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芳魂艳骨归尘了(1 / 1)
隔日,大雨依旧,皆懒于出门,琢磨着要不要将戏班子给接进府来。
还没做决定,就有小侍来报有信件。
忘念接过来,见上也无写谁人亲启,问道:“是何人送来的?”
小侍答:“说是丝竹坊的人。”
忘念道:“噢,下去罢。”
语毕,后拆信。
清秀字迹跃于纸上,赫然写着:致贵人,如风昨日许是吃错了东西,上吐下泻,因此事不雅,才不辞而。败坏了众贵客兴致,如风在此致歉,请众贵人见谅。今日特设午宴于丝竹坊以致歉意,望众位贵人给如风请罪的机会。如风上。
忘念将信递与玉娘,问玉娘可要赴约。
玉娘将信过了一遍,因有招安之意,自是欣然同意的,道:“正是百无聊赖,去去也无妨。”
忘忧问去哪儿?
玉娘将信递与忘忧,问道:“听曲儿,去不去?”
“去,去,去,怎么不去。”
“那赶紧去收拾了,这就出去。”
忘忧欢腾道:“哪还收拾,这就走呗!”
玉娘笑而不语。
忘忧道:“念哥儿,川哥你们可要去?”
忘川与忘念相对而视,后各自别开眼去。
忘念道:“我是百草堂的正经主子,哪能是不去的。”
忘川道:“那你们去罢,我留在府里,万一有谁来找人,没一正经人在总归不妥。”
忘念道:“要不川哥,你去罢,我就在府里守着罢。”
忘川道:“无妨,你们去罢,正好我也不大想出去。”
忘忧道:“哎呀!听个戏曲又不是甚么绝顶好事,推来推去的,还客气上了。想去的就一同去,不想去的就待府里,横竖也不吃亏。”
后玉娘、忘忧、忘念三人出,忘川留。
几人到丝竹坊时未时已过半。刚下马车,便有小侍接待,问雅座还是大堂。
忘忧一副娇女儿的模样道:“是如风公子请我几人来的,还劳烦小哥哥带路。”
忘忧装模作样起来那可是活脱脱的大家闺秀模样,一颦一笑间皆是风情,又见忘忧生得貌美,难免有些飘飘然,道:“哦!原是如风公子的贵客,这边请这边请。”
玉娘、忘念皆是笑容满面,暗道忘忧鬼精灵。
小侍将几人引至一处僻静地,推开雕花门,道:“这儿是如风公子接待贵宾的庭院,几位贵客便在这儿先歇着罢。小的这就去告知如风公子,想必如风公子正在唱曲儿呢!”
“有劳小哥了。”忘忧再次道谢,还不忘打赏一番。
可不就使得小侍端茶倒水更尽心尽力。
如风是刚至午时才出现,一袭红衣着身,玉簪束发,将其衬托得清秀不足邪魅有余,叫众人都移不开眼。
如风扬唇一笑,道:“各位贵人恕罪,如风来晚了。”
玉娘笑道:“是我们来早了。”
“是先听如风唱一曲,还是先用午膳?”
玉娘道:“客随主便。”
如风道:“那便先用膳罢,好戏一时半会儿也跑不了。”
玉娘道:“听如风公子的安排就是。”
于是如风又外出张罗美酒佳肴。
未出一盏茶的功夫,如风便领着小侍,端着酒壶来了。
上菜的小侍如鱼贯入,不出一会儿桌上便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佳肴,菜香四溢,色泽诱人,也叫玉娘几人食欲大开。
其间如风为彰显待客周到,并未谴小侍为他们斟酒,而是亲力亲为。道:“如风能得诸位青眼,实属三生有幸,为表歉意与谢意,定要不醉不归。”
忘念道:“抱歉,公子心意我领了,但我不胜酒力,还请公子见谅。”
如风面色微微一僵,随即道:“公子可是嫌弃如风身份卑微,与我同饮,有辱公子身份?”
忘念闻言眉宇微皱,而后又展笑颜,道:“如风公子多虑了,我并非是轻蔑公子,实在是沾酒便醉。醉了如何还能听戏曲呢!”
如风道:“天下之大果然无奇不有,竟还有不会酒的男儿!既然公子一再推拒,如风也不便强人所难了。”
忘忧也不似玉娘爱酒,也出言推脱。
玉娘见如风脸色不佳,便道:“我陪如风公子饮酒,不醉不可归。”
如风闻言,方露些许笑意,便坐在其旁。
忘念道:“玉姐儿,你大伤未愈,酒不可多饮。”
玉娘见如风方显笑意的脸瞬时绷了,便道:“无妨。”
忘念也不再劝,埋头吃饭,想着等会子才能喂她吃几口。
如风见玉娘双手皆束绷带,饮酒也是用双腕相捧,尤为滑稽,便道:“贵人的手伤了,听那位公子的就不要多饮了。”
玉娘道:“难得与如风同饮,高兴。”
如风嘴角扬笑,也不再言语。
酒过几巡,玉娘道:“如风有何志向?”
如风已是微醺之态,面露幸福之色,后又夹杂这痛恨,有些黯然道:“如风胸无大志,只愿长伴我心之所爱。”
玉娘见其这般模样,想其应许是有故事之人。后道:“如风定能如愿以偿的。”
如风点头,道:“借贵人吉言,我想也会有那么一天的。”
玉娘道:“如风故乡定是好山好水的清雅地儿,不然哪能养出如风这般玲珑之人。这世间稀罕的便是长情之人啊!”
如风笑而不答,只是斟酒痛饮。
大家伙正吃得尽兴。
忘忧对忘念道:“念哥儿,我怎么觉得肚子有些不舒服啊!”
忘念也觉得自己有些不适,还未答话。如风便大笑不止,匕首袖中落,朝最近的玉娘刺去。
忘念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大骇不已,忙将手中的碗筷向其砸去,喊道:“玉姐儿!快躲!”
玉娘许是酒意叫其反应迟钝,略怔知其意后又侧头朝如风这边看,只见明晃晃的匕首正朝她次来,不由得心惊肉跳,本能的朝后一躲,虽未中要害,可还是叫如风刺中了肩膀,匕刃全入骨,匕柄握在如风的手中,如风抬手一扯,鲜血如注。
玉娘只觉撕心裂肺的痛,思绪尤为混沌,身体也是一阵乏力,直乎乎的从坐凳上向后倒去。
忘忧欲扶,却感肝肠皆是寸断之痛,手足脚麻。喊道:“饭菜有毒!”
忘念见玉娘摔倒在地,不顾身体之痛,赶忙起身去扶,还未挨近身,这如风像是入了魔般,又执匕朝玉娘扎去,忘念只晓不能叫玉姐儿受伤,拼了全力朝如风撞去,如风倒地时凭借着怨愤将匕首刺入忘念的背部,口吐白沫,脸色青黑,眼中满满的都是解脱。
忘念受痛,瘫倒在地,见玉娘面色铁青,双目翻白,心惊不已,抬手拽住玉娘的胳膊,喊道:“玉姐儿!玉姐儿!”
见玉娘仿若未闻,忘念挣扎欲起身,可又痛又无力,怎么也起不来,悲痛欲绝,只是喊着玉姐儿。
忘忧闻声,见玉娘这般模样,伤心疾首,欲起身,却是瘫软倒地。
忘念吃力的爬向玉娘那边,好似过了一生一世般才挨近身,忙抬手掐其人中,却感觉不到玉娘鼻端的气息,惊恐不已,竭尽全力的喊着:“玉姐儿!玉姐儿!”
见其毫无动静,痛彻心扉,泪如雨下,弱声道:“玉姐儿!我还没娶你为妻呢!玉姐儿!”
那忘忧已是浑身抽搐,不省人事了。
原这致歉宴不过是如风设的鸿门宴,这酒菜里都带有大量□□,意在玉石俱焚,同归于尽,只为其心爱所报仇。
伯祯那厢正立于城墙之上翘首以盼着玉娘。原他原先叫万全送去的信乃是邀约信,信中有对他狂妄之处的反省,以求玉娘谅解,更多的则是表达他情意浓浓的话语,求玉娘再思虑几番,再作去留。
万全心中滋味百般,道:“皇上,六月雨伤身,着凉了可就不好了。”
伯祯不为所动,充耳未闻,只是痴痴的看向行人甚少的远处,这滂沱大雨不分昼夜的落着,好似要将人间扮作龙王宫殿般,要下成海才能叫那些虾兵小将畅快游乐。
午时已过,万全道:“皇上,先去用膳了再来罢。奴才在这边守着。”
“唉!恐是雨势过猛,不便出门罢。万全你道是与不是?”
万全见伯祯自欺欺人,心里是有苦也难说啊!他如何能说信早就叫他毁了,并未送至玉娘手中。若追究下来,这可是欺君大罪啊!“皇上说的是。”
“你用完膳了出宫去接她罢,就说,就说将洛城赠予白宫一事还有些地方要谈。”
万全应好。
君奴二人回宫,各自用膳,万全后出。
这次万全可不敢打马虎眼,随意糊弄伯祯了。至百草堂时,乃是忘川接待,万全对其道:“咱家奉皇上口谕,请贾氏玉娘于宫中商议洛城赠予白宫自行管辖一事。不知贾氏玉娘现今何处?为何不出来接见。”
涉及白宫所属权一事,忘川自不敢轻视,便道:“有劳公公跑一趟了,眼下她出去了,还劳烦公公在这稍等,我去寻她回来。”
“哎呀!这可要等到甚么时候,咱家同你一块去罢!省时省力。”
“如若公公不嫌劳累,也可。”
于是二人速去丝竹坊寻玉娘。
至丝竹坊外,是接待玉娘几人的小侍接待忘川与万全,问其雅座还是大堂。
忘川道:“我们乃是如风公子宴请的客人。”
那小侍心有郁闷为何今日如风公子请了这么多人,但见他们马车华丽,衣着精贵,想是达官显贵之人,脑袋一犯浑,便热情的将其带去如风设宴处。
不多时,几人到。小侍方忆起这上午来的客人还未走呢!这两班人马聚头了可不叫如风公子尴尬?这日后哪还有甚么好果子吃的,心里头那是叫苦不迭。
忘川问道:“是这处?”
那小侍结结巴巴的道:“是,啊,不是!”
忘川皱眉道:“究竟是与不是?”
小侍本欲否决,可又不知犯了甚么糊涂,道是。还在外道:“如风公子,您的贵客到了。”
里边未闻一声,小侍心大喜,对忘川他们笑道:“恐是醉酒了罢!不若公子去别处厢房等等,小的进去看看。”
忘川道:“我与如风公子私交甚好,也不在乎见他醉样,便一同进去罢。”
小侍为难道:“可是里边...”
忘川道:“里边的人都是老相识,无妨的。”
语毕,忘川已推门而入。
一见其景,顿时魔怔。而后慌忙跑向玉娘几人身边,喊着:“主子!忘忧!忘念!”
几人均无回应。
那小侍见这状,连连后退,奔出门外,大喊道:“出人命啦!”
万全也是惊恐万分,忙探玉娘鼻息,已无温热。呢喃道:“竟死了!”
忘川闻言狠地将万全推开,怒斥其胡说八道,自给手颤身软的将玉娘搂入怀中,探其脉象,竟已无脉动,如触熏炙热铁般猛地收回手,虚握拳头,瑟瑟发抖。后使劲摇晃着玉娘,声嘶力竭地喊道:“玉娘!玉娘!醒醒,你给我醒醒!贾玉娘!长乐!孤独长乐你醒醒啊!”
万全见忘川已如疯魔般,也不觉泪湿眼眶,在生死面前哪还有甚恨意。对忘川道:“逝者已矣,公子认清事实罢!”
忘川置若罔闻,狠地将玉娘推出怀去,道:“她不是,她不是长乐。”
正欲起身离时,却见死不瞑目的忘念,双膝轰然跪地,失声痛哭。
丝竹坊的管事听闻□□院出了人命,赶紧率人过来查看,见如风已去,愤怒!惊骇!这如风没了,那小王爷可不要把这头卸了当球踢,忙吩咐将忘川、万全捉拿关押。
忘川已是神志不清,哪还管得了这些。
万全闻言,那是大骇不已,忙拿出令牌,吼道:“大胆刁民,竟敢在咱家面前放肆!”
那管事见万全令牌,又闻其自称咱家,想必是宫中人物,一时也拿不定到底是拘是放,他一无权无势草民,给他十万个胆也不敢得罪人啊!后道:“公公息怒,公公息怒,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还请公公海涵。”
好汉不吃眼前亏,万全又道:“咱家要回宫了,眼下出了这些事你可要处理妥当!”
管事连连应是。
万全对忘川道:“人死不可复生,公子节哀顺变,赶紧将遗体接回去入土为安罢。”
忘川这才清明点,将玉娘抱在怀中,出去。
如若忘川就这么直剌剌的走出去,可不叫丝竹坊乱了套,那管事忙道:“唉!唉!公子!公子!我领你们出去!”
管事后又吩咐几人将忘念、忘忧搀扶起,从后门而走。
待见万全这几人上了马车,又谴一小侍尾随其后,看其究竟为何人,日后追责也知个去处。
将忘川送回百草堂,万全扬鞭策马急匆匆回宫了。回宫后并未立马去见伯祯,而是去其住处,换了身行头,只因外衣沾染了血迹,如此面圣不妥。
伯祯见万全归,忙问玉娘可随你来了?
万全思虑到底是该禀明实情,还是隐瞒,有些拿不定主意,后忧其心已受损,不可过激过怒,壮胆择后者而行之,道:“回皇上,玉昭仪已回洛城了。”
伯祯道:“已经回去了?何日启程,朕怎不知?”
万全垂首,道:“这奴才也不知晓。”
伯祯闻言又怒又喜,怒玉娘冷漠绝情,喜玉娘果斩情丝。这样也好,不为情所困,日后便是无人可伤。长叹一声,道:“朕知晓了,你下去罢。”
伯祯闭目,往事一幕幕涌现,叫他忧的、喜的、怒的、恼的,就如经激昂幻梦一场,用了心力动了情,到头来方知乃是空一场梦。
后记。
忘川将玉娘、忘忧、忘念葬入白宫后林,后任白宫之主,将白宫改名为长乐宫。黄泉也再不知踪影。
百草堂因忘念已故,便作散了。
无雨在宫作妃,后为伯祯孕生一女。
无晴嫁与李冶庭为妾。
了尘子因破戒一事,已还俗,但未曾娶妻,云游四海,广行善事。
湘贵妃的胎儿未曾入世。为皇后的丫头采儿用十枣汤日食月饮而落,本欲为借此栽赃嫁祸玉娘,可不料玉娘再未入宫中,后其被查出,判处绞刑。
伯祯因心疾,在位十三载,后辞世,至死也不知玉娘已故的一事。丽妃所生大皇子继位,方尚书辅政。
湘贵妃陪葬,除去丽妃,其它宫妃皆送于清风庵带发修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