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大闹天宫（1 / 1）
等到了新月饭店门口，沉姬心里这不适之感又加了一层了——等她从出租车里下来，看到不远处另一辆出租车里钻出吴邪，胖子从另一边路牙子上跑过来，她就觉得他们四个果然一看就不是来老老实实参加拍卖会或者是来见人的。
吴邪大小伙子一个，身高也有，也不胖，穿西装还挺帅气，可胖子那西装不知咋了，看着像是足足小了两个码，勒在他的身上，扣子都要崩了。
吴邪哭笑不得，说你这西装哪儿做的，我去砸店，沉姬在一边叹气，说我跟你一起去。
四个人合计了一下，沉姬出于某种不可告知的原因——其实的确是怕见到霍仙姑——并不打算和吴邪胖子一起走，因此打算拿着自己那张请帖去老老实实坐自己的位置。而吴邪肯定是要去霍仙姑那儿的，就看张起灵和胖子怎么走。
合计了一下，最后决定还是两个人都跟着吴邪去。且不说沉姬一个人自保能力还是有的，况且新月饭店地方特殊，她又是正经拿了请帖进来的道上的人，不是什么碌碌无名之辈，要真有人打算在这寻她麻烦，也真要掂量掂量场合。相反，吴邪本来就是被邀来见面的，他问的也不是什么好事儿，万一开罪了霍家人，张起灵和胖子两个人也能放倒不少，还是跟着一起去的好。
沉姬站在张起灵身边，嫩白的小臂还挽着他，确认道：“那就这么定了？你们随机应变，不用担心我。”
张起灵似是有话要说，但最终还是没说出口。沉姬便目送他们三个先进去，过了一会儿才自己走向大门。她出示了请帖，很快一个伙计便引着她往楼上走去。她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愈发疑惑起来。
莫名其妙出现在她手里的请帖竟然还是二楼包厢的位置？那儿坐的可都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她现在都开始在心里掂量自己的重量了。
楼梯在大堂一角，她跟着那伙计迈上楼梯前瞥了一眼大堂里的样子。这儿原先是个戏台，因此二楼只有一圈包厢，中间全是打通的，大堂也只在戏台前面摆了一些散座，此时人不多，因此一下就看到了吴邪他们三个。张起灵侧了侧头看到她，微不可闻地点点头，沉姬没有回应，而是抚了一下鬓边落下的碎发，随着伙计走上二楼了。
二楼的包厢是全中式设计，一间间都有自己的名字。她心说大概霍仙姑也在其中一间里，那伙计就把她带到了一间包厢面前。她扫了一眼门楣上的榆木牌，上书二字“客来”。
“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伙计垂目念道，随后便打开包厢门，做了个请的手势，“请进。”
沉姬点头算是谢过，走进这个小包厢里。二层包厢大约是有大有小，这间大概是算小的。一进门左右皆是架高的灯烛架子，面前是一扇单开的屏风，画着不知哪家手迹，是几支梅花。她四周看看，发现不仅是屏风，连雕花窗栏和立柱上的浮雕也都是梅花，随后才后知后觉想起那诗后两句是“寻常一样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倒也算应景了。
绕过屏风眼界便一下打开。这儿二楼所有包厢的设计都是开放式，朝向戏台的这一面全部都打通，只留下木质扶栏，而屏风前便一左一右放着两把梨花木扶手椅，中间一张方形茶几，上面空无一物。
沉姬知道这两把椅子的玄头，就径直落座在左边那把椅子里。椅子是实木，但是垫了靠垫，倒也不算难坐。她还没坐稳，包厢门便又开了，一个服务生进来在桌上放了一壶茶和四小碟点心，沉姬扫了一眼，都是北京小吃，豌豆黄茯苓饼之类的。
想必是包厢套餐？她转了转脑筋，待那服务生斟了一杯茶离开之后，她才估摸着，执起小筷子夹了一角豌豆黄来。
方才她甫一坐下，立刻就注意到有几个人往这边投了视线。
看来有些人的功课做得还是好的，哪个包厢坐了谁都一清二楚，她这一坐倒也算是坐实了自己的身份。那也罢了。沉姬心里转过一轮，便直起身状似悠闲地以手支头，但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其余包厢。包厢只坐满了一半，但下面的散座已经大半都坐的是人了。她在这个角度倒也看不到什么熟人，只不过自己斜对面一个包厢里的青年看着有些眼熟……却说不上是哪眼熟。
那张脸她肯定没见过，但就是凭空觉得这人看着有些……熟悉。沉姬的目光在那粉衬衫黑西装的青年身上过了两遍，还没想出个头绪，就听见身后屏风后传来开门的声音，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见张起灵一脸淡然地走了进来。
沉姬惊道：“你怎么过来了？”你怎么过来的？
她话刚说完，原本带她来的那个伙计就追了进来，先是忙不迭地跟她道歉，然后就想把张起灵拉出去。沉姬眼见着张起灵眼尾一扫，就连忙出手把人拉住往自己这边一拽，然后对那伙计笑道：“麻烦你了——能给我加张椅子吗，人是我带来的。”
加椅子这种小事自然难不倒新月饭店的人，很快一张一模一样的椅子就放在沉姬左手边，还附送了一个杯子一副餐具，直让沉姬觉得这儿的服务员也是人精。她看了看，把一块完整的豌豆黄戳戳戳地拆成几个小块，夹起一个来用手护着塞进张起灵嘴里，问：“你怎么来了？”不该在小邪那儿吗？
豌豆黄这东西小是小，但干得慌啊，张起灵正拿茶润口，便没回答她。沉姬心说大不了也就是自说自话的张大爷脱离组织脱离计划了呗，还能怎么着。这儿一圈包厢都能看清，霍老太那个也能看到，毕竟是这层最大的包厢之一了，要说吴邪那儿出了什么事情，他们倒也看得清楚，无妨了。
张起灵此时顺过了气儿，不知看到了什么，突然问了沉姬一句：“那椅子怎么了。”
沉姬“嗯？”了一声，略愣了愣才发现他说的是自己右手边那张椅子。她笑道：“这椅子坐不起，咱俩存折加一起可能都不够烧半盏灯的。”说罢便把点天灯的规矩给张起灵解释了一遍，言罢想起当初大佛爷点了三盏天灯娶老婆的故事，就又笑着当成旧事说与张起灵听。
他听过感触不大，只很给脸的点点头，然后示意她看他们左手边的一个大包厢，并不说话。沉姬探头看去，发现那包厢口上人不少，远远看去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银发雪肤，看不清面容，但应该就是霍仙姑了，那另一边的一定是吴邪……另一边？
沉姬那口豌豆黄一下子就堵在嗓子眼了，她深吸了一口气，仔细看看吴邪，又回头看看面无表情的张起灵，再看看吴邪，心里一下子不知道先想什么了。
吴邪知道那位置什么意思吗？知道还敢坐？不知道也敢乱坐？胖子也不知道？
毁了毁了，新月饭店的天灯，烧了吴家三代也烧不完啊。
很快，拍卖就开始了。窗帘被拉上、灯光调低，每个包厢都进来了人递上名册。名册不薄，但厚度都是封皮，内里只有两张纸，估计这次拍卖只有一件东西。沉姬刚纳闷怎么只有一件，就看清了那唯一一件拍品是什么东西了——
她一把抓住张起灵的胳膊，把手里的册子递过去，问道：“这是不是……是不是你——”
张起灵却看也不看那东西，直接把册子合上隔空丢到桌上去，险险打翻茯苓饼的碟子。沉姬见他这样，一肚子的疑问，却一句都问不出来，憋得吸了好几口气，反倒是张起灵，好整以暇地拍拍她的后背，一言不发。
一楼的伙计开始走货，将那鬼玺装在玻璃盒子里举到二楼包厢前一间一间地展示。沉姬盯着那鬼玺看了半天，实在是看不出花儿来。张起灵进青铜门的时候她什么都不知道，就连他拿了个鬼玺都是后来吴邪跟他说的，可那时候张起灵已经失忆了，她就算想查证都没处问去，况且刚才那一看，她十分确信，那鬼玺的材质，反而十分像殒玉外层那些玉石。
能打开青铜门的鬼玺却和殒玉是同一种材质？青铜门和西王母国也有联系？沉姬脑子转的飞快，连伙计将铃铛送上来时都没发现，还是张起灵去接的，放在她手边。
他这一动作，反而把沉姬给唤回神儿了，她抬头看了一眼，正巧看到伙计最后将那盏灰扑扑十分不起眼的“天灯”单独送上来给吴邪。胖子不知所以地接过，然后伙计再挂到一边柱子上的钩子上，瞬间，场里细碎的交谈变成了掌声。
沉姬一下就被拉回现实了。他们这四个人现在有一个可是今天点灯的，谁都跑不了，哪来的闲工夫考虑那些大问题？先想想怎么全身而退吧。虽然在外人看来她跟张起灵和他俩不是一伙，但她要真赶把吴邪丢下，前脚出北京后脚就能被吴二白抓个正着。
拍卖开始之后摇铃声不绝于耳，沉姬一直看着吴邪那儿的动静，根本就没顾得上别的，反而是张起灵，看着下面的人出价看的十分入神。沉姬见他这气定神闲的劲儿，忍不住悄声问了一句：“不担心？”
张起灵终于看了她一眼，在铃声的掩护下凑在她耳边压低声音说了一句：“瞎子。”
瞎子？黑瞎子？黑眼镜？沉姬纳闷。他怎么了？张起灵见她没反应过来，就点点桌上那个名册。沉姬皱眉想了两秒，一下子明白过来：“是他——”
张起灵见她要说出口，只好捂了她的嘴，也不说话，只嘘了一声。沉姬眨眨眼，突然想起台下那个司仪至今报价格丝毫不乱，这四面八方接连不断的铃声她居然一次都没听错过，是谁摇的、谁先摇的，她一对耳朵听得一清二楚。
怪不得他一个字都不肯多说。沉姬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把他的手拽下来，听见司仪的报价已然报到了将近一个亿的价格，然后进入休息时间。
这可是真的点不起啊。沉姬心里苦笑着，探头看了吴邪一眼，胖子先前还兴奋着呢，眼下吴邪大概是给他讲了点天灯什么意思，他一下子就高兴不起来了。沉姬叹了口气，转头去看张起灵，刚想跟他商量一下，就听见下面的司仪突然喝了一声，然后指着吴邪他们那个包厢说了什么，立刻有伙计往上冲。沉姬还没反应过来什么事，这边张起灵更直接，按住她的肩膀把她往椅子上按了按说了声“等着”然后直接从二楼包厢翻了下去！
沉姬惊呼了一声，虽然理智上知道这点高度对他来说不是问题，但还是站起来扑到雕花栏杆上往下看。张起灵也不是直着落地的，他看准了空地跳下去做了个翻滚当缓冲，起身后也不停，脚下一蹬直接冲上台子了。那台子虽然是开放式的，但好歹围着一圈儿保安呢，结果在张起灵手下简直跟切菜一样一手一个没一会就放倒一大片。沉姬看得出他手下留情了，毕竟是在外面，这都是活人，不比粽子扭脖子就行，正想着他和吴邪那边是怎么了突然都跟疯了一样，眼角就扫到她对面的包厢也有动静。她一抬头，只看得到原先歪在对面沙发上的那个粉衬衫的年轻男子也翻出了包厢，撑着不知什么东西在一楼周围的立柱上轻点几下便落在了一楼台子附近。远看来那东西倒像是长杆，不过他只略抬抬手，那估摸着少说两米长的杆子竟收得看不到了，沉姬还没来得及想那是什么，突然就觉得这一套动作看着莫名熟悉。
她在记忆里翻找了几圈儿，才终于想起这是谁的本事——二月红，红二爷。她没亲眼见过，只有所耳闻，因此想了许久才想起来。
没听说过二月红的后人在道上啊？他倒是有个徒弟，还是解九爷的孙子……叫什么来着？沉姬想了半天没想起来，但心里约莫也猜到这个青年的身份了。眼下青年越过张起灵护在放着鬼玺的玻璃柜前，一副戒备的姿势，张起灵那边撂倒最后几个保安，站直身子和他对峙起来。沉姬看得出张起灵游刃有余，因此也不担心，只探头去看吴邪那边。吴邪那儿到底就比张起灵狼狈很多了，但胖子这人急起来一个打十个也不是问题，沉姬也歇了过去帮忙的心思。
且不说自己现在能不能过去，挤不挤得进去，她现在这身过去搞不好还要帮倒忙。想通了这点，她便干脆探身只看张起灵那边的情况。
那解家的青年看样子也是灵活见长的，只可惜张起灵这人实力恐怖，他当初给沉姬喂招的时候三成力都没出，已经把沉姬溜得找不到北了。虽说解家这位肯定比沉姬好，但到底也追不上张起灵那速度。不过几个来回，张起灵便以一个十分刁钻的角度闪到他背后，抬膝正踹对方膝盖窝里，随后以手化爪锁着青年的脖子把人狠狠扣在了地上。
沉姬隔着老远都觉得脖子疼。张起灵的手劲儿大她是知道的，眼下就算是刻意收敛过的，可这么一锁一摔，又是脖子那么脆弱的地方，换成是她非得两天说不出话不可。
张起灵得了手并不追击，化掌胳膊一带一推，把翻身起来的解家青年一掌推了出去。他力道大，后面又是台阶，对方没站稳最终还是摔了，好悬没从台阶上滚下去，捂着嗓子好一阵咳。张起灵也不管他，回头捡了根保安的警棍利索地敲开那玻璃柜，拿出鬼玺也不急着走，竟就当场端详起来。
吴邪胖子那边听着已经解决了，胖子果真来了气，抄起一个根雕桌子一路拍了出来，放倒一地保安，随后大摇大摆的从楼梯下了一楼。解家的青年刚爬起来，气儿还没喘匀，咳了好一会儿，见他们来了倒也不拦，反而掏出张名片一样的东西来，不知道和他们说了什么，胖子倒还真接了，随后那青年就做了个请的手势，一点儿没想拦着。
吴邪胖子不知道沉姬在哪个包厢，似乎回头问了张起灵一句，他摇摇头，大约是说先走，随后抬头，状似不经意地扫了一圈二楼，却在沉姬这儿略微摇了摇头。沉姬知道他什么意思，这三个人当着全新月饭店的人把东西劫走了，少说要被卖主和买家双方都追上一段时间，而自己这样要想跟他们出去跑那绝对没戏，不如乖乖等着。
虽然张起灵当时可是从她的包厢里跳下去的，自己也摘不清就对了。沉姬正这么想着，背后的包厢门就被推开了。她转身去看，原本以为是饭店的人，没想到进来的却是个不到二十岁的俏皮小姑娘。
沉姬并不认识她，但她隐约记得先前隔了挺远看见的霍老太身边的那个小姑娘，似乎就是穿着这么一身衣服，但却并不敢确认，因此并没开口，只看对方想要干什么。那小姑娘看着一副机灵劲儿，人也不含糊，进来拉着她就走，沉姬一个趔趄才跟稳，忙不迭地说道：“等等？”
小姑娘拉着她一路往地下车库走，二人前面甚至还有霍家的伙计领路，她头都不回，简单地解释说接人，沉姬心说这时候接什么——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