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势要老天涯(1 / 1)
潜城被称为“鱼米之乡”,这里的人以米饭为主,而潜城管辖的龙镇人也不像城里人那般讲究。当地居民多是庄稼汉,没有固定的吃食规矩,一日两顿纯米饭,头一餐上午九十点,后一餐下午四五点。
于是南飞早起的时候就看见摆上桌的早餐是白米饭,旁边搁着特色酱“尝香思”。
黄笙说,“随便吃点,等下带你四处逛逛。”
南飞头一次早餐吃白米饭,还是没有任何配菜的白米饭,臭着一张脸说,“待客之道?”
黄笙用勺子挖出一大坨酱放到白米饭上,然后用筷子将酱里面的牛肉干挑出来放到南飞碗里,讨好的说,“牛肉干都给你。”
南飞气闷,挖了一口白米饭混着那粒指甲盖大小的牛肉粒吃了进去。
酱里面的牛肉粒有些老,酱混着豇豆,用玻璃罐儿封着,味儿都入了里肉,嚼劲十足却又满口香麻。当地特产的大米糯香软口,酱的风味与其一混,便是他从没尝过的独特味道。
南飞顿了顿,伸手捞过桌上的“尝香思”,挖了一大勺子酱放碗里,“哼哧哼哧”的开始大口吃饭。
黄笙笑了笑,也大口大口的吃。
南飞说,“你吃饭就行,别动酱!”
黄笙哼哼唧唧,却也听话的就真的只吃白米饭了。
吃完黄笙带着南飞出去玩儿,出门的时候艳阳高照,可走到虾田处天色就变得昏暗起来,乌云黑压压的,道旁香樟树的叶子也被西南风刮得“哗啦啦”作响。
不消片刻,便听到窸窸窣窣的雨声。
暮夏时节的雨不讲丝毫道理,且是来得急,来得猛。雨从西南方向一路下过来,黄笙便拉着南飞在田埂上疯狂的奔跑。
雨滴在后面跟着追,“哗哗哗”的砸在地面上,一砸一个小圆坑。
南飞说,“妈的,你这破地方什么鬼天气啊?!”
黄笙一把拽上南飞的胳膊,大声说,“妈的你快跑啊,前面就是养虾人的棚,赶紧过去躲雨啊!”
两个人四条腿,到底抵不过千军万马奔腾而来的雨滴,才跑出三十来步就被淋了个透。
黄笙说,“快跑!”
南飞一挥胳膊甩开黄笙的手,说,“跑个屁,湿都湿了,你跑前边儿就没下雨了啊?傻缺!”
黄笙:“……”
两人赶到虾棚的时候头发都开始淌水了。
黄笙搭一条长板凳,两人就坐在虾棚底下,他将衣服下摆拧成结,挤出了几滴水。
南飞说,“跟着你怎么就这么倒霉呢?”他看了看天,说,“妈的,太阳出来了。”
黄笙将自己的衣摆拧的再挤不出水了就过来给南飞拧。
他蹲着,南飞坐着,他将南飞的衣摆揪成一坨,然后双手反着拧,挤出了不少水。
南飞垂头看他,他只能看到他专注的头顶漩涡。看着看着便心痒痒,他想,完了完了,老子真是连这个人的头发漩都喜欢上了。
几乎本能的,难以克制的,他伸手戳了戳黄笙的发旋。
“干嘛?”黄笙抬头。
“不干嘛。”南飞说。
面皮子忽然有些发烫,心里波涛汹涌,表面却是波澜不惊。
黄笙半跪在地上去给他拧裤脚的水。
南飞再忍不住。
他说,“黄笙,我……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黄笙“嗯”一声,松开南飞的左裤腿,又去拧他右裤腿的水。
南飞说,“很久以前,知道世上有个你。后来一年四季,春光开在往事里。两人相约看樱花,昼夜都是慢镜头。三不五时念你的好,七老八十牵谁的手。叹息改变不了风向,可能记得住,可能想不起,一切很合理。”
黄笙“哎”一声,说,“张嘉佳写的,你喜欢他?”
南飞猛的站起来,怒道,“谁喜欢那个死胖子了?!”
黄笙说,“哦,我喜欢张嘉佳那个死胖子。”
南飞:“……”
“你别说话,你听我说。”
黄笙说,“好的。”
于是他又坐回长木椅上,短袖的广袖蹭刮着南飞的胳膊。
南飞不知道是胳膊痒还是心里痒,他出口又是一段话,“我就在这儿,什么地方都不去。我喜欢你,像生活在以你命名的朝代里。像你遗失的子民,每夜修补一个盛世。人们山南水北,人们各奔东西。我不辛苦。我可以。我喜欢你。”
黄笙怪异的盯着南飞看,“还说你不喜欢那个死胖子,你看你念的都是他的话!”
南飞气急,“你他妈能不能总提那个死胖子,你就不能听听它的内容吗?!”
黄笙生怕南飞一生气就拆了这个虾棚,然后又要赔钱。于是他说,“哦,好的飞哥,听您的。”
南飞大叫:“你比我大!你别装嫩了,你个二十一岁的老处男!”
黄笙:“……”
黄笙没话反驳他,他确实是个二十一岁的老处男啊。
他低垂着头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说,“南飞,你喜欢我。”声音有些发抖。
南飞脸诡异的红了,双手忽然不知道该往哪儿摆,内心里又闹起了别扭,他更大声的叫唤,“我什么时候说喜欢你了?!你个老处男!”
黄笙忙捂住他的嘴,说道,“别叫别叫,我喜欢你,你不喜欢我,是我喜欢你。”
南飞:“?!”
“嗯,我喜欢你。”黄笙说。
说出这句话他也有些诧异,那埋在心底的秘密就这么说出口了?!就……这么轻而易举毫无防备的,说……说出口了?
黄笙的脸开始发烫,他不敢去看南飞的表情。
事实上南飞也没有什么表情,他整个人都变得僵硬起来,坐在木椅子上像是一块水泥由着钢筋支撑着戳在了泥地上。
好一会儿,南飞才吞吞吐吐的说,“恩,我也喜欢你。”
黄笙垂头看湿了的裤管,他有些艰涩的说,“不是你说的那种兄弟朋友间的喜欢,是那种……那种喜欢。”
“哪种喜欢?”南飞问,心脏跳的快要从嘴巴里蹦出来了。
黄笙终于抬眸对视上南飞,开始语无伦次了,“就是那种,那种,想和你□□的喜欢。看着你,碰一下你,下面,会……会起反应的那种。”
南飞:“……”
天呐,他觉得血管就要爆裂了,他疯狂的想要在虾田的泥地里滚上几圈以排遣心中的燥热。可是他要冷静,对对对,冷静,他现在正在被一个人告白,这个人正是他不久前试图要掰弯的人。
于是南飞竭尽全力做出一副面瘫脸来,继续等着黄笙后面的话。
会是肉麻的情话么?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且许情深共白头?
啊啊啊,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啊,太他妈肉麻了!
不会是……610吧?
念及此,南飞在夏日的艳阳里,打了个哆嗦。
黄笙见南飞表情呆滞,身子还微不可见的抖了抖,他心里一空,顿时脸上血色全无。
他想,算了,破罐子破摔吧,一看见就想和他上床的男人还怎么做兄弟啊?!豁出去了!
他说,“你不要觉得我恶心,我是认真的在和你说这个话,我也纠结了挣扎了许久。我喜欢你,是男人对女人的那种喜欢,当然了,你别生气,我不是说你是女人,我是说我喜欢你就像男人喜欢女人一样。”说到这里,觉得逻辑不通,他烦闷的抓了把头发,试探道,“似乎也不能这样说,好吧……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说,但是你应该能懂吧?”
南飞仍是不做声,手却是垂在下面死抠椅子腿儿,直到抠了一指甲的木屑儿。
黄笙说,“你可能觉得我这样很恶心,可是我也没办法,我就是喜欢你,我和你在一起总是容易产生冲动,有时候我都觉得自己像是个禽兽一样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我就这么一颗心,我也希望能给一个女生啊,可是不知道怎么的,就黏在你身上了。”
“你别有压力,我喜欢你,却不想给你带来困扰。你要是不想这样,我就离开,离你远远的……”
“我也喜欢你。”南飞说,“和你一样的喜欢。”
“再不打扰你的生活……”黄笙还在感伤,说到一半猛地停住,“啊?”
“我说我也喜欢你。”南飞重复。
“啊?”黄笙一脸懵逼。
南飞又开始大吼,“你他妈是聋了吗?我说我也喜欢你!是男人对女人的那种喜欢!”
黄笙:“?!”
“那你刚才还说不喜欢我这个21岁的老处男,你刚才念张嘉佳的话是在诗歌朗诵么?”
南飞:“……”
黄笙开始得寸进尺,“是你先跟我告白的,呵呵。”
南飞说,“滚!”
黄笙凑过去抱着南飞的一只胳膊,呵呵呵呵的笑。
过一会儿,黄笙说,“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南飞不答反问,“你呢?什么时候发现喜欢上我的?你喜欢我什么?”
黄笙说,“在你的学校,帅。”
南飞拍了一下黄笙的头,嗤笑他,“肤浅!”
黄笙说,“去看虾田么?”
南飞看了一眼太阳,又往地上踩了两脚,鞋子里的水“咕噜咕噜”响。
他不怀好意的看着黄笙,笑得奸诈又淫邪,他说,“不看了,咱们回去煮虾。”
黄笙:“……”
“你又要吃虾啊?还是和昨天一眼的么?加蒜蓉不?虾是要老一点的还是嫩一点的?要啤酒么?啤酒要雪花的还是金龙泉的……”
南飞一把扯过黄笙,然后猛地压上了他的唇。
“不是那个虾……”嘴唇贴着嘴唇,一句话说的含含糊糊,他的手游离到黄笙的后颈处,对着他那块略略突出来的骨头按了按,声音低压而性感的说,“是这个虾,剥了壳的,红透了的虾。”
黄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