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转性的琼鹤1(1 / 1)
午饭后,我提着一篮子桃去了医馆。琼鹤的伤口已经包扎好,看上去气色也不错,正低着头吃花籽。
我放下篮子,对火荼施了一礼,道,“长老真是妙手回春,看样子琼鹤已经没事了。”
“嗯,跟你一样,吃了我开的药,原先死气沉沉的样子一下子消失了!”他仔细盯着我的脸,点点头道,“不仅脸色红润了很多,还白了许多,漂亮了不少啊!”
我嘴角不自觉的扬起,一边抱起琼鹤一边道,“那我可以带它走了?”
“什么!”火荼大叫起来,“你要带它走?”我点点头,有些奇怪,还是嗯了一声,“嗯啊。”
他突然有些沉默,半晌后说,“那你能先把它借几天给我吗?”
我心里突然升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手紧紧地抱住了琼鹤,有些发慌地看着他。
这时手有些发烫,低头一看,原来是琼鹤在发光。突然想起来什么,莫不是……我有些欣喜地看着火荼,他点点头,“嗯。”
琼鹤被一团火亮的白光包围,那光晕越变越大,直至将它吞裹。它缓缓升至半空,一阵骨骼断裂又愈合的声音传来,“噼里啪啦”的,代表着重生。
我惊奇地看着面前那个秀气腼腆的男子,笑得灿烂。原来,琼鹤化人之后是这样好看的,我前前后后将他看了个遍,虽然有些别扭,但不得不说,火荼真是神通广大,只一天,就让灵力低下的琼鹤也化成了人。
千感谢万鞠躬后,我拉着琼鹤的胳膊对着火荼说,“那长老,我现在可以带他走吗?”是的,我要带他回去给天河看,天河一直那样宠着的灵兽,知道他化了人一定很开心。
火荼原本笑眯眯的脸突然冷住,有些别扭地,“这,这……能否让琼鹤小子在我这里再留几天,我有些事要处理。”
我越发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了,看火荼脸上那猥琐纠结的表情,我拉着琼鹤又往后退了一步,打住他的话,说,“长老,有什么话你直说,能帮忙的不过分的我一定帮。”
“额,这个……这个……我是怕你,怕你……不高兴……”
“啊?”我更迷糊了,看了看琼鹤,又看了看火荼,心里更加紧张,“你但说无妨,长老。”
他似乎下定了决心,牙一咬,道,“就是我的白鹰,一直以来我都记挂着他的终身大事,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昨天看见了琼鹤娃子,我这心里就有个谱了,所以……”
我差点被噎死,头脑像被铁棍磕了一把,说不出的震惊。我一把将琼鹤拦在身后,护着他,朝着火荼喊道,“长老你莫不是疯了,白鹰是雄的,我们家琼鹤也是雄的,你这不是胡闹吗?你……”
“丫头你别生气别生气……坐坐坐,来,喝杯茶消消气……”火荼拉着我坐下,又给我倒杯茶,笑得眼睛都要眯起来。他接着道,“你听我说,我知道这件事,所以呀,我就想法子呀,你看琼鹤,现在是不是……”
我一口茶水喷出来,人也立马醒悟过来。我说呢,怪不得一开始看琼鹤就觉得不对劲,看他都漂亮过头了。要说漂亮,他的漂亮可能还不及天河,然而他们之间的漂亮却又不是一种,云天河是明眸善睐,而琼鹤是过了头的美,就是说,已经接近女人了……
难道,再给他渡人的同时,火荼还想给他转性?
我整个人头皮发麻,鸡皮疙瘩直起,有些发抖,拉着琼鹤就要往外跑。火荼手一挥,大门紧闭,他发出幽幽的笑,“想走?休想!”
我看见琼鹤也红了眼睛,又尴尬又委屈地看着我。之后我们俩便被火荼困在医舍的囚牢里,大门紧闭,二门不开。用火荼的话就是,如果我不答应,就要一直这样困着我们。
琼鹤坐在我旁边,有些自责,又有些害怕。我拉着他的手,笑笑说,“你不用害怕,没事,你放心,我不会把你交出去让他胡闹的。”
琼鹤笑笑,秀气的眉眼里满是害羞。我有一瞬间的恍惚,似乎,这琼鹤,就是女人。呸呸呸……我拍了拍自己的脸,对自己说,别多想,别多想……
继续对他笑,“你放心,我一定保你无虞。”
在囚牢里待了约两个多时辰,天已经黑了,琼鹤就在我怀里睡着了,睡得很熟,安静而温暖。就像很多年前它还没长大的时候,就喜欢躺在我手心里睡觉,会想着法子偷懒不去送信干活,潜意识里,大概就是我会护着他,不让他有任何闪失吧。
一晃就是四百多年呵!
默默地看着天上的月亮,大概就是这个时辰了。昔夜说晚上要来找我,这个点应该是已经到了寒峭宫,不知道没有看见我给他留的便条,然后顺藤摸瓜,找到医舍来,救我们出去。
心里有一万个希望,希望他今天说的话都是真的,他会回来,他会帮我处理很多很多我力所不能及的事,那种盼望应该就跟很多年前他盼着我去给他送饭食清水的那种感觉一样吧,有一种痛苦,还有一种急切。
想相信,却又不肯相信的矛盾。
事实上,我又扑了个空。自己明明告诉自己很多次,不要再信他不要再信他,却还是不听,又让自己满满的期待成了空。
入夜后的天真的十分冷,尤其是医舍里放那些死尸的冰笼,待在这里,只让我觉得寒气袭入肺腑,说不出的痛苦。
这种感觉也大概是三年前从人间回来后才开始的。至人间游走一趟回来后,我整个人都被改得与正常凡人一样,除了灵力武功全失,连身体都耐不了寒忍不了饿,真是没用。
琼鹤已经睡着,整个人蜷在一起,安静腼腆的样子让我想笑。解开外袍盖在他身上,看了看他,他睡得还熟,便悄悄地对着外面喊,“长老,长老……”
火荼放我出来,眼睛眯成一条缝,笑嘻嘻地问我,“怎么,有没有想通?”
我说我想通了,你先放我出去,琼鹤我留在这里。不过你确定你要对他好好地,不要做得太过分。
他笑嘻嘻地应了,“这个自然,我一定对他百般照顾,让他吃好喝好睡好!”
“那好。我现在就走了,琼鹤现在还在睡觉,你先不要弄醒他,我怕他会一直闹腾,你等他自然醒了你在跟他说这些吧……”
我转头瞄了瞄琼鹤,他还在睡,外袍下的他看上去舒适而安逸。
火荼说可以的时候我便离开了医舍,外面的月亮依旧明亮,我就着月光往水月楼那里跑。昔夜不过来救我们,难道我还不能跑过去找他求他吗?
水月楼漆黑一片,清风过,带着枇杷果的香味。我摸黑在里面转了一圈也没有碰见一个人,百般焦急时,抬头看见了不远处的云影阁,灯火通明,繁华而富贵。
心里头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一种刺破心头的苦楚在胸腔里散开,带着浓厚的酸味儿。
我鬼使神差地往那里走,蹑手蹑脚地爬上了那高高的长梯,迷迷糊糊地又来到那个门前。
其实真气全失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没了灵力,不用心是听不出我的脚步声的。我觉得我此时真猥琐,竟站在门前眼巴巴的透着门缝往里面看。
床上的两人交织成一团,春光旖旎,胭脂香风阵阵,那种缠绵的场景让我觉得恶心,整个人,就像被冰水从头淋到脚,而背叛和欺骗,才是真正让我心寒的吧。
一边是我最爱的人,一边是我曾经最信任最好的朋友,两个人合伙的背叛,真的让我有一种痛至心底的绝望。
三年前就是这样。三年了,我以为我会不在意,我真的以为我会不在意,可是为什么当事情再一次发生的时候,我还是会这样狼狈。
狼狈的应该是我吗?不应该是那对贱人吗?
我不知道为什么又那样轻声地下了楼,像是怕打扰他们而让他们觉得尴尬一样。我觉得自己又不争气又下作,为什么明明是别人的错,还非要这样难为自己。
又重新坐在那棵白束花下,这棵白束是三百多年前和他一起种的,我和他一起将花籽抛进浅坑里,他一边埋土一边对我说,“这棵白束可能长不大。”
“为什么?”
“你过几天就走了,和白束究竟是什么习性谁也不知道,没有花匠照顾修理,怎么能长大呢?”
我看着他的眼睛在月光下熠熠生辉,漂亮得如同九天上最美丽的星子,不是人间俗物。我说,“那我以后回来照顾它。不过,就是不知道多久以后才能回来。”
少年的笑又漂亮又纯真,我依旧记得他那深邃的眼睛,明明就不应该是那个年纪的人应该有的严肃。他什么也没说,静静的坐在那块巨石上,微风拂动了他一头乌发,也搅碎了一个夏季光影绚烂的梦幻。
现在的我回来了,真的回来了,他却已经走了,决绝而不留余恋地,连一丝温存都不留给我。
而我呢?我还是那么不争气,什么都做不了,除了哭,还是哭。
连自己都觉得眼泪要哭干了,眼睛又涩又疼,却还是止不住眼泪,一直在那里抽泣,抽到失水严重口干舌燥也还是停不住。
黑夜幽幽,更幽幽的是头顶上那个声音,有些好笑有些恼怒的,“你到底能不能有点出息?”他跳下来,修长的指尖拂过我红肿的眼,有些发凉,很舒服。他嘴角间是嘲弄和不屑,“还以为你这三年面壁思过有些长进,到头来还是让我失望,除了哭和躲,什么都不会。”
我抬头,睁大了眼睛看他。没错,是他,漂亮的琥珀色眼睛,白皙的清冷的脸,却始终喜欢对着我笑的脸,此刻又活生生地立在我眼前,容不得我忽视。
他一边小心地替我擦着眼泪一边帮我吹着眼睛,发烫的眼有了些缓和,他继续嘲弄着,“也对,这三百年都没长进,也不指望你这三年还能有什么突破。”
我一边怔怔的看着他,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瞥着那个香风缭绕、温存旖旎的云影阁,脸色煞白而难看,别过头不去看他。嗓子哑哑的,带着一丝倔强的怒气,“你什么时候跟出来的,你这样出来,不是在打花荫的脸么?”
他没有说话,黑夜里他满不在乎的嘲笑声刺耳而讨厌。
------题外话------
长世欢之云花荫
美人行,风雨泥泞,
漫漫长路谁与我同行?
你在上,我俯首,
你笑傲苍穹,我安侍左右。
到头,可容我自醉自休,独回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