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大结局】鲛人王（1 / 1）
[如果你们现在放了封俊杰，让我救下他的生命，我的生命愿随你们差遣。]
张保仔的每一个字，都明明白白传到了胡义的耳中。
胡义脱口而出：[张保仔，你这样的下场可是死路一条！]
[死就死。]张保仔一笑，露出一颗洁白的虎牙。[以我一命，换他一命，值得。]又对朱温道：
[你把封俊杰交给我，我放他下太湖，确保他活着离去，就跟你们走。]
胡义怒道：[张保仔，我不许你这么做！]翻身上前，使出一双肉掌，冲保仔而去。保仔轻轻格住，两人僵持不下，四目交汇，青筋暴起。
胡义吼道：[张保！我知道你的苦衷，我也知道你的族人被灭，你心有余恨，然而你不想想，你要是死了——]
张保仔哂笑：[我死了怎么样？你好像应该是最希望我被绳之以法的吧。猫捉老鼠玩了这么多年，我也倦了。]
胡义一声巨喝，挣脱开来，又一掌直直劈去。张保仔侧身一躲，下盘一扫，也被胡义险险闪过。二人重演多年前海滩大战，乒乒乓乓在这湖边又大战了几十回合。
朱温等得不耐烦了，暗暗吩咐手下人：[等我一声令下，你们对着那两人放箭。到时候就说同归于尽，听到没有？]
士兵领意，于是迅速安排了两位弓箭手，瞄准二人所在，“嗖嗖”两箭，飞将出去。
可巧的，两支箭都落在同一个人身上，那便是胡义。
一见胡义受伤，张保仔也呆了一呆，随后望向朱温。只见朱温掳着胡须，得意洋洋地盯着他二人。张保仔双眉倒竖，一跃而起，就要扑上前去，却被胡义拦腰一把抱住，哑声道：
[求求你，赶快回湖里……]
张保仔被胡义死死拽住，动弹不得，只得朗声对朱温道：[你们的教主，自以为可以左右天下人的命运，以万物为刍狗，在我看来，不过是个笑话。他能杀，我就能救。鲛人就是为了拯救这个世间被不公平杀掉的人存在的。]
朱温听了，仰天大笑：[然而如今你命休矣。来人啊，把他俩统统给我拿下！]
所有的士兵倾巢而动，扑向二人。张保仔轻轻搂住胡义脖子，只见两支箭一左一右钉在他肩头，鲜血汩汩留下，十分可怖。张保仔笑道：[你看，你还为那教主卖命，他倒派人直接连你也拔了。]随即双目眦裂，双拳顶起，白衣似爆炸一般碎成片片轻烟，全身的肌肉紧绷到极点，发出惊天坼地的一声巨吼——
脚下的大地，竟然裂了开来！士兵们死的死，逃的逃，纷纷四散而去。朱温一个踉跄，跌倒在地，还未缓过神来，张保仔不知何时到他面前，死死揪住他官服的领子，露出一个残忍的微笑。
[我知道，你就是害死我家小史的人。放心，我不会让你这种人再活在这个世界上的。]
语毕，一记重拳当面。朱温的脸被狠狠砸入大地的裂缝之中。张保仔随后跨过朱温的尸体，来到半跪的胡义面前，轻轻抱了他一下，又咬破手指，把金色的血滴在他的背部。伤口的流血便渐渐停止了。胡义惊讶地望着这一切，已经忘记了言语。
张保仔做完这一切，又解下昏迷的封俊杰，平摊在湖边，从身上掏出一个锦囊，塞进他的胸口。又从衣袂下掏出一把银色的匕首。
胡义发现那把匕首之时，似乎已料到他要做什么。然而肩上的弓箭未拔，他甚至伸不出手去阻止这一切——
匕首□□胸口的声音。
金色的、几近透明的血从他伤口中喷涌而出，溅了封俊杰一身。
张保仔抚摸着封俊杰沉睡的脸庞，低声在他耳边呢喃。
[封大哥，你要成为，我们的王啊……]
马大与雷力分手之后，发现追他的官兵越来越少，正觉奇怪，于是又回到了六合镇上。
他摸到了张汶祥的门前。
模糊的记忆有如千百只蜜蜂在头脑中乱窜，搅得他日夜不宁。他无非想忘记过去所有的一切，开始一个全新的生活。为什么连这一点都实现不了？
他开始叩门。笃笃笃，笃笃笃。有人在家吗？他喊道。
他敲了很久很久，大概太阳快落山了，还是没有人应门。也许这个人不在家。马新贻决定就此离开。
就在他刚刚下定决心再也不回到这个诡异的小镇之时，身后一个声音叫住了他。
[大哥……]
黄纵不在的时候，张汶祥明明白白听到过，从大哥房里传出的，销魂的□□声。
那是大哥和弟妹米兰通奸的叫欢。张汶祥只觉得恶心。整个胃被塞进了一个铁秤砣，坠得他着实难受，堵得他心慌意乱。
[大哥，]空闲的时候，他忽然想到旁敲侧击，[大哥为何到现在还未娶妻？]
马大被一块雪片糕噎住。他胡子一动，笑着反问：[我是尚未达成大业，不敢想男女之事。你怎么也未娶妻？]
张汶祥腼腆一笑：[我有个胞妹，和我差不多，长得更标致些，与大哥联个姻，如何？]
马大眼神忽然锋光一闪，刺入张汶祥心底。
谎话。都是谎话。
张汶祥又去“听墙角”了。他还故意在大哥与弟妹交欢的时候，吩咐手下所有人一律不准进来打扰。这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世界。
他最喜欢的时刻，无非是两人完事睡着，米兰起夜之后。大哥一个人裹在被子里，裹在那无尽的黑暗之中。张汶祥不止一次地看到，他的身边，还躺着一个人。那人始终躺在那里，与他裹着同样的被子，从背后紧紧搂住大哥漂亮的身躯，用舌头从颈线一直往下，舔到细细的腰线。
那个人是自己的妹妹。孪生的妹妹，只在他灵魂中存在的“孪生妹妹”。
又有时看到大哥在校场阅兵，或者独自在中庭对月踱步，张汶祥也会突然控制不住那一股邪火邪念，发疯似的臆想，那是个女人。如果大哥是个女人……
不，大哥不能是女人。自己也不能是女人。大哥是男人，自己也是男人。只有男人和女人才能结合在一起，这是世间的真理。哪怕是和大哥私自通奸的米兰，也因为她是女人，才有和大哥野合的资格。
张汶祥冷笑，兄弟道义，就是这么被败坏的。
[大哥……]
马新贻猛地回过身来，望见满身尘土的张汶祥。他隐居在此，不知做着什么辛苦工作。
[我想起来了……]马新贻望着面前这个容貌大变的人，沉声道：[你是我三弟，张汶祥。]
而后又问道：[你活下来了？]
张汶祥凄笑道：[千刀万剐。然而一个叫张保仔的人，行刑中途救下了我。]
[他为什么救你？你我都是该下地狱的人。]
[他又为什么救你？你真的是人，不是鬼么？不是我的幻觉？]
马新贻长叹一声：[他把我复活，成为人鱼。然而他骗我说有药水可让我变成人。]顿了顿，道：[其实并没有这样的药。药水只是让我暂时变成人类的样子，让我失去记忆。]
[大哥……]张汶祥眼中几乎喷出泪水。[我有话要对你说……]
[让我先说。]马新贻淡淡望着他，夕阳把他瘦削的轮廓包裹得更小了，上了一层金色的描边。[我的秘密已不用守下去。张汶祥，我是爱过你的。你刺我的那一刀，是给我的解脱。隐瞒这个秘密，实在太辛苦了。这世间苦的很，不知谁想来走第二遭？]
张汶祥哭了出来。[我……]
胡义抱着张保仔逐渐冷却的身体，痴痴在湖边坐了很久。
封俊杰从地上缓缓爬起。满身金色的血液已使他渐渐明白了一切。他从胸中掏出那个小锦囊，里面隐约有一块紫青的鱼尾玉玺。那是鲛人国王之印。先代国王只有用鲜血和授记才能把鲛人王那神明般的力量传承给下代国王。一旦触碰玉玺，新王便永远是鲛人族的王。
然而封俊杰迟迟没有反应。他无比悲伤地看着胡义抱住保仔的头痛哭，内心犹如刀绞。
他抬头望着远方，那似乎是雷力小木屋的方向。雷力不知道回来了没有呢？
他不要做什么鲛人王。他早已不做大侠，也不想承担那样沉重的责任。他只想和那个人一起，好好生活下去。那个人只有一个人的话，一定会胡思乱想，晚上睡不着觉，消沉得像只破皮鞋……他不想看到他那个样子。
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得得，得得。
[封大哥！！！！！！]
那一瞬间，封俊杰全身血液集中在头顶，仿佛要爆炸。然而他并没有回头看一眼。他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似的，一手紧紧攥住玉玺，向湖边狂奔而去，纵身一跃，跳入太湖之中。湖中泛起一个巨大的涟漪。
雷力赶到时，只看到隐隐约约一条金色的鱼尾，向湖心深处游去。
封俊杰最终还是做了鲛人王。
而张保仔再也不会醒来。
胡义把张保仔□□的躯体搂得更紧，那漂亮的肌肉紧紧贴住他单薄的衣衫。
[傻瓜，我是为了救你才不得不这么做。你怎么这么傻，怎么这么傻……]
[从粤海追到太湖，你以为我容易吗？]
[保仔，没有你，我活着的意义在哪里？我费尽心机在教中苦苦立足的动力在哪里？我只为了再见你一面，再见你一面！下辈子，下辈子我们不要做对头人好不好，我们要生作一对兄弟，从出生到死亡，都在一起，永远不要分开……永远不要……]
万籁归于静寂，只有太湖的波涛，还在不知疲倦地拍打着岸边的尘土。
尾声 十日后
人杰和浪子又一次被特许进入这个小密室。不过这一回，传唤他们的是新的陛下，封俊杰。
封俊杰□□上身，全身披一件白色单衣，腰间一副玉带，更显得身姿挺拔俊俏，更有了王者之风。
[陛下……]
[不要叫我陛下，叫我封大哥就行。]
[封……大哥，你真的……有把握？]浪子递过尖刀的手有些颤抖。
封俊杰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没问题。有保仔保佑，一定没问题。]
又对人杰道：[一会儿还要拜托你们两个啦。]
于是封俊杰闭上双目诚心祈祷了一番，接过人杰递来的尖刀，小心地摸到手术台上之人的胸脯，估摸是心脏的位置，一下刺了进去。
“咔”，是皮肉分离的声音。
人杰的手，又在不知不觉中握住了浪子。浪子和他十指紧扣，一同等待奇迹的发生。
封俊杰并没有取出一颗心脏。他又用尖刀划开自己的手臂，只见浅金色的、几近透明的血液一滴滴滴入死者的伤口。
伤口忽然开始咕嘟咕嘟冒出白烟。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封俊杰用另一只手握住受伤的手，努力控制住自己，看着手术台上发生的一切。
不一会儿，封俊杰紧绷的神情渐渐松弛开来。
一个灿烂如午后春阳的微笑。
[成功了。]
手术台上的人慢慢睁开眼睛。
雷力又回到了小木屋，等了大概有十天左右。滑着小舟在湖面上到处游荡了好久，也没见着人鱼的半点踪影。
这一天，又是灰心丧气地回家。
[爹爹！！]小杰忽然慌张地跑来，神情激动，[我刚看见那个大哥哥！！把另一个漂亮大哥哥给送上岸来了！！！]
[谁？你说谁？！！]雷力一下揪住了儿子的衣领。[哪个大哥哥？]
[就那天湖边那个，还有之前我见到的，有鱼尾巴的那个大哥哥！]
瞬间，雷力已从屋中冲出老远。
马新贻在张汶祥家里住了十天。想想也是该分手的时候了。
[大哥……]
马新贻始终还是受不了三弟这么叫他。
[算了。我带你去看医生。说不定能把你的脸看好。]
[大哥！]
[不过走之前你得陪我去趟太湖。药水效力过了，在岸上这么多天，我身子有点儿干，真是难受极了。]
[没问题！以后我天天给你备洗澡水！一大缸子！]
[我要凉的，不要热的！想煮了我么！]
史敬思被从牢房里放了出来。这也是封俊杰当王之后的新政。
同时，他收到了一件礼物。
一个四四方方的大纸箱子，用鲜红的丝带扎起来，上面还打了一个蝴蝶结。
是人杰、浪子还有铁虎、孟刚一起抬过来的。
[陛下——哦不，封大哥说，要给你一件礼物。得到这件礼物，你的病就会好了。]
丝带缓缓解开。盒盖自动被顶了起来……
盒中之人猛地站起时，史敬思原本毫无神采的双眼，忽然放射出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