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六(1 / 1)
众人不知鼓掌了多少回,坠入梦中如痴如醉。
沉梦之中,有侍童疾步上前,在霍昆耳边悄声几句,霍昆皱眉挥退了侍童,在萧易寒附耳低语。
箫易寒略思索,朝花语迟赫连城拱手道,“两位,寒某家有急事,先行一步。”
“家事要紧,寒公子先去吧。”
“可惜这场戏精彩的在后头呢,寒公子没眼福了。”
萧易寒轻笑:“不妨与二位相约明晚再来?”
“好。就这么说定了。”花语迟一听明晚也有好座位,就点头答应了,何况这位寒公子也并不让人生厌。
“既然如此,二位慢用,告辞。”萧易寒携霍昆起身,匆匆而去。
赫连城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但又不知道这心慌来自何处。
“连城快看。”被花语迟拉着,赫连城并未细想,随着她继续看戏。少年总是喜欢热闹的。
灯花两三盏,水袖轻扬,他转身回望,脉脉温情聚眉弯,凝化海枯与天荒。
在掌声的浪潮中,故事到了最后,舞台缓缓落幕。
意犹未尽的看客们稀稀疏疏四散离去。
“走吧。”赫连城站起身来,花语迟还懒懒的爬在桌案上,忍不住在她头上敲了两三下。
“明晚不是还来吗,有什么舍不得的?”
花语迟直起身来,一手支下巴,一手揉了揉头疼处,低眉一瞥,眼珠一转,朝赫连城狡黠一笑,“何须等明晚。”
说完起身就往台后走,顺手在果盘上拿起两三个桔子藏于袖中。
大台幕后,伶人也都散了,岑默珅和孟初辞在一旁等容殊卸完妆准备去宋南柯院里尝点心。
孟初辞随手拨整妆台上的饰物。
“容殊哥哥,刚刚发髻上应该有十二支珠钗啊,桌上只有十一支。”
“哦,刚在台上珠钗不稳好像掉了,我去寻来。”容殊刚换上白色长袍,边系衣带边朝台前急匆匆的走去,“你们先去,别让宋爷等急了。”
修长的手,挑开黛青色的布帘子,好像有什么东西撞上胸口,容殊闷哼了一声,低头一看,琥珀瞳色一紧,原来是她。
还未言语,只见她一脸绯红,慌慌张张的跳开了几步。
“你们,怎么还没走?”
近一点的花语迟讷讷不出声,远几步的赫连城在一旁捂嘴憋笑,容殊狐疑看着二人,反而先开口。
始料未及竟然撞上,闻到一丝淡淡的衣香,瞥见那迷人又拒人千里之外的瞳色,心乱如鹿撞的花语迟,突然回过了神来,恨不得抽死自己的没用。
“容殊,天干物燥,吃个蜜桔润润喉。”
花语迟快步走到容殊跟前,把袖子里藏的蜜桔塞到容殊手里,也将心事一并胡乱的塞给他,说完转身拉着赫连城就这样直冲向前往外疾走。
容殊一会看着手中由里至外透着甘甜的蜜桔,一会看看远走的身影,琉璃琥珀瞳光溢彩,蓦然一笑。
夜华流转,日暮提笔晕染千重墨。
笠日晚间。
花语迟轻摇纸扇,和赫连城得意的坐在云湘堂的特等席上。
离开戏的时间越来越近,人来人往整个大厅几乎满座了,可还没见着寒公子前来。
“连城,你看这位寒公子是不是不来了?”
“许是人家急事没有办妥,听戏这种消遣闲事,自然是有闲暇才能做。”
“哦。”花语迟漫不经心应了一句,这特等席有市无价,毕竟是沾了人家的光才有眼下之福,希望他好人有好报吧。
铜锣一响,布幕拉开了人生的辛酸苦辣。
花语迟抬头看着戏台,不作他想。
心有所属,前面的曲目不过统统作为冗长的铺垫,瘦灯枕落星河,这才等到想看的人。
“连城,你家孟姑娘竟然和容二爷同台了。”
“你这么惊讶是几个意思,初辞姑娘年少闻名,不配和容二爷搭戏不成?”
赫连城和花语迟翘着二郎腿,嗑着炒瓜子,也是没有家中长辈才敢如此。
“这才几天就说不得,你家初辞姑娘了。”花语迟特意把后面的词咬得特别古怪。
“我家姑娘当然我来疼。”赫连城也变着腔调,得意的挑了挑眉。
云湘堂台柱孟小花旦和云湘双生三大名角同台的机会屈指可数,单不说酬金,能将三人凑到一块也真不容易。得亏云湘堂年庆,这才将云湘堂大大小小的角齐聚一堂,能看到这场戏也真是运气了。
台上嬉笑怒骂,台下百岁同乐,灯火阑珊醉人。
人们享受着眼前的安稳,并不代表那些遥远的苦难不是真实存在。现世故国避天灾安享太平,现世他国在炼狱中踏入死寂,其实都是一样的,早晚都是殊途同归。
霍大的破瓦之声突然从顶上传来,莫名而巨大的动静仿佛是与这个华美的世界格格不入。戏文、配乐、打闹、私语全都停了下来,人们不约而同的转身,对着发声地注目,满庭寂静。
“桀桀。”踩在瓦烁尘土上的两只青面獠牙妖兽相互看了一眼,朝着四方嘶吼起来,声音高亢而尖锐。
“妖怪袭城了。”
人群之中不知道是谁发出哀痛呼号。
精心粉饰的太平盛世在一瞬间崩塌溃散。人们颤抖着哀嚎着,在巨大的惶恐中想要逃离。
青面獠牙的双兽从嘴里吐出熊熊烈焰,要将世间存在的一切燃烧殆尽。
巨变在瞬息之间,来不及从容相对。赫连城朝花语迟肩上拍了两下,花语迟了然的点了点头。
少年旋身,脚踏烛光腾空高跃,毅然拔出了三尺青锋,化作一道残影,朝妖兽扑去。双眸似剑刃泛着寒芒,如同寒潭粼粼波光。
花语迟与他背道而驰,冲上高台,将容殊护在身后。
“别怕,我来保护你。”
心头突然涌现出豪情万丈,爱的人在身旁,生死又何惧,坦然一笑,仿佛此举,世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