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归来（1 / 1）
我并不知道，我还有意识，存留在这欲雪的众多山里。
可能是因为体内云浮天神神骨还残存着它的力量，也可能是青鸟常在我周围，灵力护着魂魄，我并未死透。身体消散之后意识残存，能感受到这周围的寒寂。
我身体渐渐恢复，从透明至半透明再到完完全全地恢复如初，也不知道用了多少年。欲雪没有春夏秋冬，所以要说年数，我真说不上来。
我走过很多地方，欲雪王室，昔夜年幼时修灵的地方，还有他救寂心的地方，我都一并看了。在这里呆呆地走着，人迹罕至，碰不见什么人。
青鸟在我周围唱歌，它碧绿的身体，碧绿色的眼睛，永远水汪汪的，充满着凄楚。但是它在半空起舞的时候会异常兴奋，茫茫白雪里，它的身影美妙得无与伦比，整个雪原也为之惊艳。
我时常坐在山上发呆，每隔那么几年，就会有一群人来祭拜我，将大片大片的白束往这里撒。四季常开的花，此时也鲜艳依旧，我远远地看着那群人，模糊的脸，模糊的身形，在大雪纷飞里看不清。
有时候我也想，要不要再回去。可是，回去有何意思，对着一个不记得我的人，妄图找回他的记忆？有些不太想。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可能是害怕物是人非的寂寥，又或者是故人不再的沉默，都有。竟然如此，就这样静静地待在这里吧，做一个安静的美丽的神女。
欲雪王城那里，天气偏暖，我找了个地方住下。夜里，月光明媚，星光璀璨。
独对月光，想起过往的生活，无事种种花，看看书，倒也逍遥。
一直到大风一群人在欲雪办事，碰见了正在楼顶晒太阳的我。
不可思议地，几乎要哭出来，“姐……姐姐？”
我趴在屋顶上，俯下脑袋看他们，也不说话。
“姐姐，你没死，为什么这么多年也不来找我们？你可知道，昔夜大王五十年都没有忘记你，你可知道？……”
“真的吗？”我双手托着腮，上下翻着眼睛，一副没兴趣的样子。
“只是，他现在被奸人所害，忘掉了太多……不过，姐姐，你信我的，你若回去，一定能把昔夜大王搞到手……姐姐，你现在变得真漂亮！”
“是吗？我也觉得……可是，我不想回去。”
我躺在屋顶上，看着头顶上慢吞吞飘过去的云，翻了个身，不去理会他们。
“……”
夜里，我收拾了东西，就要跑路，开门，小五和小六就堵在门口，我瞪着眼，“砰”地将门关上。
窗户那里，大风与阿雨一人堵一边，就在那里守着，我是插翅也难逃。
伸头，对着最好说话的阿雨，“小雨雨，姐姐出去上个厕所好不好啊？你放我出去……”
“好，我陪你一起去……”
“……”
“阿雨，你也长这么大了，有些事你也要清楚，姐姐是女人，你怎么能跟姐姐一起去厕所呢？”
“姐姐，我不进去，就在外面等你出来……”
我脸气得发白，“你干嘛要这么堵我？我说了我不想见到你们昔夜大王，就是不想见！你们逼着我我也不想嫁给他了，听明白了？”
阿雨平静严肃的脸突然有种莫名的欣喜，“姐姐，你刚刚说，你不想嫁给他？”
“？”
他突然睁大了眼睛，很认真地跟我说，“姐姐，我也长大了，你呢，也跟五十年前没什么变化……你说，我也长得不丑，灵力也高，要不，你考虑一下我？”
他忸怩地笑了，“我觉得我与姐姐也挺登对的。”
“……”
我很严肃的，摸一把他白嫩的脸，“阿雨啊，你有这个龌龊的念头有多长时间了？”
“就刚刚，以前只是特别喜欢姐姐，没别的想法……就刚刚，刚刚特别想娶姐姐……”
我一巴掌拍在他白嫩的脸上，又拧了一把他的耳朵，看他眼睛红红脸红红的样子，“想得美！我要嫁，你们四个我都得考虑考虑！”
阿雨拉着我的手，“姐姐，你别选了，就我吧，姐姐，四个人中就我长得最好看武功最好脾气最好，你别选了……况且，他们要是知道了会扒我的皮……”
我说，“那好吧……”
我当然没嫁给阿雨，不仅没嫁给他，还出卖了他。他还被大风一群人打得鼻青脸肿，直接拖回水月。我软的不吃，他们便来硬的，直接绑回去。
剩下的三个商议着，怎么样才能让鸿蒙昔夜对我的出场方式感到惊艳。于是直接将我五花大绑扔在了他床上，期盼着他回来之后看见我欣喜若狂。
门被关上，周围有淡淡的花香，我被捆成粽子，很不雅地倒在床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要说，现在鸿蒙昔夜不记得我，他脾气又差，又不会对女人有该有的温柔……
他要是一怒之下，将我废了……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屋外的阳光洒进冰冷空荡的屋子，我抬头看过去……他还是老样子，眉目锋利，眼神冰冷，琥珀色的眸子比星光还要灿烂，好看得我捂住了鼻子。
他眉头皱了起来，直接将我拎起扔在外面，“影无双，你给我出来！”
影无双吊在屋檐上，一脸发蒙，看见了仰躺在地上不能说话的我，冰冷的脸浮出一丝惊喜，“主子，她……”
“我说过多少次，不让跟我说什么无王后不成规矩，这次直接将人送我床上是了吧？自己去刑司，领一百杖！”
三十杖就会让人血肉模糊，一百杖，影无双几乎就要废了他一半修为……
影无双竟然还有些惊喜地看着我，朝我点点头，咧着嘴笑，仿佛在说，“姑娘，您可要加油，自主子忘掉一切，脾气暴躁喜怒无常，还是您来受着吧，我们可受不了了！”
影无双去领罚的时候，身轻如燕，少有的喜形于色。走到一半，昔夜叫道，“站住！”
影无双像一只受惊吓的兔子，慢慢地转过头，“主，主子，什……什么事？”
“下次若将人送至我床上，记得，选一个漂亮一点聪明一点的，如此我还可能会有点心思……”他转过头，瞟了我一眼，冷笑一声，“这样的，让我多看一眼的欲望都没有。”
“是是……”影无双飞奔着跑了，生怕他这个主子又多出什么心思。
我挣脱捂着嘴的棉布，狠狠地盯着他，“你以为我就想看你了，臭不要脸自私狂妄的虚伪东西！把你扒光了扔在我面前我也不会多看一眼！”
他冷笑一声，蹲下来……刚沐浴完，他只穿了一件衣服，低头帮我解绳子的时候，春光乍现，我眼珠子骨碌碌的转，特意多看几眼。
绳子没被解开，反倒越裹越紧。我尖叫了一声，看见手上的绳子又被绕上几道，还被系了个死结。
“姑娘，你眼珠子掉了，要不要本王帮你捡起来重新安上？”
他冷笑，起身，整理整理衣服，眼角瞥了我一眼，大步走回水月阁内房，看也不看我。
“娘的，你以为我稀罕啊！我不就看看吗？比你身材好的我也看过，幽莲族的幽木羽，灵界第二公子，知道吗？他的身材是一等一的，比你还好，我特么还稀罕你了是么？！”
他平生最讨厌的便是幽木羽。所以，他越讨厌什么，我便越要说什么。
我站起来往回蹦，朝他门口吐了口口水，“鸿蒙昔夜，老娘告诉你，是你影卫逼着我过来的，不然你以为我会来找你吗？自大狂，臭屁狂！”
因为被捆得紧，我不得不跳着回去。水月宫清净，鸿蒙昔夜不爱吵闹，里面没什么人，也不见有谁能帮我把这些绳子给割断。
我跳至墙角，对着墙磨啊磨，企图将绳子磨断。但这绳子真的太粗了，真的真的太粗了，大风他们实在太高看我了，以为我能逃得掉，牛筋的绳子，还真是结实。我也不知道蹭了多少下，它才破了一小个缺口。
我坚持不懈，娘的，等我恢复了自由，老娘一定离鸿蒙昔夜远远的。上辈子就是碰见你倒得霉，难不成我好不容易活过来，还想重蹈覆辙？你算个什么东西。
蹭啊蹭，蹭的屁股都烫了。
“姑娘，你吵着我睡觉了。”
他突然出现，靠在旁边的墙上，衣衫不整，光着脚，头发凌乱，有一种别样的诱惑。他皱眉看着我使劲地磨那个绳子，冷笑。
“那您帮我解开，我保证马上滚出你的视线！”我举着被绑着的手给他看，笑嘻嘻地。
“奇了怪了……”他双手环在胸前，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这周围，哪个女人看见我不尖叫流口水，姑娘你竟是这副模样，像是恨透了我……这倒是……”他笑了一声，“让我有了一丝兴趣。”
“没没没，别注意别注意，您老让我多活两年，我是真的对您不感兴趣，您老别多想，哈！”我终于将那绳子磨断，长舒了一口气，活动了一下手腕，“现在呢，也不用您帮我解绳子了，我自己立马以龙卷风的速度滚离您的视线，您不用觉得我烦……”
他靠着墙，样子满是不屑，“你这样说，恐怕你还是不想走的吧？”
“什么意思？你哪里看出来我不想走了？”我很好笑。
“我知道了。”他恍然大悟的样子，打了一个响指，琥珀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你只是想引起我的注意是吧？这叫，欲擒故纵？”
“……”
我转过身要走，他自己爱怎么想就怎么想。
“喂，你真走了？”
我像是没听见，大步地往前跨，跑得不是一般地快，生怕鸿蒙昔夜突然整出什么个幺蛾子，再让我吃不了兜着走。
“站住！”他叫道。
不好不好，一听见这话，我鸡皮疙瘩都要起来，飞快地往前跑，却被鸿蒙昔夜飞掠过来挡住，“等等……”他说。
“您不是觉得我丑嫌我烦吗？我这不赶紧走逃离您老的视线，鸿蒙昔夜，你到底还想怎么样？”我几乎要哭出来。
“我觉得你眼熟。”他说。
“我大众脸，真的，别看我长得漂亮，我真的是那种大街上一抓一大把的那种……”
他看着我，像是极力想回忆起什么，半晌道，“不，你的熟悉，让我觉得亲近。”
“……”
我觉得，青鸟泪不仅没让他忘却所爱，还让他多了一种技能，看见美女就想往上靠。登徒浪子。
“不如，你留下来做我王后？”他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半晌又道，“我正好缺一个王后。”
我眉头上挑，“真的？”
他低着头，若有所思，然后很认真地，“绝无戏言。”
夜风拂乱了他的长发，他衣服穿得不多，又光着脚，夜里冷，风大露重的。于是我笑两声，“我回去想想啊，回头再跟你们说说。夜里风大，你小心着了凉，早点回去休息……”
我又要开溜，却被他拉着手腕。他扬眉，笑道，“你是在关心我？”
不得不说，他故意摆出的这个样子，就是为了勾引我。但我是什么人？行走灵界人间多年，俊男帅哥不知道见过多少，性子早就放下了，心静如水，你这样的还想对我使美男计？
我清了清嗓子，挑眉对他，“阿叔，您一把年纪了，就不要对我们这样的小姑娘抱什么幻想！您不是有一个王后在心影殿么，哪里还缺王后？你别觉得现在的小姑娘好骗。您这么大年纪，也应该注意一下言行举止，别给我们这些后辈开了不好的头……”
我捋了一把头发，笑眯眯地看着脸胜冰霜的他。这五十年，我是没变化，但是昔夜常年征战，眉间有了一股当年找不见的沧桑，虽说没什么太大的变化，但被我这么一说，他面子上挂不住了。
不过，他却没因为这个与我起什么争执，只是淡淡地拂了拂袖子，“寂心公主与我，有名无实，我待她，只是幼时朋友。”
“青梅竹马啊？”我惊讶。
他伸手在我头上磕了一把，疼得我龇牙咧嘴。他冷笑，“你会说话吗？”
我懒得再说什么，揉着脑袋站在那里沉默。
过一会儿，他又问，“你叫什么？”
“我没叫啊。”
他的脸色很不好看，拿眼角瞥了我一眼，“我是说名字。”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云浮公主云花荫是也！”
他冷笑一声，看我像是白痴一般，“你是云花荫？”
“对！”
“我见过云浮的公主。”他抬头看了看星子，扬了扬嘴角，“比你模样好，才艺高，还不像你这般没大没小。”
我眼睛瞪得只剩眼白。
低下头去绕衣服上的穗子。这个穗子跟我以前那个一模一样，但是它是新的，成色也不及以前。但是，手艺还是一模一样的。
心里头的酸味说不出来。他记得所有人，连花荫也记得，就是独独忘了我。
他侧过脸来看我的穗子，然后掏出了他的那个穗子。很旧了，但是保存得完整，除了颜色淡淡的，其它的跟我这一模一样。
他拿着那穗子与我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留着这个，也不知道它从哪里来，只是，这个一直待在我身边，仿佛对我有着什么重要的意义。”
我斜着眼从眼角看他，“咦，真恶心，看您一副大老粗的样子，说起话来倒是这么酸溜溜的！”
他直接拎起我的领子往回走，冷笑道，“丫头，我忍你很长时间了，别以为我真不敢对你怎么样！”他抬头看看天，又望了望那棵茂盛的白束，笑得惊悚，“姑娘，夜黑风高的，我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我咬着牙，不敢再说话。
说实话，我要是真把他惹急了，我就怕他把我撕了。但是，我又不想顺着他的意，好不容易恢复自由之身，难道又要亲手把自己送到牢笼里面么？
六月的天，我冷得抖了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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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一位朋友给我投了评价票，再看看我光秃秃的记录，心情很好，莫大的鼓励啦……今天加个油，二更吧，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