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七夕快乐(1 / 1)
七夕要到了。
在剑三来说,七夕是个特别的日子。平日里总看着到处都是成双成对的,到了七夕这一天,剑三的世界频道基本是单身狗的场子。但凡烟花刷屏,那就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妹终于相认了”,也总少不了满世界喊来一个名字过得去的某门派体型做任务的。
从前几年,不往过七夕总是一脸的事不关己。
她跟帮会里的人做过任务,大概在七夕末尾,实在是没在世界上喊到人,于是她就顺手帮个忙了;她跟坚阵骨也做过任务,也没有说多的,大约是在七夕活动的中档,坚阵骨带着一脸“反正闲着也没事”的表情问她:“师父做任务吗?”于是也无非就是飞机票和亲传师徒互拉,能快就快地把任务做完了。
内战的时候,她记得自己是没做任务的。那任务本来也没有什么可以得到的好东西,当然是对她来说。早年给装备,看着品相不错还会有做任务的心,后来给挂件,就变得可做可不做了。
特别是,七夕任务涉及到的金水镇、洛道和枫华谷几个地图,实在是是非之地。
一般的PVP选手,通常不会照顾到要开关阵营。于是问题就来了。
放花灯的时候不小心点着红名,什么判官笔法梅花枪法就照脸抡过去了;金水镇开着阵营捡那什么不老藤绽心莲的,抢了红名的任务物品,就是等不及刷新也不乐意去别的地儿捡,还是打一架吧;特别危险是在洛道,那个被情侣虐杀千万次的梅劳魄,有些闲的无聊的单身唐门,往那刷新点扔几个机关,一群就是一片,这不打怎么行?
特别是,时间背景是七夕啊。
身边妹子可是睁大了眼睛看着呢!要还是不打,这头天过七夕,第二天就过单身狗节了吧。
于是有那么一年,不往的七夕是在洛道和枫华谷的复活点度过的。直到包里的姻缘草和鸳鸯帕消失了,她也没做任务。
有时想起来不免惆怅,但好在本身她没什么期盼,没有也就没有了。
而今年七夕又不同了。
在七夕前一个月,嗣音就曾问过她:“想过今年的七夕要怎么过吗?”
不往迂回地笑说:“能怎么过?你又不在北京,还能怎么过?平时怎么的,那天也就怎么的呗。”
嗣音说:“生活里是这样。但是你可以想想,在游戏里你想怎么过啊。”
他说那句话的时候,不往突然想起之前他在金水镇找到她的时候,他说:“游戏里嗣音可以做到的事情,我也会做到。”
所以今年的七夕是可以期待的吧。
但她想了一圈,也觉得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可以做。想来只要那一天他可以陪在她身边,哪怕是逛着地图说说话也好,也许还会一起放个她没见过的烟花。她还记得之前在成都找吴跑跑的时候,他们见到过一对人在树底下放荷渡鸾桥,那时嗣音曾问过她:“你觉得这烟花好看吗?”
“好看。”她看着那个蓝色梦境,精致的桥边有两处荷莲,与那些大红大粉的花一比,这烟花显得冷清了些,但若有身边人在,烟花冷清些有什么要紧。
不往看着世界热热闹闹的刷屏,心底上一片柔软。
七夕前两天,嗣音陪着她在洛阳战乱找情报箱的时候,突然说要给她唱首歌。
他一直是唱粤语歌状态好一些,在开唱前,倒是有些紧张的样子,“这是一首国语歌,第一次学了首国语歌,有点奇怪。”
“有什么奇怪,唱唱唱。”
“我怕过两天七夕工作很忙,就今天先唱给你听。”
“嗯。”
嗣音对于未知事件的掌控与准备一直是让不往佩服的,这当然也包括了他处理突发事件的能力。不往从来是一个车到山前必有路的人,大概是因为这种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她才可以将随心而走这件事坚持多年。反正,情况总会更坏的,所以现在这样也不算什么,不如赚个心里痛快。
而嗣音恰恰与她相反,他的世界里总是——这样才是最好的情况。
思绪回转间,他的声音已经响起来了。
开了混响,让他的声音有些远,配上伴奏和他并不算很响亮的声音,有一种朦朦胧胧的意味。不往细细听着,能听出几句歌词,大约是说爱没有借口也没有愧疚,你的一切永远将会是我所有,以及关于天长地久。
她大概能猜出来,这首歌应当是刘德华的,他的声音也很像刘德华。
等嗣音唱完,不往问道:“这是什么歌?”
“如果你是我的传说。你听不出来歌词吗?”
“你开头唱的时候,我就没发现这是国语歌!后面才听出来的!”
“我吐词有那么不清楚吗?”
“不,是我五音不全。”不往非常诚实地说,一边翻查歌词,一边又说:“这个歌词怎么感觉有点惨啊,噢,也还好。”她看了眼自己听出来的那几句——从来爱是没有借口,没有任何愧疚,你的一切永远将会是我所有,如果你是我的传说,让他天长地久。
不往笑了笑,“噢,永远为你所有啊。”
“这首歌的歌词重点不在那。”
“那在哪?”
“天若有情天亦老,我只担心等不到。还有,追梦的人,为你在等候。”
不往在心里一声轻叹,“这么悲伤做什么?”
“哪里悲伤了?”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悲伤那么多,天若有情天也会因此变老的吧。难道不是这个意思么?”
“不是。”
不往一转念,“那就是,如果老天爷有情,他也会想要变老的意思么?”
“嗯。”
她笑起来,这样的解释倒是好。情之一字,让多少人愿意生死相许,恐怕老天爷也不能免俗。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这首歌就成了不往上下班走路坐地铁的单曲循环。
不往比嗣音小几岁,记忆中熟悉的歌手是周杰伦,后来高中大学里又喜欢听陈奕迅和一些零散的粤语歌,再后来她会听一听民谣和新的不知名歌手。对于刘德华,显然不是她熟悉的时代歌手了。但不往也常听老歌,那些老歌歌词虽然看起来显得直白简单,却直击人心。
比如爱你一万年,比如冰雨,比如……………………恭喜发财。
然后就单曲循环到了七夕。
前几天不往与嗣音聊天的时候还有说起过,中国的情人节。嗣音说,中国的情人节当是元宵节才对。那一天是古代女子可以走出家门去看灯的日子,自然也少不了会情郎了,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可七夕是个什么节日呢,牛郎与织女的相会。但这节日本身却是叫做乞巧节,是人间的女子像织女这个心灵手巧的仙女祈求智慧和巧艺的。大约是人间有太多的离别和悲伤,后来这个节日就慢慢地变成了祈求爱情了吧。
像牛郎与织女那样,即便一年一会,也衷情不渝。
这天嗣音倒是没有很忙,白日里与她聊天说话,还能瞎扯多几句。不往不由得有些期待晚上的七夕。她往游戏账号充了一些通宝,白日里就嘱咐了帮会宝宝上号买烟花,那些商城里花花绿绿的新烟花一样买了一个。
她只对他放过一次心不释手,这次倒想看看别的烟花是什么模样。
从搜出来的图看,今天仿佛是适合千衷不渝的。不论是文字还是那大红色的玫瑰爱心。不往很多时候会奇异,自己原来也不是这样一个会企盼这些无用之诗的人。从前就算是和天望在一起,她也从没有想过要从天望那里收到什么,礼物或者花,她都没有过期待。
而为什么那个让她怀有期待的人是嗣音呢?
这些解释不清楚的东西,是不是叫做缘?
“我今天估计晚上上不了游戏了。”
不往回神看着对话框,心里一片空白。
嗣音在与她说话:“我今天来重装系统,没想到从win10回去win7要把全部的硬盘都格式化,一百多个G的东西全没了。”
“重装系统都这样吧。”
“不是,我重装过很多次系统,都只是格式化C盘的。这垃圾win10实在是受不了,但真没想到会全部格式化。”
不往低下头,感觉眉心有些酸,“你为什么要挑今天去重装系统?”
“我今天有点空啊,就来把系统装一下。”
她听着他话语里的稀松平常,感觉眉心那一点酸一点点蔓延开来,覆盖到一整张脸上的时候,她也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只是轻轻一笑,说:“随你吧。”
这天刚好是周二,小攻防。
不往跟往常一样把嗣音两个在玩号的小攻防打了,又回到自己号上挂机,等着攻防结算。世界烟花黄字的刷屏始终都没有停,她默然看着,只觉得那俗世的尘缘烟火美得像天间,倒是一直自以为自处天间的她,坐在别人的烟火旁,像是堕入清冷的泥潭。
嗣音期间给她发来了一张下载图,大约是他觉察出了她的不开心,去哪里把游戏安装包下载了。
八点多的时候,嗣音说他回家了。
九点多的时候,嗣音说他在安装游戏了。
十点多,他上线了,给她发过来一个无奈的表情,又匆匆消失。
十一点多的时候,他又上线了。彼时不往正在扬州门口,卡得跟幻灯片一样看着护城桥上满满当当的真橙之心。是一个明教在给一个秀姐炸烟花,铺满了三座桥。她一边默然无语地看着,一边又看着队伍里嗣音在说起他的系统装得不对,独立显卡用不了,卡得实在是不行了。
她语气淡淡地同他说着,大概是系统不兼容吧。
嗣音说明天要继续找个专业修电脑的,再给看看。
不往一个嗯字还没打出去,手机消息就响起来了。
她打开一看,是天望。
屏幕上简简单单四个字:七夕快乐!
不往不知为何觉得这样心酸,甚至有一点疼,疼到她落下泪来。她再去看屏幕,嗣音说要她过去他身边,不往把手机一放,走到了扬州河边,才刚问出一句怎么了,脚底下就出现了一个荷渡鸾桥,顺带蹦了个成就。
她静静看了眼那蓝色的桥与荷花,与远处亮黄色的天形成了鲜明对比。公告早已被世界其他烟花的公告刷过去了,不往使劲回头翻了几页,也没能找到。她打开背包,看到包里静静躺着的那几个一式一样的烟花,正想说句话——
“我先下了,实在是太卡了。”
不往看着脚下还没有消失的荷渡鸾桥,静默了有一会,她说:“下吧。”
说完,嗣音的头像瞬间就黑了。
她再也没有把眼里的泪咽回去,它们像是约好了似的,一串串从不往的眼睛里掉落下来,欢快地砸在桌面上,颇有种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感觉。不往把包里一式一样的烟花一个个扔掉了,每一个都跳出一个提示问她是不是要确定摧毁,她每一个都点了确定。
这是第二次,嗣音毫无预兆地把她一个人留在烟花里。
不往独自站了会,有一个五毒萝莉跳到身边来,近聊问她:“这是谁放的烟花啊?人呢?怎么就你一个人?”
不往说:“不知道是谁放的,我看到这里有个烟花就来白白坐会,捡个便宜。”
“哈哈,那我跟你一起。正好今天我也是一个人。”五毒小萝莉在不往身边坐下来。
可我不是一个人,我也不该是。
不往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她看着远处扬州的日光,猛然想起一句“一曲高歌一樽酒,一人独钓一江秋”。
她不是一个人,也不该是,然而依然却还是。
也许所有的江湖路,都只能一个人走吧;就像所有的期待,本不该落在别人身上。
自己赚钱买花戴,自己提笔写一首无用之诗。
我们的江湖路,我们的生活该当如此,才会有竹杖芒鞋的洒脱,一蓑烟雨任平生的恣意。
难道这不是剑三的初衷吗?
烟花消失的时候,不往收到商河的密聊,“往哥,来切磋玩吗?我见到一个很大的DPS,想学学奶花跟苍云怎么打。”
不往起身,离开前最后看了眼还坐在那里的五毒小萝莉,那萝莉倒也伶俐,说道:“你有事了吗?我也要下了,再见哦。”
“嗯,再见。”
她说完,头也不回地扎进了扬州的切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