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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缘断?(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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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下一章才是结局哦事后想起来,那段时间,方川觉得,是自己这么多年最快乐的日子。

南海风波之后两年,方川不负众望,带领团队突破了层层技术难关,实现了我国弹导事业的技术国产化。聂老板得偿夙愿,产房传喜讯——升了。方川也离开了那郁郁葱葱的十万大山,调到国防科大中继续科研工作。

军校与普通的大学不同,举目看去均是松枝绿,行人大多英姿飒爽,十分养眼。

方川接到徐来电话的时候,刚刚下课。手机在兜里震动不止,掏出来一看是徐来,连忙接起来。

“喂,你在哪里呢?”依旧是吊儿郎当的样子。

“我刚下课。怎么啦,今天你休假来看我了?”方川拎着自己的电脑包往办公室走。

“劳资在你们学校门口呢,门卫不让进,来接一下我呗。”徐来说话时能听见他那边的车声嘈杂。

“我靠你真来了。”方川一激动差点把手里的电脑甩出去。

“快点快点,我饭还没吃呢。”徐来来回踱着步子。

“你在哪个门口?我把电脑放回去就找你。”

“北门。”

“好,你等我十分钟啊。”方川放下电话就开始小跑。

刚一出大门就看到树荫下面蹲着一个穿着海军迷彩的人,正看着三一大道上飞驰的车辆。他一手攥着几个小石子上下拋着,另一手拎着帽子扇着风。一个军用背包被丢在草坪上歪着,压倒了一片草。

“你这是放了多少天的假啊,不先回家看看父母,倒先跑我这里来浪了。”方川走上前去踢了徐来屁股一脚。

“放了一个大长假。”徐来站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而后捞起地上的包:“你最近忙不忙?”

“不忙。”方川领着徐来往学校里面走。

“我看你这一身,是入了军籍了?”徐来扯扯方川的绿色常服:“别说,你穿这身还挺有感觉的。”

方川笑笑:“没办法,到这里来教书都得入。我现在也是国家的男人了。”

“你家里有其他人吗?”徐来突然问。

“没有啊,我一个人住,怎么了?”方川觉得徐来不对劲。

“我估计很快就不是国家的男人了。”徐来叹了一口气,脸上带着一丝灰暗。

“什么鬼?”方川一惊,差点被脚下的砖石绊倒:“出了什么事?你退伍了?”

“出了点事,暂时被开除了。”徐来把脸扭向一边。

“具体是什么情况?老张呢?他怎么样?怎么好好的被开除了?你是贪污了还是受贿了?”方川急了。

“贪你妹。”徐来抬腿给了方川一下:“以后再说吧,挺乱的。”

“那你爸妈知道吗?”方川问。

“暂时没告诉他们,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说。总之现在的情况就是呢,我真像当年说的一样,跑你家门前来要饭了。你看着办吧小伙子。”徐来说着拍了拍方川的肩膀,语气轻快的仿佛刚刚那些让人难以接受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方川失笑,徐来就是徐来,天塌下来照样能笑。

“我能为你做什么呢?”方川问。

“给口饭吃就行。”徐来把包往方川怀里一扔,大步向前走去。

方川被砸了一个趔趄:“给给给,晚上吃啥?”

“给啥吃啥。”徐来甩过来一句。

“好。”方川加快脚步追了上去,这背包还挺沉的。

“我说你到现在还没混个车开吗?”徐来歪着头看着车窗外的车水马龙,两个人坐在公交车上,前后座,身体随着车子的晃动而晃动。

“这时候车流量大,开车还不如做公交呢。”方川往窗外看看:“马上就到火宫殿了,五分钟不至于饿死吧?”

徐来松了松裤腰带:“饿不死。死也要撑死,绝不受罪。”

“这世上也就吃能让你感兴趣了。”方川站起身来:“准备下车吧,咱们到了。”

火宫殿恐怕是长沙最热闹的地方了,尤其是在晚饭的时间,行人摩肩接踵。经过此处的公交车常常要堵上半个小时才能从蜗牛重新变回悍马疾驰而去。方川刚来长沙的时候坐公交路过这里,不幸被困,结果睡了半个多小时再睁眼看,公交车跟在前面车的屁股后面一下一下地往前蹭。

火宫殿原本是个庙,供奉着祝融,至于最开始存在的时间,方川还真没有去仔细了解,只知道长沙曾经有过百十来座火神庙,如今硕果仅存的这个已经成为了诸多美食云集之地。

下了公交走上几步,便闻到了浓浓的香火味道,一尊鼎炉镇在庙宇的正门前,里面正燃着三根蜡烛粗细的香。火神殿东面则是一个舞台,上面正有人唱着湘曲。

徐来显然对戏曲并不感冒,看了一眼祝融同志的尊容之后果断转身奔向吃的。

两人一路寻找,一楼满员二楼满员,终于在三楼的一个角落里找到了座位。

“这儿贵不贵?”徐来伸着脖子看向摆吃的的台子,眼睛放光。

“贵你能少吃点吗?”方川把前面别人吃剩下的餐盘收拾到一边让服务员带走:“你去拿吧,我在这里占座。”

“想的美,贵的话我就使劲吃。”徐来起身直奔美食。

“吃吃吃,随你便。”方川哭笑不得。

然后徐来便左一波,右一波的搬了一桌子,直到摞了两层才终于罢休。

“这里没有时间限制吧。”看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流,徐来心里有点发虚。

“没有,又不是自助餐。”方川提起筷子来夹菜:“不过还是建议你少喝饮料,这样吃的多。”

“我知道。”徐来扒着一只小龙虾,通红的壳往旁边一丢,转手肉便塞进了嘴里。不一会儿就在身边堆起了一座小丘。

“成天在船上,海鲜还没吃够?”方川拿牙签剔着花螺的肉。

“你以为我们是渔船啊。”徐来白了方川一眼,又往嘴里塞了一块肉。

吃完饭时已是夜里七点多钟,因为吃的有些撑,两人便一路揉着肚子溜达着去湘江边吹风。夜里的长沙街头依旧布满了熙熙攘攘的行人,隔几步就能看见一家卖臭豆腐的街头小摊。偶尔会看到一点彩色的光在远处陡然升起又降落下来,那是卖竹蜻蜓的小贩在招揽生意。

顺着铁质的阶梯走下去,两边摆着一排的躺椅,租了两个,两人喝着路上买的罐啤,坐在上面看湘江的夜景。没有月亮,江面上倒映着对岸的灯火,波光粼粼。橘子洲大桥上车流滚滚,江面上不时会有一条渡船开过,留下长长的水波。

徐来三只手指拎着易拉罐,腾出食指来指着江对岸:“对面是哪儿啊?”

“橘子洲,毛爷爷当年指点江山的地方。”方川抿了一口啤酒。江风徐徐,着实舒爽。

徐来没再说话,沉默在喧嚣的夜色里。

“你失业的事儿,具体是什么情况?”方川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问清楚。

“简单的说呢,就是上面的势力斗争,把我误伤了,细一点呢,就是上面某个同志贪的大发了,把我弄出来当替罪羊。”徐来打了一个饱嗝。

“你不会也跟着贪了吧……”方川问。“贪你妹,我才什么衔,连钱都见不到的位置,老东西不厚道。出了事就是把我拖出来背锅。”徐来嘴里弹出一个鸟来。

“你们康团长?”方川有些吃惊:“我看他不是那样的人啊?”

“不是他,我不是调到别处了嘛,上司换人了。”徐来摇头。

“所以你现在能出来是什么情况,难道不要在部队接受调查吗?”

“查完了。”徐来往躺椅上一仰,双手放在脑后:“等通知一下,劳资就能揣着几十万回家了。”

“老张怎么样?”方川又问。

“他不是干政工的,没被牵连。”

“你这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

“我觉的是白扯了……”徐来吐出一口气,哼了一声。

“还想回去吗?”

徐来又重新沉默下去。

方川看着徐来的侧影,心中一阵阵地钝痛。徐来一定是想回去的。他喜欢那个每天都能给他新鲜感的地方,喜欢那个能让他充满热情的地方。更何况他不是正常退役,是被人坑下来的。入伍十年的军人,非正常退伍,除了能留下几十万的人民币,连工作都不会给安排。我们有太多的兵,所以兵依旧没那么值钱。

“要不,我帮你问问吧,我认识一些人,能回部队还是回去吧,实在不行还能换个地方。回家放羊什么的实在是太扯了。”方川脑补出徐来戴着个草帽拎着鞭子,身前一群咩咩叫的绵羊,身后跟着一只伸着舌头呼呼喘气的牧羊犬的画面来,心中不由得一阵恶寒。

“别废那劲儿了。”徐来摆摆手:“现在这样挺好的。”

“我要是成功了怎么办?”方川侧过身来。

“你想怎么样?”徐来抬手在头上的柳枝上拽下一片叶子。

“从了我如何?”方川一脸怪笑,心里却紧张的要命。

“滚!”徐来把树叶往方川身上一甩:“士可杀,不可辱!”

方川缩回到椅子上去,感觉心里有些痛。不过这样的徐来才是正常的,如果哪天徐来突然开口同意了,那世界应该扭曲了吧。

“以后打算怎么办啊?”半晌,还是方川忍不住先开口。

“管他,让我先浪几天再说。”徐来晃晃易拉罐,一扬脖子喝光。

“浪浪浪,随你浪。”方川躺下去,注视着广远深邃的星空。

第二天一大早,徐来便奔出门去世界之窗开浪。下午方川开完例会掏出手机来一看,徐来来了一条消息:“今天排队坐过山车认识了一个漂亮妹子,约了吃晚饭,今晚不回来吃了。”

“还真是隐居深山多年依旧宝刀不老啊。”方川揉揉太阳穴,转手给聂天琰打电话。

“呦,哥你下班了?”聂天琰那边背景音有些嘈杂。

“要不我晚些打给你吧,你那边是不是不方便说话?”

“没事没事,你说吧,我换个地方。”聂天琰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找了个安静的地方。

“我想让你帮我查个事儿,我一大学同学在军队里让人黑了,我想知道具体情况,看看能不能把他捞出来。”

“你书房里照片上那个?”聂天琰问。

“你怎么知道?”方川一愣。

“这么多年也没见你有其他同学在军队里,这点儿推理能力我还是有的。”聂天琰有些得意:“不过这事你得找我爸啊,他现在在总参,你想要什么不能知道啊。”

“你爸最近太忙,我怕他给忘了,你帮我盯着点。这事儿有点急。回头来长沙请你浪。”方川解释道。

“妥,说好了啊,把你那哥们的士官证号和所在单位给我。”聂天琰跟身边的人要了一支笔,撸起袖子来准备往胳膊上写。

方川报了一个数字和一个部队番号,聂天琰一一记下,又重复了一遍确认无误。

“哥你啥时候来北京啊,我爸总念叨你,我一个人在这里顶无聊。外面成天堵车,再不就是雾霾,下场雨空气能好点,可马路上又成河了。你要是过来,咱俩还能有个伴,你一个人在长沙不也挺没意思的?”聂天琰说完正事儿就开始跟方川啰嗦。也难怪,一个原本常在地方,动不动演习跋山涉水,馋了就跑山上去打野味的人,现在给关在办公室里吸霾,就像让一只毛猴子老老实实地看书,能安生才怪。

“老实点吧,别给你爸添乱,抓紧机会找个妹子,北京的妹子质量很不错的。有个人陪你你就不烦了。”方川笑道。

“我可不急,我还没玩够呢。要不我跟我爸说,把我调你那里去吧,去你那里我爸肯定放心。”聂天琰给出一个方案来。

“你给我打住。”方川直接插嘴打断:“小祖宗,我这儿受不了你折腾,来玩可以,长住没门。”

“我就知道你不会同意的。得啦,没事我先挂了,明天这个时候我给你打电话中不?”聂天琰抬手看表,一会儿还要加班。

“好。”方川挂了电话,把手机扔在一边,躺在床上看头顶的玻璃吊灯,叹了口气。

徐来回来的比较晚,没提白天的女孩什么情况,想来是没有进一步发展,方川也没再问。

第二天是周六,上午方川在书房看材料,中间去了一趟实验室查看进度。徐来在客房里用方川不用的笔记本开黑,双杀三杀五杀杀的天昏地暗,趁着复活的时间赶紧扒上两口饭,而后赶紧回归战场,纵横驰骋。直至下午十分才回到现实,恋恋不舍之余头脑发昏地揉着发酸的胳膊,躺在床上哼哼。

方川推门进来,用手捅他:“起来吧,吃完饭去橘子洲溜达去。”

方川哼了一声没动弹。

“嘿!”方川抬手给了他屁股一下,拍的手生疼:“你给我起来!”

“你妹!”徐来翻身丢了个抱枕过来:“我躺一会儿。”

方川抬手接住抱枕放回床上:“一刻钟啊,多了不等。”而后出门去煮绿豆汤准备回来的时候喝。

徐来蹬了一下腿,从喉咙里哼出一个音节。

“要我说你那车卖了得了,成天也不开,就扔在车库里生锈。”:徐来把着地铁上的把手,抬脚踢了方川一下。

“不是跟你说了嘛,这个时候车多,还不如做公共交通,再说了,现在咱们正在全民建设绿色节约型社会,大家都要做贡献呐。”方川头也不抬,继续坐在座位上刷手机。

“哪一站下啊?”徐来抬头看着二号线上的站表。

地铁到了五一广场,大批的乘客起身准备下车。方川拍拍身边的空位:“坐下吧,还有两站就到了。”

徐来弯腰坐下来,伸着懒腰,长长地打了一个哈欠。

从橘子洲站出来,抬头便能看见北面的橘子洲大桥。桥下有几家租借自行车道的店铺,方川看看徐来,冲着那边一努嘴:“是走啊还是租车?”

“废话,不知道劳资宁可跑步也不走路啊,去。”徐来抽出一根烟来叼在嘴里,十足的大佬范。

方川摇着头,一个能用Ps改图片逃避训练的货这回会儿怎么可能转了性子。看看摊子上这一排双人车,挑了一个看着结实的推出来,操着一口并不是很熟练的湖南话砍了一通价,终于推着车子走了回来。

“你在前面还是我在前面”徐来把烟头捻灭,丢进身旁的垃圾桶里。

“你来吧,我胳膊没劲,把不住车把。”方川坐在后面的车座上。

“去南面还是去北面啊?”

“北面吧,南边我记得不让骑车过去。”方川回头看看,视线所及的最远处貌似有一道铁门。

“为什么啊?”徐来用力地蹬了一下,车子晃了几下后开始平稳的前行。

“因为那边有毛爷爷的塑像啊。瞻仰需要憧憬之心。”方川拍拍徐来肩膀:“走吧,徐来同志,咱们先去北面吃饭吧。”

“北面有什么啊?”徐来伸着脖子往北面看着。

“不记得了,遇到什么吃什么不好吗?”方川说。

“走你。”徐来用力的蹬了一脚。

两人沿着柏油路一直蹬到北面的拱桥,行人渐渐稀少的时候才折返回来。跑到小吃城里面去买了两盒臭豆腐站到路边吃。

“哎,你看这几个,哪个最好看?”徐来扎起一块臭豆腐塞在嘴里嚼着,而后用竹签指着路边的一个广告宣传牌。

方川依言看过去,那广告牌上是几个古装的Q版美女,云鬓香腮,身姿翩翩:“我觉得绿衣服的那个最好看。”

“为什么啊?”徐来说着又往嘴里填了一块臭豆腐。

“有气质。发型也很好看。”方川摸着下巴。

“我觉得粉色衣服的那个更好看。”徐来吃东西奇快,此时塞进嘴里的已经是纸碗里的最后一块。

“这又是为什么啊?”方川纳闷。

徐来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凑近了一点在方川的耳边小声说了两个字:“胸大……”而后扬长而去。

方川一口臭豆腐噎住,偷偷地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胸,而后悲愤的发现自己在徐来的眼里恐怕是不会合格了。

“毛爷爷当年的诗怎么背来着?”徐来站在橘子洲南的青年□□像下仰头向上看着。

“独立寒秋。”方川给开了个头。

“湘江北去,看万山红遍……”徐来背了两句就卡了壳。

“层林尽染……”方川扶额。

“算了算了不背那个了,比不起你个文人。”徐来一摆手顺着台阶跑到江边去看滚滚的湘江水。

“我分明是工科出身好吗?”方川刚想追上去,便感觉手机在兜里震动,连忙掏出来接起。

“哥,你想要了解的事儿我查到了。”这次聂天琰那边很安静。

“什么情况?”方川在台阶上坐下来,微微抬头看向方川的背影。

“还真是被人黑了,你那哥们上面的一个人贪了不少东西,事情败露了之后老狐狸果断甩锅,那话怎么说来着,哦对,丢车保帅。老家伙混了这么多年,根深叶茂,经验丰富,知道怎么危机公关。你那哥们也不是第一个被坑的人,只不过这次老家伙玩的大了,不把一个人坑死,是没办法平息这个事情的。你那哥们的处分已经定了,只不过因为是暗中行事走动关系,所以没有通知发出来。”聂天琰食指中指夹着一支圆珠笔来回晃着。

“能截下来吗处分既然没有发出来,可不可以想办法收回去?”方川在身边扯了一根草,用手指来回捻着。

“呦,怎么着,哥你也想来一手?从来没发现你是这样的人呐。”聂天琰坐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方川笑了一声:“对付这样的人就需要同样的手段,这么多年你不会以为我一直是个纯良的人吧。怎么样,可以帮哥一下不,你爸那边我再去说,其实我那哥们你爸也认识。”

“我没什么说的,只要你能请动我爸,我全力支持啊。这一天天的闷的要死。”聂天琰这个不安生的主声音听起来竟然有几分兴奋。

方川赶紧给打预防针:“只要让该受处分的受处分,没有错的尽量不受影响就好了,你可不要乱来。”

“放心吧,我又不傻。”聂天琰打着哈欠。

“困了?”

“那可不,为了帮你查这个事情,我这真是心力憔悴啊。”聂天琰打蛇顺杆上。

方川咳了一声。

“不过!”聂天琰立刻改口:“我是何许人也,这点小劳累还是不放在身上的。”

“干活去吧。”

“是咧。”聂天琰磨磨牙,就知道欺负老子。

放下手机,方川抬起头来不由得一愣。夕阳西下之时,碧波满目,江风渐紧。徐来站在栏杆边,右手抓着外套搭在肩上,左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江风一过,外套被吹的咧咧作响,整个人被金色的阳光变成了一张由充满力量的线条所构成的剪影。

方川看的有些燥热,抬起手机来打开相机,把这美好的瞬间留存下来。

听见背后有快门的声音徐来转过身来:“你又偷拍我。”

方川嘿嘿笑着,连忙把手机塞进兜里,生怕徐来抢去给删了。徐来不喜欢照照片,自己手里徐来的照片大部分都是这些年偷拍来的,说来心酸的很。

“我想开个店。”徐来在方川的身边坐下来。

“什么店?”方川问。

徐来搓着手指:“卖点军用品什么的,当然不可能是真的啦,现在高仿什么的有的做的比军品都好些。坐吃山空也不是办法是不是?”

“挺好的。”方川想想觉得可行。

“帮我打听打听呗,你在这里认识的人多。看看能不能有个什么店可以盘下来。”徐来抬手搭在方川的肩上

“好。”方川丢掉手里的草,眯着眼睛看夕阳。

回去的路上,方川看徐来在手里摆弄着什么,伸手去抢,没抢到,但是看清了那东西的样子,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不是,这东西不让摘的!”方川小声的喊,同时赶紧前后看看有没有人注意到这里。

徐来捏着手里的小橘子不以为然:“怕毛线,摘一个能怎么样。”

“又不好吃,再说了,这个让人发现是要罚款的!!!”方川直跺脚。

“事儿真多。”徐来白了他一眼,手上已经把橘子扒了一个精光,而后掰了一半递过来:“吃不吃”

方川瞅瞅橘子,在内心深处谴责着自己,然后毫不犹豫地塞进了嘴里。

橘子刚熟,酸甜味道四六分。方川被酸的捂着腮帮子:“以后千万别摘了,人家种两棵树也不容易,每年都被人毁掉不少。”

“共犯同志不要狡辩,吃了就是吃了,至少咱们没扔。”徐来双手抱着后脑勺耍赖。

“你吃的时候心里没有愧疚,我有愧疚。这不一样好吗?”方川辩解道。

“吃了就是吃了,杀人犯杀了人,什么原因也不能抹去这个事实吧?”徐来一脸鄙视地走了。

“什么鬼……”方川追上去。

对岸的高楼上灯光闪烁,路灯下飞舞着不知名的虫。

方川从来都是靠谱的人,徐来前面说要开店,两天后就办妥了剩下的东西。店在离国防科大不远的地方,从方川家里出来到店里步行只要一刻钟。因为徐来的一应关系仍然在部队那边,所以店铺在方川的名下。不过徐来不在乎,反正方川也不管自己,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

于是徐来也跟方川一样,过起了朝九晚五的生活。早上按时起床去店里照顾生意,晚上回家要是方川还没有回来,就把饭菜做好然后一边开黑一边等方川下班。要是方川回来的早,就是方川做好饭,然后一边看材料一边等徐来回家。

军品店生意还不错,徐来跟方川商量了一下,招了一个叫沈良才的伙计帮着料理店里的生意,小伙子虽然没读过多少书,但是为人踏实,有他帮忙,徐来轻松不少。

一周过去,相安无事。聂天琰那边传来消息,徐来的这个事情背后牵扯的东西竟然还比较多,越查觉得水越深,不过倒是不用太过担心,问题只是时间上的,徐来最后肯定会没有事情。聂老板还记得那个改装雷达的上尉小兵,再加上爱将的请求,表示没有问题,实在不行还能把徐来捞出来。只不过聂老板本身也是嫉恶如仇,铲奸除恶的手段更加高明,所以时间需要的久些。

方川觉得没什么意外的话,过一阵子就能把徐来送回部队去欢乐了。系里面有个项目需要自己亲自跑一趟,于是跟方川嘱咐了几句便起身去了东海。偏偏这个项目还和军演有关,红军蓝军你来我往打的不亦乐乎,足足打了一周才接近尾声。方川在指挥室里面跟着好几位肩上扛星的大人物看着各种数据,看的头昏脑胀。终于挨到了军演结束,参加完庆功宴便匆匆地往回赶。

下了飞机方川心里觉得不踏实,便先去了徐来的店里。下午两点多正是一天最热的时候,店里顾客较少。方川推门进来的时候,阿才正在给一个顾客推荐靴子,见老板回来,连忙打招呼:“方老板,你回来啦。”

“徐来呢?”方川往里间扫了一眼,没看见那货。

“别提了方老板。”阿才苦着脸:“等下我跟您细说。”

方川本来这几天就没休息好,听阿才这么一说脑袋里顿时嗡的一声。没意外的时候,徐来就是意外,这个属猴子的家伙不隔几天闹腾一下还真是不正常了。

阿才送走了顾客,这才腾出空来跟方川讲话:“徐老板这几天一直在到处玩,长沙周边的山给爬了个遍。其实店里我一个人在也还好,只是在高峰的时候有些招待不过来……”

方川恨不得一口血吐出来:“等着今晚我回去收拾他。明天让他来好好干活,这太不像话了。”

“您可别说是我说的,我没有告状的意思……”阿才看方川咬牙切齿的样子,吞吞吐吐。

方川拍拍阿才的肩膀,安慰道:“放心,我知道他什么样子,不会说什么的。这几天你辛苦了,过一阵子给你放几天假回老家看看。”

“哎,谢谢老板。”阿才用力点头。

晚上徐来背着一个登山包刚进门,就看见方川满脸严肃地站在客厅里面,手里拿着从扫把上面拧下来的扫把杆。

“徐来!”方川一声断喝。

“到!”徐来条件反射的挺胸抬头,收腹提臀,立正站好。

“说,这几天去哪里浪了?”方川抬手一棍子打在徐来腿上。

“今天没走远,岳麓山上刚下来。”徐来有些心虚。

“前几天呢?”

“石柱峰,影珠山……”徐来扳着手指头算。

“站好!”方川气急败坏:“你怎么能把阿才一个人扔在店里呢?那是你的店,你要经营啊,阿才这个人倒是不错,但是总要监督一下才好啊,你以为这是个游戏里卖弄的投资呐,投进去点钱就可以坐着等?不是你说要开店的吗?刚开就撒丫子到处跑,啊?”

“啊,我忘了阿才还在店里的。”徐来一拍大腿。

方川眼睛一瞪,合着自己刚刚说的那一通这货根本没听!!!“立正!”

徐来身子一抖,在心里骂了一句万恶的条件反射。

“俯卧撑100。”方川敲敲地面:“就在这里做,做不完别想吃饭!”

“哦。”徐来丢下包准备做。

“把包背着做!”方川瞪了他一眼。

“哦。”徐来背上包开始做俯卧撑,做了几个突然反应过来:“不是凭什么你让劳资做劳资就做啊。”

“不服吗?”方川又一棍敲在肩膀上。

“嘿你妹的。”徐来腾地站起身来,伸手抢过棍子丢开而后一个抱摔把方川压在身下:“陪你玩一会儿你还上瘾了是不是?”

方川挣了两下挣不脱,开始嚷嚷:“蛋的松开劳资!”

“不松能怎样啊?”徐来不但没松,反而攥的更紧了些。

“劳资衔比你高!松开我!”方川瞪眼。

“不好意思我已经不是国家的男人了。”徐来一呲牙。

方川心里那个恨呐,自己怎么就这么菜,成天挨欺负还反抗不得。

徐来也闹够了,给了方川屁股两下便松了手:“我这几天没去是干了两天觉得没啥意思了,然后你又没回来,联系也联系不上,所以就出去浪了几天。等你回来一起商量。”

方川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怎么又没意思了,这才刚开始几天啊?”

“跟我想的不一样……”徐来走到客房去放包:“我开始以为开个店挺有意思的,隔几天能到处跑跑进个货,结果卖了两天货觉得现在这人啊事儿是真多,买东西一大堆要求,还动不动给你个脸色看。你也知道劳资最讨厌哄着别人了。然后就不想干了。”

“那阿才怎么办?”方川转身去厨房端菜出来准备晚饭。

徐来在洗手间抹了两把脸:“所以才要跟你商量啊。”

“算了,阿才那边我去解决吧,那你接下来想干啥?”方川往餐桌上摆好碗筷。

“我想炒股。”徐来坐下来。

“我靠你说啥?”方川差点扔了手里的盘子:“我是不是幻听了?”

“我说,我想炒股。”徐来重复了一遍。

“你当炒股是玩吗?”方川感觉自己冷静下来的大脑又要爆炸:“你知道我现在什么感觉吗?就跟你当年说要去参加数学模型比赛一样。你这一点基础都没有,也没有什么数学天赋,炒股不是胡闹吗?”

“我没胡闹,我是真想搞。”徐来掀开电饭锅给自己和方川盛饭。

“以前数模有人带你,现在你自己怎么搞?”方川怎么想觉得这个事不靠谱。

“我自己就不行了嘛,开心就好了。”徐来不在乎。

方川不停地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算了算了,他愿意玩就去玩吧,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什么样子。反正过几天他就回去了。就算自己怎么阻止也没法让他改变想法,还不如让他自己去玩。这货绝对是上天派来给自己平静生活添上一把火的。

“行,你去炒吧。”方川内心斗争完毕,说话的声音都是有气无力的。

“等等,我还没说完呢。”徐来又补了一记。

“还有什么?”方川一瞬间眼神凶恶的能吃人。

“那啥,我之前的钱都邮家里去了,复员费也没下来,能不能借我点……”徐来双手来回搓着。

“高利贷敢借吗!”方川磨牙。

“借,有钱就行。”徐来毫不犹豫。

方川腾腾腾地跑回屋去,回来甩了一张卡在徐来面前:“就这张卡里的,玩没了我就再也不管了。”

“谢谢大爷。”徐来笑的十分欠扁。

于是徐来又投身股市,在金钱的苍茫大海上开始了新的征程。军品店那边方川和阿才商量了一下,又招了一个店员,然后两个人四六分店的股份。方川毕竟忙,没时间管店里什么样,阿才占着股份,也是个老板,自然会更加上心。

于是开店风波暂时平息,股市风波开始涌起。

徐来像个木头似的盯着同花顺盯了三天,而后果断出手,还不错,赚了一点。于是乎指着数据跟方川得瑟了一下午:“看,劳资没准有什么天赋呢!”

方川瞥了一眼屏幕:“几乎所有人都有过这种错觉。”

“啧啧,你就是嫉妒劳资。”徐来点击着鼠标,优哉游哉地晃着腿。

“啊,嫉妒你,大爷你发达了不要忘了小的。”方川白了他一眼,回屋睡觉去了。

玩吧玩吧,反正没几天你就能回去干正事儿了,顶天还能翻出多大浪来。

然后徐来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不仅仅是属猴子的,还是属龙的,要多大浪就能给多大浪。这次没出一周,方川出差回来,一进门就看见徐来趴在床上哼哼。

“你怎么了,发烧了还是闹肚子?”方川一边问一边想着自己那些药都放在哪里了。

“没事儿。”徐来有气无力地。

“那你哼哼啥?”方川弯腰换鞋。

“我说了你可别生气……”徐来扭过脸来,一副可怜楚楚的样子。

“你说吧。”方川觉得事情不妙,连忙深吸一口气做好心理准备。

“我把卡里的钱……赔光了。”徐来把头埋进被子里,像是一只躲避风暴的鸵鸟。

方川脑袋里嗡的一声,鞋都没换完就冲进客房里拎起一个枕头把徐来一通海扁:“都光了!?我靠那卡里还剩四万多你七天赔个精光,你是不是哪个跌的最快就买哪个!?还往死里买!!!”

“我没有……”徐来护着头,把身体缩成一团。

方川打了一通,坐在床边上喘粗气,脑袋里乱成了一堆浆糊,简直了,太能作了。

“那啥,我错了。”徐来爬起来坐在方川身边。

“什么也别说了,今天晚上的饭你别吃了。”方川甩下一句话便出去了。

徐来看看方川的脸色,晚饭的时候没敢往桌前凑,半夜的时候饿的慌,偷偷地起来翻冰箱。

方川在被窝里听着客厅里面冰箱门的声音,长长地叹了口气。不是说自己心疼钱,可是徐来这也太任性了点。洒脱是种生活方式,可是洒脱过度了钱包很受伤啊。这还好没生在什么富贵人家,否则家底三天就能败光。还是问问聂天琰那边的事情怎么样了,快让他回去吧。

月色如水,映出方川脸上的疲惫。

第二天的早餐,徐来把门拉开一条缝偷偷地瞄着餐桌上冒着袅袅热气的豆浆咽着口水,但是看着方川一张黑似锅底的脸,又不敢出来。

方川余光看到了门缝里的徐来,用筷子敲敲面前的座位。

徐来连忙跑出来抓起一根油条就啃,昨晚冰箱里的东西太少,又不敢去厨房开小灶,实在饿的要命。

“上回租店还有这次卡里,一共用了你多少钱啊?”徐来小心地问。

“213642。”方川头也不抬地报出一个数字。

徐来嘴角直抽,这家伙连个位数都算出来了,是打算干啥:“我以后还你。”

“不还也没什么,本来那个卡里的钱都是为了怕你有什么紧要的事准备的,攒了十年,你一个月用个精光。再多我也没有了。”方川端起碗来喝了一大口豆浆。

“你给你爸妈还有钱吗?”徐来声音更小了。

“我爸妈不用你担心。”方川一眼横过去。

“我还是给你打个欠条吧。”徐来耷拉下脑袋:“这以后要是没有工作怎么办。”

方川不说话。曾经幻想过无数次,假如有一天徐来在自己的面前很无助的时候,自己可以霸气而又肉麻地说上一句:“我养你啊。”现在可好,没一巴掌糊上去已经是极限了。

喜欢一个人,还真是辛苦。

“欠这么多钱,得啥时候能还完呐。”徐来在手心里哗啦着数字。

“说了可以不还。”方川吃完了早饭,端起碗来去厨房刷掉。

“别呀,我得还。”徐来冲着方川的后背嚷。

方川站住,转过身来,一字一顿,眼神犀利:“脱!裤!子!要还就这么还!”

徐来吓得抓紧了裤腰带:“士可杀不可辱!”

“要不就别墨迹!”方川扔下一句话走人。

徐来终于安生下来,在客房里心不在焉地打游戏,因为不在状态,总是被杀。正在烦躁的时候,电话响起。徐来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不由得一愣。

“喂,徐来,你在哪呢?”老张的声音有些兴奋。

“长沙啊,走的时候我不是说了吗?”徐来关了游戏。

方川在书房看材料,听见这边徐来接电话,便出来看是什么情况:“谁啊?”

“我大学那三个室友。”徐来放下手机,表情有些奇怪。

“怎么了?”方川大致猜到了什么。

“来长沙玩,让我去接他们,现在快到站了。”徐来眼神躲闪。

“要我去不,正好你那几个室友我都认识,也是好久没见了。”方川问。

“不用了,我自己去吧,你挺忙的。”徐来推辞。

方川觉得徐来在瞒着什么,不过既然他不愿意说,自己也不好多问。

徐来换了一身衣服,匆匆地出门去了。

方川还没来得及想徐来到底瞒了自己什么,自己的手机也响了起来。

“哥,事儿成了。”聂天琰拽拽地。

“昨天就成了吧。”方川问。

“我靠,你怎么知道,别怪我啊,昨天事太多,一直忙到现在才腾出空来,我觉还没睡呢就给你打电话。”聂天琰吃惊之余有些委屈。

“我知道,辛苦你了,过几天我就去北京看你和你爸,想吃什么不,我给你带点特产过去?”方川笑道。

“不用不用,臭豆腐颠一路都得碎了,你早点来吧。”聂天琰打着哈欠。

“快去睡吧,辛苦你了。”放下电话,方川有些怅然若失。不年不节的老张来旅毛线游,还不是几个人趁着这个机会带个好消息过来。徐来显然是已经知道了,但是却拒绝了自己。

想想大学的时候,一次放端午小长假,老张去山西耍了一圈,回来带了一瓶老陈醋。徐来和老张商量着,你买碟子我买饺子,还有一个室友出去买个菜回来。回寝室的路上,方川开玩笑说也想去吃,结果徐来没搭茬。

后来问起拒绝的原因,徐来说,你跟他们可没有友谊的小船,我寝室自己的活动,你去不好。

十年后还是如此,我依旧走不进你的世界。你最开心的事,还是只有他们最先知道。

窗外好像下雨了。

淡黄的秋叶被雨水打湿,从枝头上飘落,铺了一地的金黄。

算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不是已经习惯了吗。

九点多的时候,方川接到徐来的电话,说话的是老张:“川儿,你在哪呢,徐来今天喝多了,估计自己回不去了。你要是方便来接他一下。”

“好,你们现在在哪里?”方川连忙起身取下一件外套来换鞋出门。

到了地方一看,徐来喝的烂醉,仰在椅子上,身子软的像一滩泥,扶都扶不起来。

“他这是怎么了?”方川问。

“处分撤回去了,黑他的那个老东西被查出来了,他没事了,就多喝了点。他出来的时候没跟你说吗?”老张解释着。

“啊,他就提了一句,我也不太清楚具体什么情况。”方川心里一堵。

“那具体的明天再说好不好,今儿有点晚了,我们仨也喝的头昏脑胀的不清醒,怕也说不明白。”老张把徐来从椅子上拎起来,架在肩膀上。

“嗯。”方川转身去付账。

出了酒店的门后,方川拦了个的士,老张帮着把徐来塞进车里。

“你们旅馆订了没有?”方川临上车时问:“没订的话我帮你们订一下。”

“订了。”室友二号回答。

“你们能找到吧?”方川还是不放心。

“放心吧,你就把他整明白了就好了。”老张挥手:“我们走啦,明天见。”

车子开到小区楼下,方川把徐来从车里拖出来,架在肩膀上扶上楼。一路上徐来神志不清,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方川的身上。

进了屋方川把徐来放在床上,转身去脱外套,刚把衣服挂在衣架上,就听背后哇的一声,回头一看徐来吐了……

方川赶紧拎起垃圾桶接上去,等徐来吐完一波,便扶他起来去洗手间洗漱。回来把他丢在床上继续收拾地上的污秽。

过了一会儿,徐来哼哼着要水喝,方川无奈,扔下拖布去接一杯水,回来把徐来扶起来喂他喝。徐来手脚无力,一杯水喝洒了大半,前襟被淋的湿透。方川没办法,只好脱他的衣服防止吹空调着凉。

没想到手刚碰到他的衬衫扣子,就被徐来给划拉开了:“别脱我衣服……我……不搞基……”方川一头黑线。

徐来继续迷迷糊糊地嘟囔:“我知道……你想……干啥。想睡我,没……门!”说罢还翻过身去挣扎着拉过被子来护住裤裆。

“睡你个鬼。”方川哭笑不得地把徐来翻回来继续脱他的衬衫。

“别……碰我……”徐来继续挣扎:“我知道……你怎么打算的……”

方川气乐了:“我打算什么了……”

“你以为……我欠你那么多……我就得从了么。士可杀……不可辱。劳资……喜欢女人,你别……做梦了……”徐来来回挣扎。

方川手一顿,停了下来,然而还不等他多想,徐来又是哇的一声开吐,吐完了还不忘补一句:“劳资……不想……搞基……”

徐来这一夜大大小小的折腾,足足吐了七八次才终于消停下来。期间嘟囔了无数次的劳资不搞基。

方川最开始以为是徐来耍酒疯,后来越听越觉得不对,这是不是受了刺激了。难道谁说了什么还是怎么了?这宁死不从的架势是闹哪样啊?

按说自己被徐来各种拒绝了十年,抗打击能力应该相当之强,可是今天这着事情放在一起,还是难受了。

都说酒后吐真言,怎么没人讲真言伤人心。

自己努力了十年,也不外如是这个结局。

难道要怪徐来心太硬么。

放屁!

谁告诉你付出就一定会有回报,谁告诉你等待就有真爱。你做的再多,也没有权力去掰他。更何况这种行为本身就是龌龊的。先对人家好,然后利用别人的羞愧来迫使对方就范,这和难以启齿的交易又有什么区别?

自己当年口口声声说什么都不图,只是想要一个朋友,现在看来,自己图的最多,也最想利用点什么吧。

方川骗了自己十年说会有好结局的,撑住。可是今天忽然觉得撑不住了。

这原本就是一个不可能的事件,从一开始自己就应该明白,自己改变不了徐来,更没有能力去逼迫他接受什么。

就算乐观一点,自己得手了,以后怎么办,两边的父母,家庭要面对什么。这个社会的确在逐渐开放,可是还远远没到可以接受这个的程度,自己这样做,跟害人有什么区别。

怪只怪我们生活在这纷繁的世间,总会被太多的东西拖累。

过去十年,自己竟然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现在看来,真是混蛋。

罢了,既然开始是错误的,至少结束应该是正确的。

怕徐来半夜再折腾,方川没敢回自己的屋睡,一直在徐来床边守着,半夜的时候没留神就趴在一边睡着了。

徐来睡了一阵子,酒终于醒了,睁开眼看了一阵周围的景物,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明白过来已经回了家。转头一看,方川正趴在自己床边睡着,连忙坐起身来。

睡着的时候好像做了个什么梦吧,方川还跟自己表白来着……啊……徐来揉揉脑袋,疼的要命。

强挺着把方川抱回床上去睡觉,徐来走到阳台上去,抽了一夜的烟。临天亮的时候把满地的烟头打扫干净,偷偷地出门扔掉。

方川醒来发现睡在自己的床上,连忙起身出门看是什么情况。厨房的门开着,餐桌上摆着冒着热气的油条豆浆。徐来从厨房里探出头来:“你醒了?”

方川嗯了一声,去洗手间洗漱。

徐来现在洗手间的门口,欲言又止,神情复杂。

“有事儿吗?”方川伸手撩水往脸上淋着。

“我昨晚没说什么胡话吧,我喝多了容易胡说。”徐来问。

方川身体一僵,用力地抹了一把脸:“没有,你昨晚除了吐没干别的。”

徐来好像长出一口气的样子:“那啥,上面通知下来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老东西被查出来了,现在我没事了,能回部队去了。”

方川嗯了一声,抽下毛巾来擦脸。

“你知道了?”徐来觉得方川反应有些平淡。

“昨天老张跟我说的。”方川把毛巾甩回到架子上去,转身出门。

“哦……”徐来跟着走到餐桌边坐下:“我今天得跟他们出去玩,你要不要一起去?”

方川咬了一口油条:“我就不去了,实验室还有事儿。”

“好吧……”徐来也低头吃饭。

直到徐来出门,两人也再没说话。

徐来走后,方川自己去了天心阁。顺着石阶一级一级的登上去,感受着硕果仅存的一段古城墙。

展厅里依旧是有关文夕大火的介绍,放在显眼位置的也仍然是哪些重要领导人曾经来这里。方川去了侧面,坐在石凳上,盯着面前石质栏杆上的小狮子发呆。

身后的厢房里,一个年过五旬的老大爷在用美声唱法唱着岳云鹏的五环之歌,着实让人迷醉,也许老爷子是岳云鹏的粉丝吧。

我该怎么办?

方川问自己。

继续这样下去吗?直到你找到自己的真爱,然后在你们的婚姻殿堂上祝你们幸福?我是个凡人,我做不到。

很久以前我就总会说,我能为你做点什么,现在的话,趁着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便为你做最后一件事吧,从你的世界里消失,免去你可能从来没有过的思想斗争,免去你所有可能遇到的麻烦挣扎。

对不起,我的承诺,我坚持不下去了。

徐来走的时候还是来的那身行头,只不过不再是一个人。方川站在站台上,只说了两个字:“保重。”

徐来被老张拉着上了火车,塞进座位里,看表情像有很多话说,但又什么都没说。

火车启动,轰鸣着驶出站台,消失在视野的尽头。

方川再次回到了这个没有徐来的世界里,恍惚间想起十年前自己送徐来去部队报道的时候,一切是那么的相似,又是那么的不同。

时过境迁,斯人不在。

再烂的故事也有结局不是?

我的世界从此没有了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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