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敌战计·上（1 / 1）
这天天降大雪，懵懂中的西浦诗被抛弃在了无垠的白色中。四周寂静无声，就连雪被下的虫蚁都反常地锁在了一旁。
“爸爸？妈妈？”
没有人因此会怜悯地看向她，也没有人会开口回答。
“……姐姐？你们，不要我了吗……”
刺激着双目的白色里，依旧没有回音。
远处似乎能感受到因为晕雪而出现的幻影，飘忽不定，离西浦诗越来越近。
“……”
那团飘忽中的银色似乎说了什么话。
“阿诗……”
似乎在叫她的名字。
“阿诗，军队要转移啦。”
似乎在无垠的雪地外呼唤她。
老旧的营帐中，墙角蜷缩成一团的零番队队长似乎成了镜头的焦点，方才进屋的人双手撑着膝盖，俯身轻唤着早已会见周公的西浦诗。
睡梦中的西浦诗似乎才恢复神智，砸了砸嘴，呼吸频率由缓转常，垂着头甩了甩混沌的大脑，便抬首看到了并不意外会出现在这里的坂田银时，挑眉问候着：“哟，今天这么早来我账内是大清早口干舌燥无处发泄了吗？其实你没必要这么急的，我们迟早可以在床上……”
眯着眼睛的西浦诗恐是没看见坂田银时透红的耳尖，但却切实地听见了对方急切地声音：“阿诗！你看看外面的太阳，现在已经很晚了！你姐姐的事我们也很抱歉，但这不是你偷懒的借口啊！现在所有的人都在等咱们哟，你今天可是比阿银我还要懒了哟，如此堕落真的不应该是少女你的状态啊！”
蜷在一旁的人终于挨到了对方长篇大论的结束，揉了揉振聋发聩的耳廓，睁开了防止对方口水溅进眼中眼皮。无奈着一张脸，看也不看地掀起了一旁根本没有用的被褥，拿出了被捂了一晚的武士/刀，在空中随意一抛交至了左手，将空闲出的另一只手伸到了坂田银时眼前说：“扶我起来。”
“……唉？”
“唉什么唉，扶我起来，我头晕。”
“……哦。”
坂田银时一脸莫名其妙，将手伸到后脑又揉了揉那一头的天然卷，但也不再推辞，一把搀起了西浦诗。
方坐在地上的人借着手中的力起身，旋即便在手中加上了几分力道，感受到手心内的挣扎后，还愈发流氓地转手和他十指相扣。两只粗糙的常年握刀的手交叠在一起，掌心中只能感受到老茧互相摩挲的不适，但这却给了西浦诗久违的安全感。
“走吧。”
西浦诗在前引路，随手用刀掀开账门，挂着浅笑的脸顶着前方以高杉晋助为首的众人低气压，两人交握的手掌却迎着其他并不甚在意转移计划的士兵们射来的探究目光。
坂田银时如同触电一般猛地挣脱了西浦诗的手心，但虎口却依旧残留着少女指尖柔软的触感。
“阿矮，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出发吧。”西浦诗也不恼身侧之人的动作，只是淡淡地看了眼对方的侧颜，便收回了带有侵略意味的视线。
高杉晋助不满地皱着眉，上前冲着西浦诗走了几步，压低声音沙哑地说：“今天的战役你也心知肚明它的重要性，我们是迎着天人背水一战打开通道，若是你因为个人原因出了问题，那么依照军纪，你知道你会经历什么。”
西浦诗不以为然地向高杉晋助摆摆手，脸上带着不屑，扬声有意让他身后的士兵们也听到：“阿矮你突然这么正式干什么，今天又不是全员去赴死，一个两个都吊着脸是什么意思？”
说着还摆着脑袋递给高杉晋助一个放心的眼神，接着又走向不远处的零番队集合点，一边走一边演戏：“毫无难度的伏击战，你们几个也不要吓士兵了。再让他们检查一遍行装，整理整理仪容，收拾妥当再出发。”
近处的几名士兵听到这番发言显然长松了一口气，又听到远处早已会意的高杉晋助发着相同的命令，和周围几名要好的将士相视而笑，面色好了不少。
而走远的西浦诗心中，无论怎样去自我宽慰都解不了横亘在胸腔中跳动的器官内的坎。她那所谓的父亲于那日临走前下了个她难以解决的最后通牒——三日之内完成任务。
明哲保身的任务？呵，她就不保了怎么样。
西浦诗紧抿着唇线，毫无方才在众人面前轻松的模样，虎着一张脸站在零番队前：“立正——”
番队中有一名不知死活跑到西浦诗身边的队士：“队长，您刚刚说之前高杉队长做的事都是吓唬我们的话，是真是假？”
“我什么时候说过那种话了？”
“就是……类似的话，我可能忘了原话了，但大概就是这意思。”
“哦。”西浦诗尾音一转，扬起了连她本人都少见的，阳光灿烂五讲四美的少年纯真的微笑，“当然是真的啊。”
这名队士嘴角一抽，耸肩抖掉了后背冒出的鸡皮疙瘩，讪笑几声，便在整个番队嘲笑他杞人忧天的声音中默默归了队。
虽然想问这句话的人并不止这名队士一个，但谁让只有他出了头呢。
西浦诗看着她眼前的零番队，心中的阴霾散了不少。就算三城观察力过人，但他可没见过她与队员出生入死的场景——指不定这些人是让她变得无私的钥匙呢。
所谓敌战计，是在抗战中，具有抗拒力量条件下的计谋。而混战计则是乱战，于混乱的局势中制定一系列釜底抽薪之计。
西浦诗强行给军队下了一颗定心丸，扬了攘夷军多年不见涨的军威。同时也剉了混战计的根本，变混战为敌战——让将士的心理层面进行一次质变。
她需要在不涉及任务核心时做一些其他的动作，赎罪也好自保也罢，让她这个卧底当得有分量一些。
西浦诗依旧穿着那不久前才到手的鲜红色羽织，当大部队开始行动时，便三两步地丢下零番队，跑到坂田银时身侧。怀着不为人知的心思，美其名曰讨论作战计划，光明正大站在这名驰骋疆场的武士身边。
“阿银阿银，你知道我想和你说什么吗？”
坂田银时扭头看到西浦诗，不自主地又想到早上双手的交握，面色绯红地扭过脸，不自在地回答：“别看阿银我平常上通那什么下晓那什么，但不少人可都说过女生的心思千万不要猜——虽然你也不怎么像女生，但以后还是少拿这种问题问我吧，反正我肯定也回答不出来。”
“你想说的是上通天文下晓地理吧，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清楚这句话肯定是没有研究天地中间的东西。”说着还安慰一般拍了拍坂田银时的肩膀，“以及不要以为打岔就可以让我忘掉我想说什么哟。嗯稍微不要脸一点，我在未成年之前应该还算个花季少女吧，那你知道我心中的花季少女今天对我说了什么吗？”
“都说了阿诗你不要拿这种问题问我啊，这是很难猜又会有生命危险的题啊！”
西浦诗收起笑脸，故作严肃地清了清嗓子，看似心无旁骛地目视前方说：“阿银，我喜欢你，喜欢你很久了。今天突然来表达心意，虽然有些唐突，但你要相信——”
“停停停！阿银我知道自己很帅！并且还是帅气逼人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帅！但是阿诗你就不要在这种时候开玩笑了好吗？”
西浦诗偏头看着身旁的人经阳光照射越发透红的双耳，心间蓦地大好。举起双手伸了个懒腰，跑到前方转身倒着陪坂田银时赶路：“可是今天我是认真的。”
“别……你每次都一副认认真真的样子，如果真的是真的——小心！”坂田银时突然看到西浦诗向后倒去的身影，便急切地想要伸手去捞。但等对方的手落入自己的掌心时，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被耍了。
“嘿嘿，这次可是你自己主动的哟！”西浦诗满面春风地凑到了坂田银时面前，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我们走吧！”说罢还炫耀般地挥舞着两人交握的双手。
坂田银时抽了抽嘴角，垂首看着那今天牵过第二次的手，心中也突然钻进了一个名为西浦诗的小人儿。他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将空闲的那只手臂以武士/刀为撑搭在了腰间，目视前方并不专心地赶着路。
随行的战地医生偷笑着看向前方那完全不顾他人，远观看去走得开心的一白一红两道身影，低声交谈地不亦乐乎。
离这两人不远的桂小太郎和他身侧的人争论着养乐多什么口味才爽口，言语间不经意被提到的高杉晋助不时飞来几个眼刀。尚未辞行想要顺路前往京都的坂本辰马时不时也会传来几声爽朗的笑声，但身穿便装跟在后方队医身边的行为还是让人十分地不想念。
这一路可苦了本想严严肃肃行军，打定主意苦战一番的高杉晋助了。他望着并非预想中那样死气沉沉的军队，低头轻笑了一声，脚下一丝也不马虎地带着鬼兵队向前行进。
清晨的阳光洒满途中，他们忽略了即将到来的伤痛与别离，只是沉下心享受当下难得的美好时光。一天内平静的伊始被士兵们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它被捧在秋日的阳光下，带来路旁成熟瓜果的味道，温暖安详。
西浦诗被握在另一人手中的指尖逐渐温热，他们二人的足迹一浅一深留在了松软的土地上，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