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问（1 / 1）

暮春三月，本就山青水丽的郢都，此时更是群芳争春，仿佛要把自己一生最灿烂最芬芳的那一瞬间永远刻在这个春天。

华夏大地，楚国郢都，怀王宫邸，花园小路，两男子一前一后缓步而行。

走在前面的男子忽然停住脚步，头也不回地问道：“灵均，你可知这整个花园中哪一株花能开到最后？”

后面那被称为“灵均”男子也随即停下脚步，颇为意外地望着前面那人高大威严的背影，道：“回君上，当然是最为芬芳馥郁的那一株。”

前面这人正是楚国国君楚怀王，他似乎早已料到对方的回答，追问道：“哦？那最为芬芳馥郁的又是哪一株？”

“正则不敢妄言。”这“灵均”正是楚国当时的大夫屈平。

怀王重重哼了一声：“你是忘记我说过的话了吗？”

“君上的话，正则一日也不敢忘。”

“那你又为何左一句‘君上’右一句‘王上’？”

“孔老夫子有云：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此为礼，克己复礼，国方治。君上要与正则在无人时便兄弟相称，那是万万不可。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即使是独处的时候也须严谨自律，这也是孔老夫子的教导。”

怀王再次重重哼了一声，怒道：“孔老夫子？你道孔老儿那一套如今还适用吗？即便适用，你我二人自幼相识，兄弟相称又有何不可！”

“君上待正则情深义重，早已胜过亲兄弟，但在这变法之际，若君王先坏了礼数，即使是无人知晓，也是万万不可为的。”

怀王长叹了一声，“这件事你是当真不依的了？”

“不敢。”

“呵，好一个‘不敢’！”

见屈平不再说话，怀王像是妥协了一般，“也罢，你随我过来。”

二人沿鹅卵石铺的小路，绕过芬芳沁鼻的各类香草，来到一片杜衡之前。

看着这片杜衡，怀王毫不犹豫的跪了下去，屈平见状，也急忙跪下。

只听怀王缓缓说道：“杜衡兄，今日请你做个见证，我决意要与灵均成言结为兄弟，无奈我这兄弟虽外表柔弱，但内心顽固得紧，他坚决不肯。就当是我一厢情愿也罢，今后我便将灵均当亲兄弟一般对待，如违此言，不得好死。”

屈平想阻止那句诅咒已来不及，既感动，又惶恐，他哽咽道：“何须君上重誓，正则的身心此生此世，不，生生世世都全系大楚一国。正则愿君臣志同到老，若君上日后为顾及大局而有违个人誓言，正则一并受过便是，还请杜衡兄见证。”

那片心形杜衡在春风中微微颤动，仿佛在回应，又仿佛在叹息。

见怀王缓缓站起身，屈平连忙上前搀扶。

怀王心情似乎比之前稍有悦色，说道：“这件事先暂且不提，只是还有一事你未寻得答案。”

“不知何事？”

“这花园中的花草，最为芬芳馥郁的是哪一株。”

“……”

怀王笑道：“这答案也不急于一时，你大可以去寻找一番，待到下次你我二人来这花园，你再说与我听。”

屈平遂点头称是。

怀王又继续道：“只不过，这件事我心中已有答案。”怀王深深看了他一眼，便转身大步向花园深处走去。

待二人走出花园，只见不远处恭谨地站着一人，这人一见怀王，便迎了上来，跪下叩头：“参见大王。”

楚怀王负手而立，眉宇间似有些不悦，淡道：“免礼，何事？”

那人站起身，依旧恭谨的拱手道：“回大王，赵使苏秦求见。不过臣下知晓大王在花园游赏，必是有屈大夫陪同，不敢贸然打扰，是以等候在此。”

怀王眉头微蹙，但话语中依旧听不出任何情绪：“上官可知这苏秦所来何事？”

“尚不得而知，不过恐怕来者不善。”这人正是屈平的宿敌，上官大夫。

“此话怎讲？”

上官不自觉的瞥了一眼屈平，却被怀王尽数收在眼底，只听上官愤然道：“此人本是纵横家鬼谷先生门下，也算得上是老夫子的传人，可这人为图荣华富贵，功名爵位，不仅害死了赵国原相国奉阳君，还坑害同门师弟张仪，可见他不仁不义，居心叵测！”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上官楞了一下，欲言又止，最终恭敬地行礼退下了。

上官这人，也和屈平一般是极柔的男子，只不过屈平外柔内刚，外表看似平柔，内心却极为固执，上官则外柔内阴，时时刻刻散发着一丝丝的危险，然而危险也往往意味着挑战。

怀王沉默了半盏茶的功夫，像是知道答案一般问道：“灵均意下如何？”

屈平道：“且去听一听这苏秦公子的言论也未尝不可。”

怀王大笑道：“你就随我去会一会这不仁不义又居心叵测的苏秦！”

说罢，大步朝前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