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背后的阴谋（1 / 1）
篝火朦胧，在这空旷的深山老林里，竟散着一丝暖意，一种久违的安心渗在这个角落里，带着从前的安稳和难以言表的舒心。
他们有的在守夜，有的在分析时事，就我，没事做，双手被反绑着，又堵住了嘴，被遗忘在角落里面。我觉得这样也好，这样把我丢在一边的话我什么都不用操心，好好睡觉就好了。以前大概就是操心得太多，才气色不好没那么漂亮的。我要多睡点美容觉，这样才能更美丽更迷人，超过花荫，迷死万千少男。
半夜凉风四起，我睡得迷糊时打了个冷战，有些冷。迷迷蒙蒙地就看见昔夜解下自己的黑色外袍给我搭上，对我笑笑，“没事，睡吧，明天早上叫你起来。”
此时我手上的绳子被解开，嘴里的棉布也被扯下。大概是昔夜看我睡着了怕我不舒服才把这些弄掉的。但是他好像忘了一件事，我趴在仙人掌上面都能睡得着，这点东西又算什么呢？
管他呢？我继续睡就好了。可问题是，醒了之后，越睡反倒越清醒，睡不着我就靠在树背上听昔夜跟天风雪所说的计划谋策。
天风雪冷笑了一声，“你不信？”
昔夜没说话，脸色有些惨淡，垂着眼，一贯的沉默表情。可是从他那张万年不变的表情里面，我却是又能真真切切感受到一股寒意和怒气。
“难道你觉得这就是幽木羽和幽水水的伎俩，你觉得这些就仅仅这么简单？不可能，我告诉你！……咳咳……”天风雪咳嗽了几声，面色惨白，她尽量平复着心情，许久，重新开了口，“我告诉你，这背后还是有人在操纵着。你以为那小小的云浮天神遗骨就能满足得了他们么？真正的力量你听说过么，从神族身上提取，鲜活活的人才可以，百年前您母亲逝世，现在灵界所余留的神族，掰着指头也能数得过来……那云穿夏……”
“够了……”昔夜打断她，侧脸往我这里看了看，“别扰醒了她。”
“您必须要想明白，穿夏姑娘这体制，说到底还是特殊了些，那些心怀不轨的人，如果说……”
“她的安危我自然保护，没有什么如果。”昔夜摆了摆手，没让她说下去，“哪里来的如果，她好不容易活下来，又好不容易停下来不折腾留在我身边，我怎么可能会让那些如果出现？”
哇塞……这些话从昔夜这冷骨头嘴里说出来，又被我偷听到，我好感动啊！感动得我鸡皮疙瘩一身啊！可是我还是没敢出声，我继续闭眼装睡着，想把他们后来的谈话听下去。
“不是你的问题，你保护得再周到又能怎么样，不可能做到万无一失。那些隐在幽氏背后的东西你究竟能不能想清楚，除了强大之外，它还在暗处，时现时隐，你到底怎么样才能把穿夏姑娘和它隔开？你就真的觉得你做得到？”
“嗯。”
天风雪不再说话。
昔夜有些淡漠地笑，“那么些苦她都挺过来了，所有关于她的一切，终于好不容易，失而复得，你说，我还会让这些失而复得的东西丢失，成为我永生的遗憾么？不可能。”他说。
我浑身都是鸡皮疙瘩，寒气“嗖嗖”地从心头上往上冒，又往下滚，差点就“哇哇”地吐出来。可是咬着嘴唇的同时，鼻子又有些酸酸的，眼角兀自有了泪。
月光清冷，夜风寒凉，这八月里的空气都是凝重的。又或者说，凝重的不是这空气，是这空气包裹着的，尴尬的气氛。
炭火“毕剥”一声响，我觉得我应该翻个身了。于是装作迷迷糊糊地哼两声，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昔夜往我这里看了看，“我们说的这些就不要叫她知道了，她该拥有的，就是那些简简单单的生活，所有纷争祸乱，不该跟她有任何牵扯。”
天风雪说，“你这样把她跟这些纷乱隔开，就真的是好的么？或者说，这样只会让她更依赖你。”
“如果她肯依赖着我，那便好了。”昔夜似乎笑了笑，满是无奈，“这些年，她最会干的事就是什么都自己死扛着，如果不是走投无路，绝对不会开口求我帮忙。三百年前是，两百年前是，六年前是，三年前更是……应该说，跟我在一起的每时每刻，她都没有愿意好好地跟我以一个正常的态度交流，她把自己箍在一个笼子里看这个世界。这个世界难得能伤害她，当然，也没有谁能真正进到那个笼子里和她并肩。”说着，昔夜又往我这里看了一眼，“也或者是她原有的使命使然吧，其实我也习惯她防这防那却又保着一颗柔软的心对所有人的样子，也或者就是这样，才让我觉得她太过珍贵，不可放弃。”
我咬了咬嘴唇，其实不是的。至少说三百年前不是这样，那时候昔夜被水月人找到回去，原本我也是可以不求他不跟着他一起走的，可是我真的是太舍不得了，我觉得我要是不跟上去以后一定很难再见到他。那时候就不是走投无路逼不得已求他。所以，刚刚昔夜说的话，并不是完全正确的。我想。
“也或者吧。”天风雪无声笑了，笑得苍茫而悲凉，像是看透了人事沉浮的景色，满怀着对周遭绝望的抗议与压抑，“似乎，幽木羽也跟我说过这样的话。”
昔夜的脸很适时地白了一白，他叹了一口气，“别再让她知道这些了，若是知道，属于她的一份责任她又会硬扛着。这些年她受到的欺侮和遭受的颠沛流离够多的了，我不想再让她身上再添一个伤口。如果可以，我倒是愿意添伤口的是我。”
气氛又沉默到极点，许久，天风雪出了声，声音还是空洞无力，却又似乎带着远远的羡慕，“遇见你，穿夏姑娘可真是幸运。”
“也或者是，我遇到她，是我的幸运。”
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形容我所听到的这些。昔夜这副冷骨头，好像从没跟我说起过这些，他对我，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冷傲淡漠，当然，还有臭脾气。他无时无刻不跟我说，我不仅长得丑还毫无长处，现在倒会在别人面前夸我好了么？我该谢谢他不成。臭男人，我想。
他说的那些瞒着我的东西，就以为单单瞒着就能瞒得过我吗？我会没想过幽氏之外还有其他的力量？云浮王族的五条人命，如果不是幽木羽的话，那肯定就是那些藏在背后的势力。再者，刚刚天风雪说的一段话让我引起了深思，果真是，冲着我来的？当时我几乎是被关在水月城寒峭宫的，与世隔绝，那人估计是想逼问出我的下落，才出此下策的。
可是，逼我出来，就是想取我血肉引出上古神力吗？一想到我鲜血淋淋气息奄奄的样子……咦，全身寒气直冒，打了个寒颤。
这一抖，没关系，我就是无意间瞟见了不远处的两处亮光，不大不小，不远不近……那是一双发亮的眼睛。
其实这些年，鬼我也见到不少的，什么恐怖的东西我没见过？可是在这老山密林里面，突然看见一双眼睛，这到底也是可怕的事，我下意识地“呀！”了一声。
我指着那个方向，对昔夜叫，“昔夜，有鬼！”
就在我说的那一瞬，眼睛消失在茫茫夜色里面。昔夜往那里看的时候，什么也没有。
昔夜眉色凝重，我跑过去，也坐在篝火旁边，“真的，我不骗你，真的是有鬼！”又怕他知道我偷听见了那些东西，接着瞎诌，“我睡觉的时候总觉得有眼睛死死地盯着我，我就全身冷汗地醒了，果真，有东西盯着我了！”我摸摸额头上，确实被吓出了冷汗。昔夜给我挪了一点位置，温柔笑笑，“到这里来睡吧。”然后伸出腿，让我枕在他腿上。
我脸色苍白，偷偷瞄一眼天风雪，有些尴尬，推辞着，“去去去，有病！”一边装作看那银盘般的月亮一边转眼珠子。只是这深山老林，树枝茂密，将头上的月光全都堵了，哪里能看得见月亮？谁都知道我在装模作样没事找事。
天风雪像什么都没看见似的，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东西，叫醒躺在树上的琼鹤。琼鹤还是没改过作为鸟时候的习惯，依旧在树上睡得死熟死熟。叫醒他的时候他奇迹般地没有耍脾气，“天还没亮就走啊？”
“时间等不及，我们走得越早越好。”
琼鹤竟然很乖地跟在天风雪后面，一点牢骚都没发。我正惊讶着，琼鹤往我这里看着，眼神很凄凉，像是在祈求着什么。
我白了一眼，不出我所料，我说的吧，这家伙，又不想干了。
昔夜走过来，拍了一下我的头，“你穿夏姐姐是想让你路上小心。”然后又看看我，眼睛里满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是吧？”他又问我，手绕过我左胳膊，搭在我右胳膊上，手指捏住我骨头，像是在说，“你要是说不是，我就把你肩膀捏碎。”
我讪讪笑笑，“是，是……嘿嘿……”
琼鹤很开心地笑了，秀气的脸满是惊喜，他点点头，“姐姐，我会的！”
他们走的时候还在处在一种发蒙的状态里。怎么可能，这是怎么回事，这琼鹤，我认识它三百多年了，哪一次做事这么干干脆脆过？还去保护这么个大小姐，一路上危机重重，他不怕死的么？转头去看昔夜，他重新坐回了篝火旁，红红的火光映在他惊为天人的脸上，又生出另一种魅惑。
我就想着，老天真是不公平，给了他那么好的天分，还给了他那么好的一张脸，弄得他身后桃花那么多那么多……一边想着一边坐下，嘴里竟然也叫了出来，“不公平。”
昔夜像是知道我在想什么似的，朝我眨眨眼睛，琥珀色的眼睛熠熠生辉，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他说，“很公平的。”
我说为什么？他说，虽然你无德无能其貌不扬，但是这上天还是给了你一样宝贝。我说，神族体制算是宝贝吗？它给我带来的烦恼麻烦那么多，要是可以的话，我宁可不要，哪里称得上什么宝贝。
昔夜的脸很纠结很纠结，眉头拧在一起，可还是掩盖不住那份浑然天成的气质。他咬牙切齿地，“我说的，你的宝贝，是我……”
我呆住了。
气氛仿佛凝固了。
这周围的一切一切，静止。
篝火被冻住，夜风停止，月光拨开了层层叠叠的树障，在这周围洒下它温柔的眷恋，一切的一切，不再是它原来应该有的样子……
我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指着他，上气不接下气，“哈哈哈……你……你……哈哈哈……”我原来要说的是，“你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但是不知怎的，一不小心说成了，“你那臭脾气还称得上宝贝……”
昔夜脸头一次发红了，看着上蹿下跳的我，怒吼道，“云穿夏，给我好好坐下！”我像是没听见，还是跳着笑着，“哈哈哈……哈哈哈……”
他扔出手上的棍子，想把我打趴下，可是他又忘记了，我灵力完全恢复，这么简单的招数，我还是接得住的。我伸手接住，然后拿着长长的柴棒子蹦跶，直到自己蹦累了，在他旁边找个地方坐了，看着他闷声不响的样子，一下子慌起来。我笑得开心，可是完全忘了，这位大爷，好像，不喜欢别人拿他开玩笑。
手忙脚乱地，低头看看，侧脸望望，昔夜，他不会是生气了吧……不会吧，这么禁不起开玩笑的么？我几乎是一下子从大笑变成了哭丧脸，“昔夜，你，你没事吧？”
他不说话。
他不说话？他不说话就是有事了。我使劲挤着，挤着，终于是掉出了两滴眼泪，我声音惨惨地，“昔夜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拿你开玩笑了……”心里却想着，哈哈，等以后你惹我生气了，我就把这个拿出来气你，这够我用很多年了。
昔夜叹了一口气，伸手替我擦了那好不容易挤出的泪珠子，道，“要是开心你就笑吧，没事，别太顾忌其他的，你哭了我会比你笑我更不好受。”
我嘴角抽了两下。
想着这些年在外面游荡，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什么样的鬼话没听过没扯过？我最会做的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可是看着昔夜这样子，我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就呆呆地望着他，“啊？”
他扶着我躺下，我的头枕在他胳膊上，抬头往天上看。他施了灵力，拨开了层层的树障，这样可以从一角天里面，看见小小的月亮。
我说，这月亮没有云峰的好看。云峰的月亮，总会隐在那薄薄的一层淡云后面，像是给自己戴了一层面纱，那样若隐若现的美，得不到又不放手的样子，好像更诱人……
他说嗯。
我躺在他臂弯里面，很安心很安心，像是什么大风大浪都会没有的那样，又沉沉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