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雪人,像?(1 / 1)
锦城墨默默地给言宴盖好被子,便出去叫侍女了。少年和平常一般的温柔认真,言宴却知道他生气了。
可能锦城墨自己都不知道,言宴却注意到了,他生气时薄唇会紧紧抿着,很可爱的样子。
言大小姐忍不住笑了笑,然而接下来便忧愁了,怎么哄好呢?敲了敲脑袋,仔细想着。
听闻到这件事国师大人也来凑了凑热闹,看着锦城墨时,罕有地带着戏谑的神色,却没有收到一个多余的眼神。
国师大人也不气馁,又走向言宴,“宝贝闺女这是怎么了?”语气带着假的可以的关心。
言宴抽了抽嘴,看着国师大人那欠揍的神色,突然摆出了一个很害羞的神色,“人家,人家那个来了啦!”声音简直发嗲了,国师大人生生打了个寒颤,灰溜溜地走了。
而此时的言大小姐,看着在一旁站着的乖巧地让人心疼的精致少年,感觉自己头疼了,“小白,我肚子疼。”摆出一副虚弱至极的神色,言宴可怜兮兮地看着锦城墨。
锦城墨果然蹲了下来,温热的大手附上了言宴的小腹,少年的唇凉薄,身体却很暖和。
虽然锦城墨蹲下了身,紧抿着的薄唇却没有松开,低着头,言宴隐约从少年身上感觉到了一种委屈。
精致的面容亦仙亦妖,此刻低着头,额前一绺墨发落下,遮住了少年幽深的眸子,清瘦的身躯在雪白锦袍的衬托下如莲般高贵,这是一副很美的画面,却让人有种想将他拥入怀的感觉的冲动,仿佛面前的是一个让人想好好珍藏的瓷娃娃。
言大小姐确实这么做了,不过不是把少年拥入怀中,而是自己投入了少年怀中,环上少年纤细腰身,靠在锦城墨的胸膛上,暖暖的体温传来,听着少年有力的心跳,“对不起。”言大小姐说出了自己此生的第一个道歉话语,这个倨傲如斯,娇贵异常的如女皇般的少女也低下了头,不该吓你的,对不起!
爱情从哪里开始,从你小心翼翼认真守护那刻开始,从你低下高贵头颅战战兢兢开始,从你仔仔细细记录每一个细节那刻开始。
言宴知道自己输了,她不知道这是什么,也许在旁人看来连喜欢都算不上,她却明明白白知道自己输了。
她喜欢锦城墨认真抱着她的神情,喜欢他或挑逗或激烈吻她的动情,喜欢他为她关心,为她生气的表情,她开始注意一个人的习惯,他喜欢吃什么,喜欢什么颜色,生气时什么表情,走路喜欢靠哪边,……
幸福又可悲!
不说言大小姐的情感变化,言大小姐道歉之后,明显感觉锦城墨的身子没那么紧绷了,“以后不许!”少年低低的,命令一般的话语,言大小姐却笑弯了眉。此刻,她是满足的。窝在少年怀中低低笑着。
感受到胸口处传来的闷笑声,锦城墨也无意识地弯了弯嘴角,幽深的墨眸璀璨至极,言大小姐却错过了。
第二天,国师大人惊奇地发现他带锦城墨去处理政务时这小子很认真地拿着一本书在看,这可是个大新闻,除了对自己的宝贝闺女的,这小子还没对什么这么认真过。
《金瓶梅》、《十里赋》,国师大人心中的小人猥琐地猜测着,却一脸正经地走了过去,“看什么呢?”摆出一副很威严的样子,在那双幽深眸子下,语气中却莫名有了大家一起分享的意思,其实国师大人也很纳闷,自己好歹也是个暗地里的土皇帝,为何对上那双墨眸却觉得骨子里都在发冷,在这一点上国师大人是佩服言宴的,能对着那双眸子威胁,撒娇,真是厉害!不禁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自傲。
锦城墨看了看他,仿佛犹豫了一下,把手中的书递了过去,国师大人很正经的看了过去,“女子信期不宜接触冷水,不宜食过刺激性食物,例如过辣的,过冷的……”那熟悉的字体,让言旌几乎一瞬间就认出了那是言宴母亲的字。
国师大人愣住了,而锦城墨已经拿回了书继续认真读着。
言旌第一次有了说不出的感觉,他也是爱过人的,言宴的母亲是前国师的女儿,从小便聪明伶俐,漂亮夺目,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想法,就像这本书,还有一些治国方法,男女平等什么的,都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却又似乎合情合理。
而他只是师傅捡回去的一个弃婴,无父无母,孤家寡人一个。喜欢言宴母亲的人很多,最后却是和他在一起,他自认自己也是经历过爱情这种东西的,却从来没有这么认真过,女子的经期他也觉得很正常,从来没有仔细关注过,此时看着少年认真的神色,言旌第一次开始反思,如果自己也有这份认真,当初,是否不至于此,不对,是何至于此!
国师大人被打击坏了,静静思考人生去了,只留下少年认真的身影,鎏金的窗子倾斜出一缕阳光,映照在少年身上,夺目,美好。
墨城国的冬天是很冷的,十一月份的天,言宴窝在温暖的被窝中不想起来,确实是太暖和了。
“小姐,起床了。外面下雪了。”秋菊走了进来,自从上次言宴很逗的月信来了之后,国师大人虽觉得好笑,却也发觉到闺女身边不能没有贴身婢女,而李嬷嬷,也就是万香楼的老鸨,便把秋菊和夏荷送了进来伺候言大小姐。
“下雪了?”言宴从床上弹了起来,没来得及穿上鞋子,只着单薄的白色里衣便跑了出去,确实下雪了,国师府的景色可谓很美的,墙角的梅树上朵朵艳色梅花在漫地雪花中格外惊艳,雪下地很大,漫天凌乱飘舞着。
锦城墨过来时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画面,穿着白色里衣的少女一头青丝垂落及臀,伸出白嫩纤细的手捧着一颗雪花,笑得一脸澄澈,像个精灵。
这本是很美的一个画面,看着少女踩在雪地中有些白里透红的小脚,锦城墨却皱了皱眉,将手中的托盘放到一边,上前抱起了这个肆意妄为的精灵,任其在胸口捶打,屋里的暖气立刻冲走了外面的寒气,言宴一脸委屈地看着锦城墨。锦城墨却没有理她,只是很仔细地帮少女穿好衣服,鞋袜。
“小白,我们出去堆雪人好不好?”用过早膳后,言大小姐就闲不住了,拉了拉锦城墨的袖子,带着渴望地问道。言大小姐畏寒,却喜欢雪,这注定是一个悲剧。
锦城墨本是不答应的,可是抬头便看见了言宴带着丝丝渴望的大眼睛,本能地便点了点头。
言宴瞬间换了个人一般,高兴地跳出去去准备堆雪人要用的东西了。
锦城墨摇了摇头,眼神中却是自己都未察觉到的宠溺。
秋菊站在一旁,看见这副场面,袖中的手紧了紧,遂低下了头。
事实证明,言大小姐果真没有堆雪人的天赋,看着言大小姐堆的一坨东西,锦城墨也罕见地抽了抽嘴,言大小姐也发觉到了什么,魅惑的大眼睛中闪过一丝狡诈,“小白,像不像你呀?”言宴指着她的一坨四不像,问得一脸天真。
看着那坨东西,锦城墨没发觉一点像的,但看见言宴冻地通红的鼻尖,违心地说了句:“像!”说完便伸手握住了言宴冰凉的小手。
“小白,你生辰什么时候啊?”言大小姐突然地问道。
“你的呢?”锦城墨没有回答,只是顺了顺言宴额前的乱发,随意问道。
“我娘死的那天我出生了,为了不让国师大人太过伤心,只能不过了。”言大小姐说地一脸随意,其实确实没什么,只是不过生辰而已。
“奥,十二月五日,”其实锦城墨也早忘了,模模糊糊小时候那个女人确实为自己庆贺过,但时间久了,也就忘了。随口拈来一个,反正再过几日而已。
果然,言大小姐一脸兴奋,“小白,我替你过好不好,你想要什么礼物,那天吃什么?我去抓几条鱼你做给我好不好?”
“听你的。”锦城墨捏了捏言宴白嫩的指尖,没有任何意见。
墨城国一百二十五年,熙风皇自请退位为太上皇,皇位传于九皇子墨仁,封号熙仁皇,即日起登基为皇。
这条消息传的很快,百姓是不太关心的,不管谁登基,不妨碍他们,不克扣他们便好,而一些大世家,却都在揣测国师大人在玩什么。
皇宫。
以前风流成性的墨风流如今却如丧家之犬一般,一双混浊的眼睛充满仇恨地看着眼前的白衣男子,“言旌,我不该引狼入室啊!你对得起绣儿吗?”
“噢,你也配跟我提绣儿,你看看自己什么德行吧!”言旌冷笑。没有了那一身明黄色的装饰,现在的墨风流,如同花甲之年的老人,再配上脸上恶毒的表情,让人觉得厌恶极了。
“让我来吧!”门外传来女子的声音,却似乎有些沙哑,只见来人是一个四十左右的妇人,一身妇人打扮,很端庄,却有一股上位者的气势,面貌可以看出年轻时也是个美人,只是眼角的皱纹出卖了她。
“把我们葬一块,算我求你。”女子继续说道,恍若入无人之境。
“凭什么?”言旌很玩味地笑了笑。
“就凭我让你见了她最后一面。”妇人悠悠说道。
言旌默然,突然很疑惑地问道:“值得吗?你现在可谓是凤天王朝真正的主宰了,放得下?”
“我活不了多长时间了。”妇人很随意地说道。言旌却笑了笑,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那就留给你了,葬在哪来?”言旌收起了玩笑的表情,很严肃地问道。
“就葬在……南山脚下吧!”妇人神情有些恍惚,似怀念般说道。
“还不知道你也是个念旧的人,凤无邪。”言旌似调笑般说完,便走了出去,冷宫,这是个安静地有些冷清的地方,够办完所有的事。
“凤无邪?好久没人敢叫了。”少妇淡淡说道,带着上位者的气势,而自从墨风流看见凤无邪出现后,再也不敢发出一丝声音,躲进墙角,静静降低存在感。
凤无邪看见看见他这样,也没有做什么,只是静静坐了下来,正好挨着墨风流。
“我以为你都不记得我了,看来我留给你的印象还挺深的呀!”凤无邪自嘲笑笑。
“我喜欢你,不对,是爱你,也不对,是执念。”凤无邪露出一丝少女的娇憨,没有恶心,反倒让人觉得可怜。
“你不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了吧!觉得我嫁你是无理取闹是不是,其实我们之前见过的,当年……”妇人缓缓讲道。
其实故事很简单。
南山是个礼佛圣地。每一年都有天南海北的人在清明节去为先人或后人祈福。
当时还是公主的凤无邪跟着她的皇祖奶,也就是前一个凤天王朝的皇去礼佛。
凤无邪的前半生是很幸运的,由于她的母亲是她的皇祖母最喜欢的女儿,生完她后又因为大出血托付她给她的皇奶奶了。
她从一出生就是得天独厚的,从她的名字便可看出,无邪,无邪,皇室哪来的无邪。
那时正值花季的的少女很漂亮,很吸引人,也很调皮,礼佛太无聊了,便偷偷跑出去玩,南山下有很多集市的,和南山上的肃穆不同,南山下很热闹,集市两旁摆放着很多小玩意,当然,游人也很多。
佛曰:世间缘万种。
有一种,叫孽缘。
当温润如玉的男子扶起活泼可爱的少女时,故事拉开帷幕。
当年的凤无邪,很天真,很霸道。
回国后便得知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是墨城国新登基的皇,于是,一无反顾地嫁了。
一步错,步步错,满盘皆输。
其实当时的凤天皇是不同意的,只是想让凤无邪嫁一个本国的,在自己眼皮底下安安稳稳过一辈子。
然而爱情是种奇妙的东西,和罂栗一般,漂亮的小花却翻起巨大的浪波。
年轻的皇早就心仪国师的女儿,留给心爱之人的后位被随便一个和亲公主抢了,结果可想而知。
和亲书送到墨城国时,年轻的皇便在心里种了一颗恶魔的种子。
于是,凤无邪也知道了,公子并不是那么温润如玉的,他懦弱,胆小,自私,残忍。
“那是你自愿的。”墨风流混浊的眼睛中,罕见地有了一丝清醒之意。
“你敢说你没贪恋凤天王朝给的丰厚条件。”凤无邪的话语嘲讽。
没错,凤天皇为了让这个最疼爱的孙女有一个幸福的生活,于是许了很丰厚的条件,墨风流拒绝不了的条件。
“你不也是为了逃离那个地方。”墨风流的声音同样带着嘲讽。
凤无邪是身体颤了颤,确实,当时的凤天皇很宠爱她,但皇室怎能干净,在当时的凤无邪眼中,那里危机四伏。为爱情,也为逃离。
“那你就能那么对我吗?”
“那是你该受的。”墨风流的声音冷漠,残忍。
“我该受的?我该看着你当着我的面宠幸和那个女人长得像的人?我该被赏给那些侍卫吗?我该被毒哑,就因为我和那个女人声音像吗?”女人疯狂的声音却并没有什么大的感情波动,仔细听竟仿佛是从腹中传出。然而和她对上的口型竟相差不多,似乎已熟悉到了骨子里。
凤无邪的眼角隐隐滑过一滴泪水,发出的声音似乎也有些颤抖,“我的孩子就该死吗?那还是你的骨肉呀!”
窗外一阵寒风,摇着破落的门吱吱作响。女人的声音缓缓平静降低,淡淡说道:“其实你也没那么喜欢言绣儿吧!”
很平淡的一句话,却让墨风流整个人都震了震,像是被发现了深埋心底的污秽,疯狂说道:“不,我爱绣儿,我做这么多都是为了她,我爱绣儿……”一遍遍地重复着,却苍白地没有丝毫可信度。
凤无邪露出嘲讽的笑容,就是这么个男人,自己爱了半辈子,恨了半辈子,他最爱的,是自己。
“你这个贱人,你早该死的。”墨风流整个人都已经接近疯狂了。
是啊!早该死了!
身子毁了,声音毁了,孩子没了,像个垃圾一般被扔在这里,就是这个冷宫。
可是天无绝人之路,凤天王朝的顺位继承者们相爱相杀,最后直系血脉居然只剩凤无邪和另外一个病地快死的公主了。
凤凰涅槃需要付出多少,凤无邪敢说自己付出了百倍还多。
终于,顶着别人的脸,别人的身份,她站在了最高的位置。
她还记得当时的凤天皇死的时候,拉着她的手一遍遍说着苦了你了,她没有丢开,只是看着她缓缓断气。
恨吗?你的宠溺毁了我,可是你也是唯一一个让我觉得温暖的人,可悲吗?不!我站在了最高的位置上,多少人畏我,惧我,怨我,恨我,却都对我俯首称臣。
尽管,我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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