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人不如故（1 / 1）
沉姬一个人的时候过的要说不好也算不上，要说好也不容易。当时的情形注定了沾旧字的都没好下场，就连正儿八经的国宝都能砸，因此做古物的人早都躲起来了。沉姬就是趁着这个时候，偷偷保下了一大批货。当然，她的保下并不是像霍仙姑那样靠关系走正路洗白这些东西，而是用了最简单的方法——藏。她是古墓里爬出来的，虽然不喜欢那样的地方，但并不是不懂。好歹也在张起灵身边待了这么久，她还是会一些皮毛的。她将自己偷带出来的古物偷偷分散在当地的一些隐蔽却简单的古墓里，日后如果能够取出来，不管是转手还是怎么样，都是相当一笔财富。
这可是笔长期投资啊。沉姬填上最后一捧土，叹了口气。之所以选择古墓这种地方，一个是因为环境问题，古物不比谁家喝茶用的搪瓷茶缸摆在那免了磕磕碰碰就行，眼下她根本不可能完好的保存这些东西，因此干脆土里来还回土里去，古墓这地方也好找，毕竟沿着风水肯定能找到，而现在谁又会像自己一样跑来挖土呢，都去文化革命除四旧去了。
说到这个，沉姬算是懂了张起灵当初的想法了。她一直不明白张起灵把自己和这个世界撇的这么干净是为了什么，眼下她才懂。
因为方便。
这种混乱的形势下抓人都是一个牵一串，她以前的经历和现在干的事情哪个捅出去那都是批/斗一万次都不够的，得拉出去赏枪子。万一她被人波及了，或者说她被抓住了要波及其他人，她是跑啊还是就范啊？
这种时候孑然一身的好处就来了。没人能波及她，而要是想抓她？太难了。她可是被张起灵教出来的，这大千世界哪里不能躲，她不信这些小兵会抓到自己棺材里来，而有那个能耐的上头不会动她，她到底身上也还是戳着张起灵的章呢。
不过生活方面倒的确是没有在张起灵身边来的安逸了。很多人有和她一样的想法，想在这个世道下保几件好东西下来，等到这段时间过去再转手，但却没有她这样的胆子和身手。因此她的钱都是这样来的，她拿到了东西，暗中联系好道上的买家，只要偶尔出手一件，就够吃一年的，不是夸张。
她和霍仙姑有很少的联系，偶尔也就是问一句张起灵的情况。而她也不需要知道他过得好不好，毕竟张大爷是个哪都能活的人，她只要知道张起灵在哪就可以了。后来她和霍仙姑也不联系了，她只拜托仙姑在张起灵有动静的时候通知她一声就可以，然后扭头又扎回了山里。
这种日子里，墓里比人间更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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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人只要行走于世就不可能摘的干净，更何况沉姬说是孑然一身，却是死死拴在张起灵身上的。素所以当解九爷通过一个她以前的老主顾找上她时，她并没有说拒绝的余地。
再说这种年代里能找到她这样的人也算是了不得了。
沉姬对解九爷的印象不深，只知道这位是九门老幺，脑子特别好使。等到到了真人的时候，她对解九爷的印象变成了九门老幺，长得挺帅，脑子特别好使但是有点疯狂。而这位解九爷没和她绕弯子，坐下直接问她对张起灵乃至张家和老九门知道多少。沉姬隐约想起当年四姑娘山张起灵昏迷不醒的时候解九爷看自己那凉薄眼神，突然就打了个哆嗦，她现在跑来得及吗。
当然解九爷来的目的不是清算来的，他扶正了面前的象棋棋盘，坐稳了跟沉姬开门见山：“你不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诉你，但我需要你去做一件事。”
沉姬愣了一下，突然觉得对不起自己刚才那身冷汗。她差点就要笑出声了，好不容易才忍住，反问：“我为什么要知道？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我很惜命的。”
听着的确是这么回事，但骗别人还行，解九爷还是不吃她这一套的，况且他没有时间打马虎眼，因此单刀直入的说：“因为关系到张起灵。”
真讨厌。沉姬不笑了。她在扶手椅里斜坐着，眉眼冷了下来。尽管穿着朴素，但哪怕是将一个金银珠宝绫罗绸缎装饰的美人放在一边，恐怕也及不上这位分毫。而那边的解九爷并不在意沉姬的脸色，而是钻研着面前这片残局，一言不发的等着。
最后，沉姬抬手抚了抚鬓边的碎发，双响镯在袖口若隐若现。她倚着扶手，声音淡然，并听不出悲喜：“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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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九爷是个很聪明的人，老九门经那一次之后元气大伤，但还有不少人追随着张大佛爷，或者说追随着张大佛爷留下来的那个目的前仆后继的赴死。很快，大家就发现了，九门现在的凄惨情形、包括先前那次四姑娘山的事情，都是由一个庞大的势力操控的。这个势力当初集结了九门，失败之后又带走了张大佛爷，最后又看似撤手、实则却无处不在地渗透进了眼下的九门残余之中，试图继续控制这批难得的力量。
九门当中有一些人不愿意再做牺牲，希望张起灵可以成为一个反抗这股势力——或者可以称之为组织——的人，因此霍仙姑为他周旋，尽了最大努力保下了他的命，保证他的安全。而吴老狗则是选择了退缩，为他的后两代都计划好了路，希望在第三代的时候将吴家带出这个泥潭。
但是解九爷知道这是不够的。所以他下了一盘棋局，一盘真真正正的奇局。他对沉姬说，等到这个混乱的时代结束，组织会再度开始行动，到时候他就会开始他的计划。这个计划不算完备，但足够摆脱这个组织。但他需要沉姬这样一个从一开始就是身处局中，却又随时可以跳出来的角色。
他需要一颗足够灵活的棋子。
解九爷很诚心，他将自己的计划大致展示给了沉姬却不漏露任何细节。他只等着沉姬发问，然后等着沉姬加入。沉姬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可能。张起灵这个砝码对她来说太大了，她可以拒绝世上任何的利益诱惑，却真做不到在张起灵的人生面前扭头走开。于是她安安心心的坐在那里听解九爷把过往他知道的几乎都说了出来。
张大佛爷自从进入政界之后开始奔着一个目的努力，解九爷发现他在找东西，但却不知道找的是什么，直到四姑娘山他才将所有的信息串联起来。
张启山找的是长生，这个大家现在心知肚明。而张家就是一个活生生的长生的例子。张家所有的秘密都在张起灵身上和张家古楼里。张启山手里有张起灵，按理说就有了决定性的信息，结果不巧，这为张起灵是个什么都不记得的张起灵，因此张启山才会把他暂且搁置，转而天南海北地大海捞针。
他的寻找持续了很多年，原本都是在暗中缓慢进行，但可能是幕后那位等不了了，于是便出现了四姑娘山那一出。当初在四姑娘山的三年是对张家古楼最后探索的三年，按张大佛爷的性子和计划，肯定是慢慢地派人在那摸索，但幕后势力干预之下，就变成了史上最大的盗墓事件了，而仓促之间收集起来的人到底良莠不齐，因此损失才会这么惨重，而这件事几乎打乱了张大佛爷的所有节奏，才会导致他后期人不在四姑娘山，从而使得长沙张家也乱了。
恐怕按照他的规划，他放一部分力量在四姑娘山，而自己则是去另一个地方，二处只需保持联络，却不料幕后势力太强硬，直接把他也拉去了四姑娘山，这才导致两头顾不上。
话虽这么说，但最后四姑娘山的行动到底是有价值的——他们找到了进入张家古楼的方法。
张大佛爷当时并没有消失，他带着人去了广西巴乃，但却损失惨重，几乎没有一个人回来。大佛爷元气大伤，退居幕后，而当时他手下的势力——就是他的张家最核心的那部分人——则成为了上头手里最得力的一支力量。他们不断削弱张起灵一脉的力量，希望能将张起灵变成孤家寡人以便为自己所用。先前张起灵被囚禁、甚至还多少恢复记忆，就是组织的行动。他们想要张起灵脑海里的信息，但却不能让他自如行动，因此才联手了那些不知名的人，用药物刺激了张起灵的记忆。
但张起灵背后再怎么也站着半个张家和老九门的吴霍二门，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被洗成组织的人的。和上头联姻的霍家成了张起灵的保 \护 \伞，暂且让张起灵得以以一种被监视的姿态平安活了下来，成了一张暂且搁置住的牌。
但所有人心知肚明，只要张起灵活着，组织是不会放弃他的。
现在，老九门的第二代已经出生，最多十几年，等到他们这一批退下，组织就要启用他们了，张起灵大概也会被组织安插在里面。解九爷的计划，就是从第二代开始的。但他自己一个人目标太大，没办法自如行动，因此他需要沉姬这样的人。他知道沉姬最大的优势是自由，要说有什么牵绊，估计就只有张起灵一个。
解九爷说完了之后让沉姬一个人消化。他的计划可能会一直延续到自己死后，甚至等到自己死后计划才会真正开始。但他的儿子解连环不是他，二人性格思维上差别很大，解连环不一定能接受沉姬这样的存在。因此解九爷给了沉姬一个期限，他不会保存关于沉姬的任何记录，等到他死了，沉姬自然就自由了，去留皆由她自己做主。
说得好听，到头来张起灵在他们手里，她还不是要乖乖留下？
“张起灵脑子里有什么我自然不知道，但组织会将张起灵放在什么位置上我还是清楚的。人都会反抗，但是眼下你们逃出生天的几率几乎为零。没有人能逃过你生活中的点点滴滴。”解九爷把玩着一个棋子，并不去打量沉姬的反应，“他现在被监视着，是安全的，你想在这段时间里为以后的温饱打基础，就不想为以后的自由打基础吗。”
沉姬支着额头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个解九爷真的是很会说啊。她点了点头算是答应，然后问解九说：“他什么时候能出来？”
解九爷把玩着棋子一摊手，说：“不知道啊，得有个十几二十年吧。”
沉姬看了一眼目测还有四五十年好活的解九爷，在心里把张起灵骂了个遍。
当然骂虽然骂了，她也不知道远在千里之外的张起灵有没有打喷嚏——亦或是完全忘记了还有一个人在惦记他。她现在更在意的事情是赚钱。
说来虽然有些市侩，但人活于世没钱是不行的。沉姬既然尝到了古物的甜头，自然也就暂且不会放手了，再加上她孑然一身，来去方便，就干脆沉下心来做这一行，何况这次解九爷大概是觉得坑了她一把得给点甜头，就干脆暗中帮着沉姬铺线，算是打开了她的人际网。
有了解家的人脉，沉姬更是如鱼得水，于是她就这么躲躲藏藏外加大赚一笔的过了十年多，反倒是在道上留下了沉姑娘这个名头，许多暗地里的人都知道这位沉姑娘手里有不少好货，但却从来都找不见这人，只有在真有货出手或是有意收购的时候，才能在解家有意无意的搭线之下看到那位年轻的女人穿着普通地出现。
这十年间她大多都在川陕一带活动，毕竟那地方好东西多，而且好藏人，秦岭比起十万大山只会是更难找。只不过听说吴老狗的大孙子出生了，她念着当年吴老狗对她也算是有恩，而且和吴夫人相处也很愉快，再加上形势略微变好，就索性低价高速地出手了两三件东西，然后收拾了一下准备了礼物，去杭州了。
熬过了十年的吴家现在正在缓慢恢复元气，情景还不错。吴家老大结婚的时候自己置办了房子，况且娶的还是个官家小姐，因此眼下过得倒是顺风顺水。
沉姬到杭州的时候有点晚了，吴家长孙的满月酒都喝过半年了。吴老狗对于她的到来有些吃惊，不过也没说真把人赶出门去。她和吴老狗夫妇吃了午饭，打趣了一下吴家都会挑人，娶得一个比一个好，然后看了看吴家的长孙。长的的确是白嫩白嫩的一个团子，见着她了也不哭不闹，反倒是抓着沉姬手指头边笑边往嘴里塞，比他三叔当年萌多了。
说起这吴家三个啊，沉姬当年住吴家的时候老大吴一穷已经记事了，因此眼下看到沉姬丝毫未变的样子不免吃了一惊，但并没有失分寸，是个沉稳的性子。老二吴二白愈发的儒生气，和他哥一样对于沉姬吃惊归吃惊，却并不慌乱，而他当年对沉姬那点戒备也见不到了，不知是没有了，还是藏得更深。老三吴三省还年轻，但沉姬看他总是有种锐气，更像是一个盗墓家族该有的人。当年他还小，沉姬本来以为他不记得自己，结果这小子竟然记得她耳朵上那对耳坠，让沉姬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沉姬问过了小团子的名字，单名一个邪。
“吴邪，无邪。”沉姬品着这个名字，笑着说，“倒是个好名字，看不出来狗五爷取名水平见长啊。”说罢将自己准备的礼物拿出来。
礼物是一对足金的手镯子，镯子纹着龙凤纹，挂着两个铃铛，各刻了长命富贵、平安喜乐。镯子很普通，但铃铛上的字是沉姬自己刻的。她现在常写的字是后来摹张起灵的字体，当初在巴乃的时候两个人都闲，沉姬想起来自己还不太会写现下用的字，张起灵就买了不少纸笔来教她。到最后她自己虽然也没忘了自己的字迹，但也能把张起灵的字摹个七八分了，只是形似神不似，张起灵那笔瘦金体她写出来总是太过柔软，不像他写来笔锋凌厉。沉姬想着她原本的字迹太过缠绵，不适合写在给男孩子的礼物上，就干脆写了瘦金体，只是总觉得还是太脂粉气了。
镯子只是给小孩子玩的，她真正准备的贺礼是块白玉牌。牌子是很正常的平安牌，雕工算上乘，玉料也少见，当初她看到的时候觉得挺漂亮的，就被她留下了随身戴了一段时间。不过可惜她是个尸体，没法养玉，反而觉得这么好一块玉给她糟蹋了，眼下就干脆拿来送给了小团子。墓里阴气重怕伤到小孩，她还特意用藏香熏了一段时间。
她不觉得这礼重了。当年吴老狗搭的那一把手，或许他自己只觉得是故人之托和那一点微不足道的昔日情分，可对于沉姬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
“那是，也不看看当初他给他儿子怎么起的名字，气的我好几天不想理他。”已经晋升成吴奶奶的吴老太太鬓边添了不少银丝。眼下二人仍旧在院子里晒着太阳，就像十几年前一样。礼物吴老太太让吴二白收去给吴一穷了，说玉牌好生收着，保个平安。那对镯子，等吴邪会走了就先给他戴脚上，让他叮铃叮铃到处跑去。
沉姬想象了一下，觉得真是可爱。
她和吴老太太聊了半天，约摸说的都是沉姬这几年的事，毕竟吴家过得并不好，她也不想去揭人伤疤。到了晚饭的时候，吴家一家人都凑在一起吃了个饭，她在吴老太太的坚持下也没走，就住在这了。
不可惜的是当年她和张起灵的房子已经太旧了。吴老狗问要不要翻修一下留下来，她考虑了一会，还是拒绝了。这地本来就是吴老狗的，还是还给他吧。
饭后逗了逗吴邪小团子，陪着吴老太太把吴一穷一家子送走，这老宅子里就安静下来了。她陪着在门口看着子孙辈儿的人都走远了，再看吴老狗夫妇，突然觉得有点感慨。
人是会老的。当年神采飞扬的吴夫人，如今也做了奶奶，被柴米油盐磨去了风采。而她却还是这个样子。吴老太太笑她真是长生不老容颜常驻了，可她却觉得自己一点生气都没有。
世间人总逃不出一个死字。他们会死，自己不过是比他们早走了一步而已。
吴老狗一天下来并没有问她什么，等到小辈们都走了，他才问起了关于张起灵的事情。沉姬知道吴老狗大约是清楚解九要有动作了，但她也知道吴老狗是想置身事外。更何况吴家现在也算是三代同堂，比不得她一个人，更不想拉他下水，就只是随便编了个理由说自己和他暂时分开，搪塞过去了。吴老狗看出她不想说，他自己也不是真的想问，就没有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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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姬在杭州待了小半个月，难得的过了段沾着人气儿的日子。她本来以为自己墓里钻久了又是个死人，小孩子是最干净的，说不定不喜欢自己，可没想到吴小团子对她和对其他人无异，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冲着她说些什么，然后就笑。
吴老狗说这小孩没心没肺见谁都亲，搞不好是个没心眼的。沉姬呛他那不是正好应了吴邪这个名字，天真无邪嘛。然后摘了个耳坠晃来晃去的逗他，吴小团子充分展示他和吴三省的血脉相连，抬手就抓，玩的不亦乐乎。
谁知道是天真无邪还是扮猪吃老虎呢，你们吴家人切开来都是黑的。沉姬一边逗小团子一边在心里撇嘴。吴小团子躺在小床上看着沉姬拿在手里晃的耳坠，咯咯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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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的时候沉姬离开杭州，但她并没回川陕，而是去了格尔木。
张起灵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在那乖乖待了十年。
去格尔木只能坐车，那种地方眼下通公路都不错了。她跟霍仙姑打了招呼，跟着部队的军需车进去了。路上她不停的在想，张起灵现在是什么样子，会不会变老了，还记不记得她。然后她惊讶的发现自己居然把张起灵的那张面瘫脸记得如此清楚，甚至给他理发时他头发捏在手里的触感也清晰如昨。
格尔木是个普通的小城市，基本建设还算齐全，霍仙姑口中的疗养院是个有些年岁的老建筑，好像还真的有人住在这里，看来对外这个疗养院的表面工作做的还是很不错的。张起灵在这算是个众所周知的秘密，听说别人都以为他是什么精神病重症患者所以住在疗养院后面独立的一个小院子里。沉姬听了觉得说的不错，他那失魂症也算是重症了，然后想着想着把自己逗得笑不停。
一般疗养院里是不许人去小院的，不过沉姬用霍仙姑的门路很快就见到人了。
当时是十一月初，天气还不错，这里是入藏的地方，环境好的不可思议。下午两点的太阳有些刺眼但并不热，张起灵穿了衬衫和毛衣，正在窗边的躺椅上打盹。他一手搭在肚子上，一首拿了本书盖着脸，沉姬只看得到他毛茸茸的脑袋顶，和下颌脖颈相连的温和曲线。阳光在黑色的发丝间流转，洒了一地。
沉姬不太敢开口，她怕张起灵用那种冷冰冰的眼神看着她问她是谁。
但张起灵的动作可比她快。他应该是听到来人的脚步声了，把书抬起来一点目光扫过来，在沉姬脸上停留了一会后，弯着嘴角笑了。
“阿沉。”