轻覆在我脸上,我闻不到花香,鼻尖只有檀香若有似无:“花,落到你身上了。”
我的心突然剧烈跳动起来,砰砰砰的几乎要跳出胸腔,我听见他说:“施主,你脸色好像不好,贫僧带你回去吧。”
那天晚上,我翻来覆去总是没睡着。我捂住自己的耳朵,才发现那些声音来自我的心,重复的,一遍一遍重复:“花,落到你身上了。”
温暖的日光终于再次降临到我身上。我左等右等,破天荒没等到他来扎我。想想觉得自己受虐虐成了习惯,未免疯魔。想要睡个回笼觉,却发现自己已经睡不着了,只能暗骂一声。
寺庙里的路线我来来回回已经很熟,转了一圈也没听见他的声音,我很是纳闷。慢慢踱步踱到厨房附近,忽然听见厨房一阵乱响,急促的脚步砰砰砰地从其中冲了出来,猛地顿住,我听见对面有人大惊道:
“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