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十九章（1 / 1）
一年的杳无音讯，除了死亡，战败，耻辱的消息，传闻说城市刹那烟消云散，一年，又一年，无论结果如何，战争总算是有了一个结局。
银时在山上已经呆了很久，他辛勤地工作着，这些苦力活比起昔日的艺妓生活让他觉得更加踏实，他也学会了像当地的劳工一样吸着水烟，辛辣的味道刺激着他的神经，咕嘟咕嘟的水声有规律地随着他搬动衣料的步子响着。
他已经筹够了一笔到家乡的钱，他想，也许晋助会回到他们的故乡，那个小渔村。虽然童年清苦，还被家人卖掉了，但比起吉原和之后流离的漫长岁月，如果晋助还活着，一定也很想回去吧。
只是在他动身之前，却看到故人前来。
他放下手中沉重的木桶走过去，露出爽朗的笑容。
“冲田先生，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白。”
“叫我银时就可以了。”
“这是你的本名吗，很男子气概啊。”
“小时候婶婶可是希望我成为坂田金时那样的英雄呢！你们都安顿下来了吗，土方先生呢？还有松阳老师！”由于战乱的缘故，通讯不畅，他连封书信都无法拿到，说起来有书信他认识的字也少，不定能读得下来，因此一见到冲田他这些年积攒的问题一股脑问了出来。
“一个一个来吧，我们都安顿好了，只是真选电气公司被认为有战争责任而被查封了，男爵失去财产后自杀了，至于松阳先生，等你跟我回到京都就能见到了。”
银时咕嘟了一下水烟，听到大家都没有在战争中死去他也就松了一口气，但是听到最后他却皱了眉：“实在抱歉，冲田先生。但是我刚才听到了回京都？”
“是的，这次来找你本来是是希望你帮一个忙，但是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我突然觉得没必要再把你牵扯进来了。”冲田侧过头看向周围的风景，避过了银时探视的目光。
“难以启齿？”
“有点，我不希望破坏我们的友谊。”
“那就别说了，其实我正要回家。”
“回家？”
“是啊，有一个家伙应该等了我很久了，我要去找他，不过也许我能最后为你们做点什么，你说的，我们是朋友。”
“谢谢，还有，对不起。”冲田向银时敬了一个大礼，他觉得眼眶热热的，他为自己感到羞愧，但是却无法不这么做。
三天以后，银时回到久违的京都，这里的一切都发生了很大的改变，所谓日新月异，不外如是，而人们的流通货币已经变成了美元，他那个小木盒子里的银元放着放着，就变成了历史。
金发碧眼的异邦人新奇地拿着铺子里传统的面具、挂饰之类的小玩意儿和老板们指指点点，那些老板们则哈腰点头地冒出一两句他听不懂的语言——望刀勒之类的，大概是价钱吧，银时挎着身价走在这条街上，粗布麻服，就像一个普通的乡下人进城一样四下张望，这条艺妓街容纳了这些奇形怪状的异邦人，和谐得就像原本如此，而现在的艺妓们则改变得太多了，应了胧当年寒碜他的那句话——
毫不起眼的女仆也可以当上艺妓了。
现在则是随便一个站街女郎只要穿了和服涂上脂粉便可以称的上时艺妓了，对于那些异邦人眼中神秘的东方世界就像明信片上的油彩画一样，在他们终于来到这个国度的时候就身体力行地要去尝试这种神秘。所幸他现在这幅样子并不引人注意，所以他轻松地穿越过这些异邦人组成的河流，到达了冲田给他的松阳家的地址。
他轻轻地叩了几下门，等了一会儿不见有人开，便又扣了一遍，正当他疑惑冲田是不是给错地址的时候，这扇古老的木门终于发出嘎吱一声，他和门内的胧四目相对，然后他被门猛然关上的声音狠狠地震了一下鼻子，门廊上的灰尘都抖下来不少，害他连打了几个喷嚏，他转身就准备走，然后就听到了松阳的声音。
“诶胧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银时，进来坐吧。”银时看到松阳揽着胧站在门口，眼里的宠溺都快要化出来了，这次是，真心实意地在享受快乐。
他们三个人的变化都很大，银时只是胧虽然眼角的皱纹越来越多却还是不待见他，另外他还注意到了胧手臂上烧伤的痕迹，进了屋子以后胧也不和他打个招呼就进了里面的房间，而松阳忙忙碌碌地，变得唠叨了不少，一会儿给银时添茶，一会儿又叨叨银时手上重新堆积起来的茧子，最后则从房间里捧出了一个一个小布包交给银时，示意银时打开来看看。
“这是晋助离开前交给我的东西，希望我转交给你。”
银时打开层层包裹的灰布，黄色的灯光下，灰布里是两只展翅欲飞的金蝶，底座则是一张被破坏的蛛网，很精巧拿在手里却没什么分量，他还奇怪晋助什么时候有钱买金子，拿到眼前细细打量一番才发现蝶翅下的铜色，他小心翼翼地用灰布把金蝶包好，又向松阳道了谢。然后两个人才谈起了正事。
最后松阳将自己最后留下来的和服交给了银时。那是一件黑底的丝绸和服，上面绣着枝干虬结的樱花树，主干上的樱花是艳红艳红的，枝丫上的樱花是桃色的，空中飞舞的是粉色的花瓣，而地上的花瓣则是纯粹的白色了，这样一件和服，放在现在来看也还是贵重无比。
——这还是胧当年拍卖初夜的时候穿的呢
——他不会生气吗
——他哪还能和你一个小毛孩计较，况且这些对我们来说都不是什么好的记忆
——我都已经二十六了，是个成年男人了
——哈哈哈好吧好吧，成年的银时
银时洗去了一身的疲惫，这一次没有人来帮他置办一切了，这是他的告别宴。
他调好了乳膏，久违的白色面具再次覆上这张脸，他轻轻吹灭了炭火，顺着眉毛的轮廓画出英气的形状，艳色的胭脂抹上嘴唇，最后在眼尾飞上两抹红色。他穿上胧的那套和服，意外地适合他，他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这张白色的面具把岁月的侵蚀都挡在了外面，他看上去和多年前那个名动京都的白没什么区别。
他走出屋子，冲田已经等在外面了，看到他还吹了个口哨，神肖登徒浪子。
“我们的白风采不减当年。，银时，我们出发了。”
银时倒是没想到还能遇到熟人，他看到土方对面在一个美国大兵怀里的新八，虽然新八如今变得艳丽风流，眉眼流转间就是一股风情，但是见到他还是惊喜了一下，恃宠而骄地甩开了在他膀子上搭着的手过来拉银时。
“银时，你和当年还是一样，战争就像躲过了你似的。”
“你现在变得••••••”
“变得很fashion，我知道你要说这个哈哈哈。”
“我很抱歉打扰了两位的叙旧。”土方这话一出来就被新八扔了个白眼，他装着没看到的样子继续说，“不过我们还是先来互相认识一下。”
“请允许我介绍神威上校。”
神威上校把墨镜一摘，饶有兴味地看着银时向他鞠躬。
“真有意思，你看，阿伏兔，我居然见到油画里的人了。”
神威上校旁边那位中年大叔也同样惊叹，但是听到自家上校的发言顿时就感到一阵无语。
“上校，淡定点, 别像个没见识的二傻子。”
这位上校怎么和个毛孩子似的，但是看着无害却总让银时觉得危险。
最后几人一同照了一张相就坐上了去往富士山的飞机。
他这次的主要目的，就是说服神威上校为冲田他们的公司投资，说起来这几个美国佬看起来难缠，实际上却很好哄，银时与新八的参与可以说是他们的调味剂，但是真正到那些台面上的程序却还是看他们的投资能否为神威他们带来切身的利益。如今，日本的国门被打开，如果想要快速地发展经济，冲田他们需要神威的资金，而神威他们需要冲田在本国的人脉，无论怎么说，双方的合作都是稳赚不赔的。
事情谈的很快，差不多一周之后就到离别的时候，银时这一次京都之行已经了却了所有他的遗憾，也与过去的自己做了一个彻底的告别。
当他背着背包，感受着海风吹来的湿润时，他感到了邻国的一句古话——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
他看到远方礁石上站立着的人影，紫色的和服被风吹得猎猎扬起，那人仿佛感觉到有人在注视他，就这么转过头来，不过几秒却仿佛有人在这里放了一个慢镜头，银时的眼眶控制不住地热起来。
——我回来了。
他看到了那对飞出去的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