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旧时故里（1 / 1）
张起灵跟沉姬说完没多久就出发了，气的沉姬指着他问是不是等到最后不得不说了才告诉她，结果被张起灵抓了手搂着拍了拍说那我下次早点说。
重点不是这个啊！
出发那天沉姬没去送他，说去城站有公交车，迷不了路，她生气着呢就不去了。张起灵觉得这样小孩子脾气的沉姬也是很好玩，要不是真的等不了了，他倒还真想再多悠闲一段时间。
钥匙挂在沉姬买的钥匙扣上怕太小了被张起灵不知道丢哪里去，现在妥帖的收在背包底层。他检了票找到自己的铺位，将背包放好就开始闭目养神。现在的卧铺票还是不便宜的，但沉姬跟他说广西那么远硬座几十个小时坐过去，你还真是觉得自己身体太好啊，就买了张硬卧——她说才不给你买软卧，没钱。
估计不是没钱，是还生着气呢，张起灵闭着眼睛想。
沉姬没给他带太多吃的，估计也是知道这位大爷的脾气可能一觉睡到目的地，途中是吃泡面吃压缩饼干还是吃餐车小炒对他来说都一个样子，因此就象征性的放了点面包和速食品。火车是下午三点发的车，张起灵是吃饱了出发的，因此就干脆睡了一觉，晚上七八点才起来。
他的铺位是个下铺，有个刚上车的老太太没买到下铺正发愁，见他起来了就商量着想补了差价之后跟他换，他点了点头，但没收老太太的钱，而是背起背包自己翻上了上铺。火车硬卧的梯子是完全垂直的，对于老人家来说的确是太难爬了一点。他在上铺重新躺好之后心说除了离车厢顶太近之外到还都不错，安静。
他看了看时间，还太早，于是躺好之后就开始盯着车厢顶发呆，似乎旁边的喧闹完全入不了他的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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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上的灯和广播都是十点整准时关掉的。等到半夜过后大站也不多了，没停几次车，因此车上很安静，偶尔有小孩子睡不舒服的几声啼哭和谁的鼾声。原本闭着眼睛的张起灵睁开眼看了看表，见已经快两点了，就拿上背包翻身下来，辨认了一下车厢尽头的标志，朝车厢另一头走。
约摸走了四五个硬卧车厢之后，他趁着乘务去接热水的时候溜进软卧车厢，边走边数，等到走过两个车厢之后，他在第三个车厢中部的隔间门口停了下来。他看了看左右，都没有人，就轻手轻脚拉开门闪身进去反手把门拉上。
软卧隔间有四个铺位，但只有一个下铺有人。张起灵把背包放在另一个下铺上，然后朝隔间里唯一的乘客俯下身，伸手——
伸手拉了拉对方都快睡到腰上去的被子。
他把人往墙壁方向推了推然后自己坐在床边，软卧只有两层，因此空间大，他倒也能坐直了。睡着的人被推了两下醒了一半，嘟嘟囔囔翻了个身还踹了张起灵一脚，正踹在腰上，疼的张起灵皱了皱眉。但他还没出声，睡着的人可能是觉得踹到东西不太合理，自己先醒了。
然后张起灵就看到沉姬哼唧着揉了揉眼醒过来，看清自己之后一脸被抓了个正着的表情，然后又踹了自己一脚。
嘶……真疼。张起默默地想。
踹了张起灵两脚的沉姬把张起灵给她拉好的被子又往上拽了拽遮住半张脸，缩在被子里小声的问：“你……你发现了啊……”
张起灵心说你不让我跟着你买票不让我跟着你准备行李然后最后还不来送我但是自己穿戴的那么整齐，实在不能不起疑心好吗。不过他没说出来，而是把沉姬因为踹他而伸出被子的脚塞了回去。软卧的空调开得足，很容易着凉。
刚刚趁着刚醒脑子还不清楚地踹了张起灵一脚，沉姬现在想想觉得踹得狠了，就爬起来披上外套说给我看看。但软卧没灯，她撩起张起灵的衣服脸都快贴他腰上了都没看清到底青没青。她按了按，问疼吗，然后张起灵摇摇头，给她拉了拉外套让她穿好。沉姬缩了缩给张起灵留出半张床，看他靠在墙壁上舒服地叹了口气，就知道他这个身高睡硬卧委屈了。
沉姬想了一会，说：“要不你就睡这边吧？反正对面下铺没人的。”
张起灵看了她一眼，沉姬解释说：“其实那个铺位也是我买的……”
然后张起灵的眼神就变得似笑非笑起来，不是说没钱吗？嗯？沉姬被他看的都要毛了，直接把被子蒙在脸上。张起灵抿嘴掩饰了一下嘴角的微笑，然后起身到对面下铺躺了下来，但并没有睡着，因为他知道沉姬不会睡的。
果然过了一会沉姬凑了过来，坐在他床边问：“你这次回古楼里危不危险啊？要我陪着一起下去吗？”
张起灵摇摇头，过了会说：“你在上面等我。”他是想着沉姬怕冷，就算是现在这个天气水里也不暖和，他一个人下去就算遇到什么事情也能随机应变好应对，沉姬一起下来他怕出事了顾不上她。
沉姬也知道张起灵这是为自己好，但就是很不舒服。张起灵这个人太不稳定，她以前就觉得不把他放眼皮底下就不安心，生怕自己一个转眼，再回头他就不记得自己了。前几年自己想得开才没有管，眼下又回来了，怎么可能放得开呢。
但张起灵既然说了让她在地上等着，她也不会一定要下去。毕竟张家古楼不是西沙海底墓，容不得她任性。
张起灵见她没说话，就知道她答应了，但不开心。他坐起来让沉姬靠着自己，拍了拍她让她不要担心。沉姬被他这么拍着的确安心不少，而且毕竟也是大半夜被叫起来的，现在也困了，就渐渐睡着了，然后随着火车的晃动从张起灵肩膀上一路滑到了张起灵腿上。张起灵看着这个睡梦之中自动自觉调整睡姿枕在他腿上的人，最终也只是抖开被子给她盖上，然后把她散开的长发拢了拢，以指为梳，轻轻的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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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乃还是那个巴乃，小楼还是那个小楼。沉姬翻出自己带来的小楼的钥匙打开许久未开过的门，然后通风散气打扫卫生，折腾到了晚上才消停下来。
小楼的钥匙除了她手里这把还有两把，张起灵原先那把早丢了，眼下就拿了一把和家门钥匙拴在了一起，另一把两个人商量着放到外面，以备不时之需，但又怕放的太明显给人找到。最后张起灵翻到房顶上去把钥匙藏在了倒数第二排从左往右数的第三片瓦下，这才作罢。
当晚二人躺在铺了竹席的床上，各怀心事睡不着。沉姬心里憋得慌，就一个劲儿折腾张起灵，这咬一口那蹭一下，或者闷着头往他怀里钻，或者腿缠着他的整个人都往他身上贴。张起灵被泥鳅一样滑的沉姬折腾的也不得安生，最后只好强力镇压，一爪子把沉姬给摁在床板上，威胁她再不睡他就把她吃了。
沉姬笑说我一个死人你吃了不怕拉肚子你就吃啊，张起灵竟然笑了一声说吃有很多含义的，硬是把沉姬吓了一身白毛汗，说我睡我睡！
然后世界就清净了，虽然张起灵其实并睡不着。他搂着缩在自己怀里的沉姬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拍着她的背，沉姬也很配合的把脸埋在张起灵肩窝里呼吸绵长。
的确挺有趣，两个人都知道对方没睡，但都佯装自己睡了，佯装没发现对方没睡。
沉姬在心里叹气。说说明天去不危险，可谁信呢。张家古楼是那么好进的吗。她现在只恨自己是个死人，在这时候顾忌诸多，没法和他一起去。如果自己能去，至少出事的时候他能帮她挡一挡。
张起灵把沉姬心里想的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一边开心一边担心。沉姬这人有时候也是挺倔的，明天可千万别要跟他一起去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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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张起灵走之前跟沉姬嘱咐了不少事情，其中一条沉姬挺在意的。张起灵说路上看到不少土夫子，不知道是哪里的堂口还是附近出大墓了。不管如何和他们没有关系，尽量躲着走。沉姬点点头把这些应下来，然后看张起灵一个人沿着小楼后面的路进了山。
张起灵都不让她送，连湖都不让她去。虽然知道这是他怕自己临时变卦硬要下水，但这样被抛下，忐忑不安的等一个人回来实在是不好受。张起灵出事她是很不想看到的，毕竟张起灵失忆一次他俩就要重来一次，张起灵能有多少次可以重来的。
沉姬受不了一个人待在这里，干脆出门去逛了。如张起灵所说的，这里多了很多人，其中一部分看上去就知道是常年斗里来回的老手。沉姬记得张起灵的嘱托，因此也都是绕着走的，但是却不免落了一耳朵当地人的闲聊。
那些人看上去是有头头的，每年大约固定这个季节来这边住一段时间，然后采购一些当地特产再回去。这里的大多数人都当这些人是哪个有钱老板的手下。老板平时日子过的没趣了，就想找点偏僻新鲜的东西玩。而且南屏这一片好吃的水果还是不少的，因此很多人接受了这个说法。
沉姬一听心说不对啊，这根本就是个堂口啊？每年运货出去啊！竟然一来就来大的，佩服。
不过沉姬也不会真的去查是谁的堂口，她的心思全在张起灵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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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过了好几天张起灵都没回来，她有点着急了。正打算自己去找一找，就听到那些堂口的人说有好戏看，快走。这些堂口的人平时都是住这附近的，她这几天也混了个脸熟，见面能说上几句话，因此就随着听了一些。
当地有个不算风俗的风俗叫做捕尸。广西这种地方水汽重，土葬的墓因为密封性不够好很容易出问题，因此如果需要开墓移棺——盗墓或者迁祖坟都有可能——的话就需要捕尸，防止墓里有不干净的东西伤了下去干活的人。
一般捕尸都是放生禽生兽下去。但以前出过事，说一开始可能是因为动物阳气太弱没引出来，等人下去了之后被逮了个正着，据说下去的人没一个活着上来的。因此那之后捕尸一律都用活人了。
这个堂口和附近的越南人有点交集，这次的确是越南人在边境的地方发现了一个大墓，但年岁太久觉得搞不好要出事，就说捕尸看看。捕尸是广西这边人擅长的，因此就交给了当地人，但谁会愿意下去给粽子当点心呢？因此人选犹豫了很久都没定下来。今早进山打猎的猎户捡了个人回来，也不知道那人是什么来历，昏昏沉沉的，问他叫什么也不回答，像是丢了魂一样，问了一圈也没人认识他，他自己也说不上个所以然，因此上头就决定拿他去捕尸了。
沉姬不知为何觉得这个人出现的相当的蹊跷，但也不敢问。幸好有人也这么觉得，就问了出来，然后讲故事的人说谁说不是呢，而且那人样子长得也俊俏，看体格还挺结实，身上旧伤虽然多但处理的都挺好的因此都愈合的不错，一看就不是流浪的人，可架不住急着下斗，这人也算是倒霉，撞枪口上了。
沉姬当时就心说坏了，她怎么觉得那人的状况那么像张起灵呢。谁没事往十万大山里跑啊？再说了这附近的人她也就觉得张起灵值得起那一句俊俏，其他人还是不必了。
虽然也可能是她想多，但这个念头一出根本就没法再压下去。这批人是准备明天出发，那个斗并不在附近，而是在更远一点的中越边境的林子里，从这里出去要走挺长一段时间。沉姬心说不管怎么样她也要去看看才行，万一真的是呢？要真的是她可就要哭了！
队伍第二天出发，沉姬在小楼里留了字条，怕张起灵没事儿，然后自己回来了找不到她，随后便偷偷地一路跟着队伍。她干跟踪这种事已经习惯了，因此一路上并没有引起注意。队伍看上去挺普通，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土夫子的队伍，唯一比较奇怪的是有几个人一路上都扛着一个竹筐，看上去十分小心。沉姬本来打算去看看里面是什么，没想到这个筐被看得十分严密，她跟本找不到机会混进去。
队伍在林子里行进了三天，和越南人终于接上了头，沉姬也看到了那个墓。墓上挖了一个大洞，整个墓室几乎已经被敞开了，盖了几大片芭蕉叶在上面挡住了洞口。当时越南人就想捕尸好尽早下斗，但队伍表示上头人还没来不能动，僵持了一会只好作罢。
沉姬心说这上头的人排场还挺大，然后当天晚上不动声色的自己钻进了那个墓里。
这是个双层墓，上层不矮，少说有个小两米高，不知道下层有多少。沉姬是个死人，身上常年没多少活人气息，有的也都是张起灵带给她的。眼下在森林里走了三天早不剩下多少了。因此她带好东西跳进墓里之后并没有打手电筒，而是轻巧落地之后迅速贴在墙壁边上屏住呼吸静止不动。
然后她听见墓道深处传来了细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不过很快就因为没闻到生人气息而停止了。
还真的有不干净的东西。沉姬心里一声哀叹，不知道该不该期待明天被送下来的是张起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